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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也对我这样说过,那时,他说的狠厉,目中嗜血,咬牙切齿的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这会儿他却是说得温和,不带一丝威胁之意。
我扶住额头,拼命不让自己为接下来说的话而战栗,「傅川澹,好歹现在,我才是这副身体的主人,你既想利用它,那它从前的事情,我还是多知道些为妙。」
傅川澹怔了一下,许久都未再说话,似是在努力解读我这句话是否是他理解的那层意思。
池边杨柳依依,树影倒映,水镜幽深,若不是这诡谲的气氛,若不是那无光的天色,倒真不失为一幅画卷之景。
末了,他终是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你别忘了,我是修仙之人。这招剑式,那式剑法,身上很容易会留些伤疤。这副身体虽然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但身上的细节骗不了我。而且你也对我说过,我,就是黎蕴。」
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袍,「这是黎蕴的身体,对吗?」
「黎蕴本是个魔修。」傅川澹终于松了口,「而施臣他,他是我弟弟。」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一只妖当了魔界的主宰,那群魔修知道了得气成什么样。
「他原名叫傅臣,傅家是妖族名门,说白了,他就算再喜欢黎蕴,傅家也不可能允许他们在一起,妖族和魔修之间千百万年来的隔阂,不是你光想能想象得到的。」
我难掩惊讶,「所以,傅家把黎蕴……」
「他们逼走了黎蕴,我原以为事情也就到这儿了,却不想,他们会为了永绝后患,暗中用妖族巫蛊活生生将黎蕴魂飞魄散。我没敢告诉傅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再次找到黎蕴,踏上了去往魔界的征途。」
我滞在水中,半天没能回过神。
风起,一片柳叶吹落在了傅川澹的脸上,也未见他抬手去拂,只是由得它静静地卧着,在好看的脸孔上洒下一片小小的阴霾。
他瞧着漫天飞舞的柳叶随风起落,干脆在地上躺了下来,将头枕在我交叠在岸边的胳膊上。
「你,被尸妖人撕坏了肉身,黎蕴,被巫蛊撕碎了魂体。刚巧一个没了肉身,一个没了魂体,正好你师尊又来求我,我又需要黎蕴活过来帮我一把。肉白骨和起死人两步棋,一步走了借尸还魂,一步走了借阳寿的法子,否则,你呀,活不过来。」
我低头不语,盯着被傅川澹压红的手臂,思绪飘散,茫茫悲凄。
「告诉你个事,」傅川澹见我情绪似有些低落,眼中又闪烁出了戏虐,「那只又大又软的蛊虫现在还没从黎蕴身体里出来。」
?
虽说我并不是个怕虫子的人,但霹雳舞该跳还得跳。
我吞了口口水,「当……当真?」
「这些年全靠蛊虫控制着不让它腐烂,不然你以为这副身体没了魂魄的滋养怎么还能保存得这么好。」枕着怪舒服的。
「……」我心里顿时毛了起来,「能弄出来吗?」
「可以。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你现在该从池子里出来了。」傅川澹起身向外走,指了指不远处的石雕,示意在那里等我,「这座池子阴寒无比,我只设了半个时辰的升温咒。」
我一点也不想感受被冰寒侵体,见他离开,我忙扶着池壁爬了出来,顾不得身上还湿漉漉的,迅速披上罗裙朝石雕奔去。
「妖君大人,原来您在这里,魔尊有请。」
一个小魔修找了过来。
「恐怕是为了你被劫一事。」傅川澹拉着我跟在小魔修身后边走边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殿内,魔修们静悄悄地站在一侧,连吐气都是诚惶诚恐的,唯有不绝于耳的鞭挞之声响彻云表。
魔尊似是动了大气。
「客人在魔界深处,魔宫之内都能被劫走,这是在挑战魔界的威严。魔尊自然气极。」
傅川澹安抚着我,示意我不必紧张,「只是这气,怎么也蔓延不到我们头上。」
确实如此。
我镇定下来随着傅川澹向殿内走,魔尊一言不发,面色阴沉,直勾勾地瞪着大殿中央,大殿中央绑着一个人,他面前的魔修正高高扬起鞭子朝他身上抽去。
我们走近了才认出,那被绑着鞭挞之人正是宋执。
「勾结外界,陷魔界于不仁不义,明目张胆从魔宫劫人,你把这里当你的地盘胆敢这般胡作非为?」施臣气黑了脸。
他会这般生气八成也是因为勾结外界的那人是宋执。
正如当年宋襄在位时格外器重施臣一样,施臣对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毛孩也是止不住的另眼相看。
宋执年纪轻轻,却是少年老成,眼中的那股子狠辣绝决,同龄人中少有的智慧手段,施臣几乎是在把他当接班人培养。
短短三年的时间,宋执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魔修做到一人之下的宋大将军,施臣对他的栽培与惜才可见一斑。
只是如今他如此明显地同外界勾结从魔界劫人,施臣想保他都保不下来,自然是格外失望。
「魔尊。」傅川澹走上前,「我们是来请辞的。」
施臣瞪了他一眼,却因着出了这档子事,也不好再强留,勉强道:「知道了。我会给你们派兵,傅川澹,你这次的谈判很成功。」话毕,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魔尊,这次宋将军没能把我娘子护好是他办事不利,不如干脆让宋将军带兵支援我们妖族,也算是戴罪立功。」傅川澹自然不会放着他的「小侄子」不管。
施臣见终于有了台阶下,脸色顿时缓和了大半,却也不好当即就答应,
「宋执这次犯的是勾结外界的大罪,理应除去魔修之籍,永生永世被魔界除名,重新落入轮回。不过,妖君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本座便算是看在魔界与妖族情谊的份上,也得卖妖君大人一个面子,给他一个机会。」
「那我谢谢你。」
十
走出魔界,便是前来恭迎妖君的一大支妖族队伍,我十分自然地便瞅准步辇打算爬上去,却被一股力量提溜着后颈给拽了下来。
「越来越没规矩……」傅川澹将我抛开,自己率先爬了上去。
我怔了一下立马反应了过来,紧随其后也爬了上去,「幼稚。」
步辇颠簸却晃得有规律,终于走出了压抑的魔界,我坐着,松懈又恍惚,一振一动之间竟打起了瞌睡。
梦中敞亮,不似昏暗无光的魔宫,这里莺啼蝶舞,春风酒痕,像极了青石山。
许久没有回青石山了,倒着实有些想,当初那段在青石山上跟着师兄师姐日日嗑瓜子聊八卦的松闲日子。
山上不见师尊。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未来得及细想,我便在一阵颠簸之中惊醒了。
「做噩梦了?」傅川澹见我猛然转醒,随口问道。
我喘息了一阵,也有些不明所以,摇摇头道:「明明做美梦呢。」
傅川澹没了话。
轿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我甚觉无趣,抬起头吹着气拨动车厢内垂下来的流苏,却又听得他的一声唤:「唐漫漫?」
「嗯。」
他唤得极认真,似在用心品味这三个字,我这个人。
「你知道我们驻守悲欢镇这么些年是为了什么吗?」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我的眸子。
我轻轻摇了摇头。
「若说是为了你,你信吗?」
我自然不信。
他淡淡哼笑了两声,「我们是为了妖灵。」
「何为妖灵?」
「没人知道妖灵是什么,不然我们也不至于找了这么多年仍旧毫无头绪。
我只知妖灵化剑,天地为鞘,削山如纸,生灵涂炭,万灵将汇聚于它,妖皇寄希望于用妖灵统一三界,到时必有一场血战。」
傅川澹的话语中藏满了不屑。
「妖皇的野心已经蔓延到了三界,只不过没人知道妖灵是什么,甚至于当年那些拼死封印住妖灵的妖族长老们也不知道。」
步辇突然停住。
「到了。」傅川澹拉着我下了轿子。
「妖君大人,魔界来信,宋将军领军于三日后抵达。」小妖上前汇报道。
傅川澹淡淡颔首算是回应。
我随着他慢慢朝寝殿走,环境变得越来越熟悉,许多记忆也跟着涌上心头。
就是在这个地方,他曾阴晴不定,曾大发雷霆,曾威胁过要用铁锥刺我眼珠子,曾狠厉地警告过我不该问的不要问出口,他愤怒可怖的面容仍留在我心底。
傅川澹虽可以依靠,但他对我却从来都算不上好。
也没人曾对我有多好过。
即便是师尊,从前的种种,也不见得他对我有多好。
可是如今,他却愿意借阳寿给我。
其实自从魔界那一遭走回来,我心中便一直有个疙瘩。
许答案就在这里。
关于师尊,他护我,我敬他。
但我们的关系远没到可以随便借阳寿的地步。
疑问留在心底落了根。
不知去问谁,便自己找答案。
许是在借兵的事上我算帮了大忙,一直到三日后宋执带兵前来悲欢镇,傅川澹都没有再找我的麻烦。
宋执站在阳光下领着一大支队伍,给他们分配着防守任务。
「宋将军。」
宋执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我,没有作答,转头继续对着魔修们下令。
「什么事。」任务已经下完了,他却见我还在原地站着,缓缓答道。
因着心中生疑,细细冥想之下,我发现不管是傅川澹,还是师尊,我陷入昏迷的那三年,他们都做了什么,我竟是无从知晓。
本是觉得他们一个是我最敬重的师尊,一个是花了三年一点点将我救醒的恩人,也没什么可追究他们这三年间的空白的,只是他们一个个对我的态度的转变,所做的超出范畴的牺牲,我感激着,却也不得不生了个疑影。
谁会没理由地对我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