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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濯枝》-第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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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朋友,说起来,我一点也不了解她,也没有关心过她,只是她对我总是很好的,她还借给我一条披肩,至今我都没有机会还给她。”

        “没想到,再也没机会还了。”

        五月中旬。

        只有深夜的风还迟缓在夏季之外,车窗玻璃上密密水珠将霓虹街景隔离,交通电台里主持人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正在分析某款热门车的跌幅惊人。

        华而不实的东西,从来都是贪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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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突兀响起,叫正在核对数据的孟听枝抬了头,外头雨停了,她应一声,按下车窗。

        湿闷的风兜头灌来。

        剥开眼前糊住的头发,司机刚好在红绿灯处拐弯,车子径直开进金霖路,柏莘会所极具复古风情的门脸猝不及防闯进视线里。

        只是灯火寂寂。

        落锁快半个月了吧,从薛妙的离世的消息传回国后,柏莘会所就一直是打烊状态,有人说薛妙不就只是明面上的老板,背后那位呢,放着大把流水进账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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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爱穿旗袍,一颦一笑都是万千风情的女老板,曾是柏莘会所独一无二的标志,艳闻无数,越讲不清,就越难忘。

        有人记起年初的一桩事。

        女老板正月里也有些日子没出现,再踏进柏莘会所穹顶彩绘的门廊,一身黑丝绒旗袍裹着娉婷身段,寡淡里也见媚骨天成的芳韵。

        听她与客人谈天才知道,原来是丈夫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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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暗诽冷嗤有了丈夫还在风月场里厮混,怕早就不干不净的人,得知薛妙【创建和谐家园】离世,纷纷换了一张嘴脸,似真的扼腕叹息,这样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大美人,当真对亡夫长情。

        俗人最爱听这种痴心不悔的深情戏码。

        这事越传越真,连薛妙的丈夫都没见过,就敢信誓旦旦笃定女老板是追随亡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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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听枝想起薛妙手腕上的一只玉镯,青白山水,成色一般,大概是很有年头了,镯子被养得很莹润。

        薛妙总喜欢抚那镯子上一道沁进深色的暗裂。

        旁人问及,她只笑笑说:“好多年前磕坏的了,怎么也养不好。”

        孟听枝记得第一次去柏莘会所,她在程濯的生日会上格格不入,窗边透风时,薛妙好心来问她是不是第一次来不适应。

        起初为了融入程濯的圈子,她有多笨拙吃力。

        靠着夜风廊窗,薛妙长而媚的发在耳际轻舞,问她借一次火,便好心送她一句良言。

        “女人呢,给一个男人爱,不打紧,但要是开始为一个男人忍,那可就要受苦了。”

        孟听枝张口没来及出声,便见她吐一口袅袅娜娜的灰白烟雾,颊畔轻笑道:“爱昏了头,甘之如饴啊?”

        那样一个通透清醒的人,怎么会【创建和谐家园】呢?

        车子已经在印刷城停下,孟听枝多付了车资拜托师傅在这里等,她去拿补定的伴手礼盒。

        舒晚镜回忆展不对外售票,首展当天,受内邀带邀请函过来观展。

        今早最后一遍核对,发现缺了十几个盒子,立马就跟供应商这边沟通加印,还是原来一模一样的制式。

        临晚接到电话,工作的其他人都在忙,孟听枝就一个人过来拿,东西不少,塞满半个后备箱。

        回工作室将事情处理完,工位上的台灯已经不剩几盏,她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准备给程濯发消息,又想起下午落雨那会给他打了电话,一直没打通。

        可能是忙吧。

        这么想着,孟听枝又没了话兴。

        没必要提醒他下雨了,他身边那么多人,总不会叫他淋到雨的,她那会儿的担心,现在想想真的多余。

        工作室外地面的积水还没有干,被炽白路灯一照,映着光,像一轮小月亮。

        有人一脚踩进浅水里,光晕震荡。

        声音随之响起。

        “这么晚还不回去?现在不好打车了吧?”

        孟听枝抬起头,看见从陶室出来的男人,半截褐色的牛皮围裙上还沾了一些泥点,带着细框眼镜,笑容温和。

        “学长也还没走,今天也加班吗?”

        许明泽去池边洗手,水声哗哗,背身回道:“不是,弄点自己的事,对了,去年是不是你用迷你胶装机打印过一本油皮小书啊,有个客户想看样本,我今天也试着在弄,没弄明白,明天有空的话,方便教一下我吗?”

        孟听枝点头:“哦,好啊。”

        胶装机不复杂,只是那台迷你是台二手的老古董,很多按键都没标识了,也不大灵光。

        许明泽洗好手,甩了甩水,“你等我一下,你今天没开车来,我送你回去吧。”

        孟听枝推辞不掉,刚好还有另一个学姐要搭顺风车,她就跟着一起上车,车上还聊到她即将毕业的事。

        一聊天,时间就过得飞快,刚说到美院八百年不变花样的毕业典礼,车子就停在了文人广场。

        “是这吗?”许明泽问。

        “是,”孟听枝拎包下车,道谢后,挥着手说路上小心,将车门合上。

        这会儿晚自习下课都过去好久,长街只见零星几个穿着十四中校服的学生,像是故意拖延晚归,少年男女手拉手,一路说说笑笑。

        孟听枝肚子有点饿,打算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夜风里隐约嗅到一点熟悉烟气,她下意识转头看去,瞳孔一缩,声音顿软。

        “你……”

        男人靠在路灯下,一点橘色的火在唇边,他抬步过来,顺手灭了烟,人走到她跟前,烟味散去,已经被吹成一身清朗的模样。

        “我什么?”

        孟听枝久久地看着他,只觉得眼框有点发热的趋势,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是不是瘦了呀?”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

        他也是穿一身质地薄软的白衬衫,到美院来看展,一年晃然而过,眼前人经不住比较,有几分日月具废的清消。

        “入夏胃口不好,老毛病。”

        孟听枝挺久没细看他了,目光似笔,一点点描绘比量着,贺孝峥和程舒妤婚约取消,程家要翻天,他也会卷在那些事里,没有人能逃开。

        这些,他不说,孟听枝都知道。

        她看着他的唇,抿烟多时会有点干燥,淡红,柔软,她忽然共感那种苦涩,喉腔有几分难受,固执地低声说:“就是瘦了。”

        “我抱抱看。”

        程濯任她抱,收拢手臂,一低头就能闻到她头发上清新的橙花香。

        “我看你就是想抱我,真瘦了?”

        孟听枝手臂环在他腰际,蹭蹭说:“就是瘦了。”

        程濯眉眼舒展,这会一勾唇角,露出放松又懒散的笑来,捏了两下她的后颈,他低头说:“之前不是说你家里想见我?我这周有时间,到时候……”

        怔忡后,孟听枝松了手,脸上表情不自然,只忽的打断他道:“我跟你说的话,你没必要都放在心上的,只是不知道跟你聊什么,随便说说,你、你不要,不要突然就这么上心。”

        词不达意的磕巴,程濯看着她。

        “我有时间。”

        孟听枝紧捏包带,关节在暗处泛出一点白。

        一辆车从身后开过去,她声音轻轻的,也像被什么碾压了一遍。

        “不是时间,是……之后,不好解释……”

        话没头没尾,程濯却在第一时间听懂了,瞥开漆黑的眸,远远看了眼秀山亭的灯火。

        寂寥又刺眼。

        谁不是在进退两难,谁又能成全谁,他收回目光,什么都没有问。

        【创建和谐家园】兜里的手摸到一点金属质感,就想到下午孟听枝那通电话。

        他不是没空接。

        一直听着震动,手机屏幕上落了雨雾,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接。

        程舒妤在家要死要活,从偏厅出来的时候,程濯一身低气压,连廊下路过的佣人都瑟瑟避着他,一个眼神都不敢多看。

        他要去哪儿?

        雨帘如囚,踏出半步就会沾雨湿身。

        手机在响,好半天只有老保姆急急忙忙撑了伞来替他庇着,心疼地问他:“怎么站在这儿啊?快快,往里站。”

        他抬手将屏幕上的雨气抹掉,几秒后,长久搁置自动挂断了。

        “怎么下雨了?”

        他说这话,茫然得像个小孩子,老保姆就笑,又怕他受凉,催着他去房里换衣服。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的,那自然就要下啊。”

        该来的,都要来。

        外头廊上有人影闪过,老保姆随即推门进来,拿他换下的衣服,看着他,语重心长道:“小濯,这不是特殊情况么,你都这么大人了,也要顾顾家里,事情顺利的话,一年半载的,不也就回来了么?”

        那不顺利呢?

        哄人总是只给甜头的。

        没一会儿,门被突兀地敲起,咚咚两声,一个跟程濯差不多大的男人站在门口,看到老保姆立马露出很恭敬的笑,然后望向程濯说:“爷爷喊你去书房。”

        程濯扣好最后一粒扣子,冷冷淡淡扫过去一眼,那人站在门口立马不自然。

        他拿着手机出了房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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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内,身形矮些的男人频频看向身边人,走过一个弯口,终于绷不住话,笑着起了个听不出嘲讽的调子。

        “这种事要是落在我头上,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不懂你怎么跟二伯闹成这样,还要爷爷调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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