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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我懵了,随后伴随着脸颊一阵烧灼刺痛,我那俩眼眶十分不争气得酸了起来。
我恶狠狠盯着她,往事呼啸而来。
想我沈孟簪英明一世,虽是庶女,但凭一身惊奇骨骼,打遍沈府无敌手。就连我那俩嫡出的哥哥都要敬称一句:
「吾妹阿簪,女中顾平之。」
顾平之就是景安侯。
可想而知,我骨骼惊奇到什么程度。然我女中顾平之如今被一个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平白无故来了一巴掌,却只能吹胡子瞪眼,无计可施。
他奶奶的!不管了!
如此腹诽,我后背一躬,正欲发作,忽闻一声十分别扭的女高音儿:
「阿甲!」
阿…阿甲???阿甲不是云王府端菜的那个小伙儿么???
「阿甲,原来你在这儿,叫我好找。」
声音古怪,略微粗犷。
我一愣,回过头,果然是顾容正提着裙摆快步走来。我真的没眼儿看,那一双大脚透过裙边儿活生生暴露在视野内。他当自己是大脚马皇后么???
害,也难得大家眼瞎,二十年了,看不出这身高八尺,大脚丫子大长腿的美人儿是个男的。
话说回来,桓王妃好像一下子就认出了顾容。毕竟桓王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垂涎过顾容的美貌与家世。然就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桓王妃卯足了劲儿得瞪了我一眼是几个意思?
好嘛,合成还是想挑软柿子捏。
果然,桓王妃眯了咪眼睛:
「我当是谁家的奴婢这么不懂礼数,原是云王府上的。这就难怪了。云王府向来不养婢女,想必云王妃也不懂如何训诫。那我今日就替云王妃好好管教管教了。」
听了这话,方才那一巴掌的火儿噌地又冒了出来。我盯着她,一字一字道:
「是王妃步履匆忙,硬撞了过来。礼我已经赔过了,王妃一巴掌也打过了。还要如何?!」
「无法无天!!」
颤声儿喊着,桓王妃的胳膊又抡了起来。就在巴掌将落下来的时候,那小细胳膊却停在了半空。
我一抬头,只瞧着顾容死死抓着桓王妃的手腕,满脸阴影,活吓死个人。
顾容到底是个男的,一把甩开桓王妃的胳膊,给她差点儿摔了个趔趄。
「你…你…」
桓王妃嘎巴着嘴,惊愕之余,渐露怒色:
「本王妃好心为你分忧,你这是做什么?」
顾容冷着脸,直勾勾盯着桓王妃看,却是一言不发。看得久了,将那桓王妃看得有些害怕。
「你…你…你盯着我做什么!」
顾容面无表情,声音冷淡:
「哦…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桓王不日就要出征南胤,人都说此行凶险万分。可桓王妃好似不太担心似的,还有功夫在这儿替我分忧。」
那桓王妃面露愠色,一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我瞧在眼里,喜上眉梢,却故意将头埋得低了,轻声道:
「桓王妃娘娘自是不必担心的。人人都说桓王此去有神仙开路,自是畅通无虞,能打场漂亮的胜仗。」
顾容「嗯?」了一声儿,作疑惑状:
「什么神仙如神通?」
我谦卑回道:「回云王妃娘娘,听闻此战会由赤羽军打前战,与桓王军队在湖口渡会师。」
此刻再瞧,那桓王妃脸色煞白,后槽牙紧紧咬着,一双眼睛微微觑着,似乎想说什么。可不待她开口,顾容却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副恍然参悟的模样:
「哦,原是我景安军的支部啊。那桓王妃大可放心,赤羽军乃我二哥嫡系,向来所向披靡。怪不得,桓王妃有这功夫在这儿…畅聊啊。」
桓王妃气得伸出手来,颤巍巍指着我俩:
「你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是在威胁本王妃不成?!」
顾容一声轻哼,没有回应,拉起我的手便要离开。
岂料那桓王妃是个娇蛮的,嘴上不肯饶人,对着我俩的背影,大呵了一句:
「你以为桓王出了事,赤羽军能摘得干净么!」
本来顾容都不想搭理她了,岂料她仍要逞口舌之快,冷笑说:「云王妃好计算,为了个不相干的低贱婢女,要赔上自己的二哥。」
顾容笑了,估计是被气得没脾气了。他缓缓松开我的手,转过身来,语重心长解释道:
「桓王妃,一看你就是文人世家出身。打仗这事儿自来好听了说也不过是十拿九稳,哪有说十拿十稳的道理?便是大捷,将军士兵是否全囫囵个儿的,也都是难说。若桓王此行有何不妥,你便全赖在赤羽军的头上,恐怕说不过去。以后谁还敢站在桓王那边儿。」
桓王妃一愣,手紧紧攥着裙摆。
「你什么意思!」
桓王妃气得发抖,顾容却依旧一副和气的样子。他轻轻一笑,声音低缓:
「这世上弱肉强食,尊卑有别最没意思。你踩别人时就应该想到会被别人踩在脚底。」
桓王妃胸口一起一伏,我总觉得,下一秒她就要扑倒在地,被抬进太医院了。只瞧她眼神闪烁,透着狠毒,颤声儿呵道:
「你景安侯府反了天了。我这就去告诉父皇,景安侯府意图谋害桓王。这事儿,云王府也脱不了干系!」
顾容挑了挑眉:「真是空穴来风,谁能为你作证呢?恐怕别人会以为王妃得了癔症。」
说着,顾容看了我一眼,眼中含笑,十分得意。我实在没忍住,抿嘴乐了。
桓王妃见我俩沆瀣一气,眼睛一红,涌上一圈儿泪珠儿。薄唇轻咬,欲言又止。说来,桓王妃是个娇弱美人儿,那一瞬间我的心都颤了一下,有那么一刻忘了她此前的丑恶嘴脸。
还好顾容从小混迹在女人堆儿里,识人的本事比我强,心肠也比我硬。瞧着眼前柔弱美人儿梨花带雨,他很不屑得撇了撇嘴。
「没出息。」
撇下这么一句话,他拉着我的手,抬起头,高傲得离开了。
【7】
太后寿辰当日,顾容那可是一鸣惊人。
说起来,也是命运眷顾。他准备了半个月的舞,都不成型,僵硬的肢体艰难摆动,宛若一节会动的莲藕。于是在李枕的劝说之下,他放弃了。
「他都不怕丢脸,我怕不成?」 这是顾容的原话。
后来,他借了皇宫护卫的剑,把节目从舞改成了武。好家伙一把剑耍得十分利落漂亮,桓王俩眼珠子直勾勾看着,桓王妃脸都成了酱色。
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忘了太后她老人家是将门出身,父亲早亡,她嫁给先皇之后基本就没正经瞧过舞刀弄剑的场面。
顾容这一套整下来,给太后她老人家看得那是热泪盈眶,不觉得拍手叫好。老太太这一叫好不要紧,满席跟着响起掌声与喝彩。
顾容乐坏了,李枕却如鲠在喉。其实我也担心,总怕顾容这小子一个高兴,一个拱手,放开嗓子,粗声儿大呵一句:
「多谢诸位!」
好在顾容没得意忘形。他回到席位之后,李枕与我皆松了口气。
再看顾容,他侧着头,对我俩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8】
最近我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连着好几天早上我都瞧见顾容从李枕的房间里走出来。
按理来说,如今侍从们都被弄去了外院儿,不得招呼是不可以进内院儿的,他俩也不存在掩人耳目的说法儿。
我左右琢磨着,总觉得他俩愈发眉来眼去,当着我的面儿,也敢打情骂俏,毫不避讳。
这日,又瞧见顾容伸着懒腰,大步流星从李枕房里走出来。我实在是憋得很辛苦,憋也憋不住了,在顾容走后去拜访了李枕。
「李枕,你…」
我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得盯着李枕。
「我怎么了?」
「诶…算了算了。」
我挥了挥手,老脸一红,实在难以启齿。
李枕蹙眉看着我:「到底怎么了,磨磨唧唧,活像个女人。」
「老子不是女人??」 我瞪眼盯着李枕,一脚踏在了门槛儿上。
李枕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轻叹了口气,仿佛挺替我难过:
「你看看,你第一反应竟是自称老子,不是老娘。潜意识骗不了人,兄弟,别被自己的外表迷惑了啊!」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冷笑了一声儿。
「好啊,你不仁我不义,别怪兄弟直言。」
在李枕的注视之下,我直白问道:
「你与顾容,是不是在谈恋爱?」
【9】
自打上次我非常直白得问候了李枕。他开始有意与顾容保持距离。但顾容似乎没有察觉,一副死缠烂打模样。
这日,圣上染了风寒,好不容易李枕不用上早朝,我们三个共用早膳。
他俩聊着天儿,我却闷声儿夹着花生米。夹了七八筷子,却一个没夹上来。
李枕瞧见,夹了一粒到我碗中。
我这粒儿花生米还没进肚,就差点儿吐了出来。
「你也给我夹一个呗。」 顾容眼睛亮晶晶,撒娇得看着李枕,不停眨眼。
李枕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没手?」
顾容指着我,嗔道:「那她也有手啊,王爷你偏心!」
李枕一拳头锤在桌子上:「顾容,你故意恶心我是吧?」
这一锤子不要紧,吓呆了进门送汤的阿甲。顾容瞄了一眼阿甲,泫然欲泣。
李枕咬了咬牙,大喊:
「阿甲,给王妃夹粒儿花生米!」
害!我估摸着,这俩小爱侣是闹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