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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痛来袭,我紧皱起眉,将桌上的酒尽数打翻,开口,先是在姬庭照讶然道目光下吐了一口血。
「谁说,我要来拿你的命?」
「阿姐?!」
姬庭照将我锢在怀里,不停地喊着我。
他的声音着实凄惨,竟连候在殿外的嬴瓷也被这声音印进来。
我看不清嬴瓷的神色,但我知道自己此时大概是一脸灰败。
嬴瓷宛若一尊雕像,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姬庭照仍在不停叫唤,聒噪得很,我盯着母妃的牌位,用尽力气嘱托:「我答应过母妃,要保护你。」
「如今我做到了。那你是不是也该听我的话?」
姬庭照点头如捣蒜。
「如今玉牌虽还在我手上,但……咳……」我不争气般再次吐出血来,留给我的时间已然不多。
「阿姐……」
「你如今孤立无援,当想尽办法让成家知道你平安归来才是。」我扯着他的袖子,「玉牌会被抢走。」
「但人心不会。」
姬庭照治水有功,受尽南边爱戴。
人人都说太子心慈如当世菩萨。
他姬酌算什么?
「如今,大皇子,不。」我呼吸困难,眼见就要彻底昏过去,「逆王幽禁圣上,杀害嫡妹,其罪……当诛。」
姬庭照的眼泪不停往下掉,我犹自交代着:「太子殿下,拔乱世,反诸正,此乃顺天意,应民声。」
我说完这些,便指了指嬴瓷,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伏在我身边,可惜我目光涣散,双耳鸣蝉,口舌难清。
我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我也再说不出什么。
我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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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那刻,嬴瓷那张小白脸正死死盯着我。
我死了,我又活了。
这还得谢谢刘不夺早年平复苗疆时获得的那件战利品。
苗疆之地善蛊,也善解毒。
那件战利品,正是苗疆处一个小国的镇国之宝——百毒丸。
名字可怕,却是一种能解致命毒药的解药。
那日入宫前,我鬼使神差地将这颗药丸带在身上。
「本宫确实有赌的成分……」眼见着刘不夺扛着两个大铁锤气势汹汹朝我这个病人走来,我不由得瑟缩起来,「这不是背水一战么……」
嬴瓷将我挡在身后,道:「何事?」
刘不夺咂咂嘴,朝地上放下两个大铁锤便朝我一跪,「臣借此请以卸甲归乡。」
「为何?」我不解。
「臣行装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只待殿下一句放人的话。」刘不夺梗着脖子。
「本宫承认,本宫此次是莽撞些许……」
「殿下此言折煞老臣!」刘不夺打断道,「殿下苦心经营,眼见大厦将成,崩解就在一瞬之间!」
「臣不惑之年,拖殿下的福,心跳又恢复了年轻的模样!」
我说一句,刘不夺便有十句等着我。
我索性一句也不说,对嬴瓷道:「本宫乏了。」
「殿下还有心情睡觉?殿下睡了这么些天还不够?」
「醒醒吧殿下,天下都要换主了!」
我皱眉,「本宫昏迷了多久。」
「五日有余。」
「怪不得,吩咐春寒给本宫备些吃食。」
刘不夺拎起一个大铁锤就要往外走,「殿下,臣还是回乡吧。」
「刘将军!且慢!」我鞋都没穿就要冲出去。
待我昏迷五日后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待刘不夺怒火也没那么大时,我终于得知这五日发生了什么。
真精彩。
父皇被救出来,但因为他太过于生气,几乎在刚救出来,便病倒了。
御医说这是郁气难解导致。
也是,换我被自己亲生儿子幽禁那么多日,我也郁闷。
姬酌在我假死第二日亥时,便被姬庭照杀了。
说到此处时,刘不夺一边夸赞他,一边不忘挖苦我道:「太子当真是个冷心的主,不像某些人嘴里一套做又一套。」
我假死后,姬酌怒火中烧将玉牌夺去。
姬酌俯瞰地上神情呆滞的姬庭照,和一旁放空不知在想什么的嬴瓷,以及「死透」的我,嘲笑起来,「双生又如何?太子又如何?前朝太子?又如何?」
「这天下,终归是本王的。」他仰天长啸。
隔日便被知道消息的成家联合魏家,将大殿给包围起来。
姬酌仍拿着玉牌道:「此乃成家玉牌,尔等胆敢不认?」
民心所向的姬庭照,几乎所向披靡。
他道:「逆王姬酌,幽禁圣上,谋害嫡妹,其罪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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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不夺将父皇救出来时,看到的刚好是姬庭照拿着剑往姬酌身上刺的景象。
他用了半个时辰,将姬酌的血肉一寸寸割下。
直到亥时,姬酌方咽气。
姬庭照又提着剑缓走到林相旁边,说了句:「该你了。」
人人均说太子有功,太子却说自己犯了十恶不赦之罪。
姬庭照说自己嗜杀,手刃手足,当上太子乃德不配位。
他对父皇提出,自请舍去太子之位。
姬庭照知道我没死,却没来看过我。
直到我被父皇召进宫。
我看着床上的垂暮老人,觉得不久前他中气十足地朝我怒骂时的样子,宛若隔了半辈子有余。
父皇几乎是一夜之间白头。
「当日孤问汝之事,汝如今有答案否?」他浑浊的眼望着我,却再也没有当初的狠厉。
那天,我望着手背上被碎瓷片划开的口子,淌着的血仿佛流不尽一样,一直蜿蜒到父皇的足履下。
父皇问我,到底是我被猛兽驯服,抑或是我将猛兽驯服。
「父皇,若儿臣说,儿臣本身就是猛兽呢?」我望向他。
「笼中困兽,不斗则已。」我继续道,「若斗,儿臣要成为最后的胜者。」
父皇叹息一声,药膳到后,他闷声不吭地艰难进食。
我要离开时,他传来圣谕。
——要立我为皇太女。
「姬庭照有功,却无德。」父皇如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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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那道圣旨回到公主府,仍觉得不真切。
「殿下做到了。」刘不夺看过圣旨,定声道。
「本宫做到了。」我重复道,脸上却露出和孩童一般的懵懂与不解。
我望向窗外的梅花,不再言语。
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自己坐上皇位的模样,会是怎样一番意气风发?
待父皇因病撒手人寰后,我顺利登上帝位。
之所以顺利,乃是因为如今已没有人与我争储。
姬酌一死,姬庭照自废太子之位。成家再不满于我,却也难以把姬庭照再次推上太子之位。
可我,势单力薄。
幻想中的意气风发,终究因为群臣波澜不惊下波涛汹涌的眼神,吹得七零八落,帝位之高让我宛若身处云端,底下一片空虚,任何东西都瞧不真切。
而我坐在这冰冷的云头,事事谨慎,唯恐一点差错就让我栽下十八重地狱。
从前我总把登位当成一座再高不过的山。
登山时,我可以对困难游刃有余,不时信心满满,绞尽脑汁将所有阻路的石子踢到一旁。
当我终于登上这座名为皇权的山时,我伫立在山顶,所见所闻却丝毫没有想象中那般舒心。
我只感觉到一股彷徨,茫然四顾却不知下一步该迈向何处。
姬庭照主动来见我时,宛若换了一个人。
「阿姐,我现在可以这样唤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