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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移开脸,不敢看他眼睛。
「如今胡羯步步进犯,境内流寇众多,陈郡虽距滁州不远,短途已成天堑,我将你带走已是不易,更莫说你阿耶了。」
说着,他缓缓摇头:「此事,你是要我用命去博。」
我轻轻点头:「既如此,你拿上金珠绸缎,就自行离去吧。」
对方松了手,花架随即寂寞地停了下来。
「你不与我同行?」
我无动于衷:「为人子女,怎可抛下父母不管?」
对方垂目沉吟,踟蹰良久:「你救我一命,可留下金珠。」
「不,你曾救过我,这也算恩怨相抵了。」
说罢,我跳下花架,从怀中拿出薄薄一张红纸递过去:「这婚契,名字本就是乱写一通,也未交予官府报备,到底怎么处置,丢了或是撕毁,都随你。」
这之后,我行了个女礼,默然离去。
我走以后,两人从不远处的树荫中走近,神色忐忑:「郎主,事不谐矣?」
那人手执红纸,面容柔和:「此事对别人不易,对我又有何难处?」
「只是不知,有朝一日,她会不会像对她阿耶那般,对我不离不弃........」
身畔,两人揣测着他神情,肃容以待,
不过须臾,这向来残暴的主人已恢复了冷淡神情:「也罢,你二人自去陈郡传我口令,调一支亲兵来。」
「郎主?若调亲兵,您身边........」
「有何疑问?」
「没、没有。」
杀墨杀砚不敢驳嘴,自领命去了。
这之后,对着纸上那密密麻麻的红字,他眉头挑起,唇角的笑容渐渐加深。
艳极,也诡极。
「江愁予,他日你若敢负我.........」
(二十六)
这之后数日,我见一群人开始打点行装,便也深居简出,不再走去对方面前。
这天夜里,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笛声透窗而入,左右睡不着,我索性开了窗,再听那乐声便清晰了许多,就在厢房外。
穿过影壁,几处碍眼的倒挂藤萝横于眼前,信手将它拨开,便见眼前浅浅荷塘畔,立一袭翩然轻薄的白袍,撒着星点的木兰暗纹,如水流一泻至地,显得人分外单薄清瘦。
粗粗一看,甚至有些病怏怏的。
我正要离开,见那形容凄美,不知为何就顿住了脚步。
「你伤了腿,要多休息才好得快。」
对方将置于唇边的手放下,不是什么笛,只是薄薄一片树叶:「腿上又酸又痒,我睡不着。」
「哦。」
我应了一声便要走,却听身后人扬声道:「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他话音未落,我转了身:「来,看看你伤处。」
「你这狠心的.........」
不等我听清,对方轻咳了咳,顺势坐到了旁边一块大石上:「看吧。」
我顺势揭开他裤腿,借着月光潦草看了看。
「长新肉了,难免会痒。」
事实上,看腿只是次要。
以此为借口,我们又一次坐在了一起,对方转脸睇我,一张面孔俊丽殊绝,直叫星光也失色了。
「除了将你阿耶带去陈郡,你还想要旁的什么?」
「旁的都不用。」
顿了片刻,一张轻飘飘的红纸被递到了我面前。
我外祖去的早,因此我识字不多,如今上面的「丁」字已被修改,改成了两个陌生的字。
「我名慕容垂,你需记得。」
我嚅嚅细声:「慕容.........垂。」
慕容垂此人,严峻时不苟言笑,颇为可怕,可待他放柔了眉眼,又是另一种风情,另一种动人,他轻声喟叹:「待将你送去陈郡,我将独自往洛京,此去不知多少凶险.........」
「若我死了,你清明别上错坟。」
我听他这么说,连忙抓住他衣角,心神惶惶:「不,你别死,别叫我做寡妇!」
他闻言失笑:「可战场之上,刀光无眼,谁又说得准?」
「生逢乱世,谁不是朝不保夕?可你若连生死都撇开我,那还叫什么夫妻?」
见我扬声反问,声音甚至有些尖利,慕容垂深深望了我许久,方轻轻动唇:「那么,你要如何参与我的生死呢?」
我一时语塞。
对上那清澈而热烈的碧眼,我颇有些垂头丧气:「总之,我愿为你妻,却不愿为一个在深宅中等待的妇人。」
「结发为夫妻,黄泉共为友。唯愿你记得,一切事都要与我商量,若有为难处,定要告诉我知晓,哪怕去战场拼杀.........」
慕容垂听到这里便笑了,皓齿隐约,眸驻星光:「瞧这小身板,志向挺大。」
又伸手一拂我鬓发:「我答应了,必不会叫你做寡妇,只管放心。」
我有些沮丧。
瞧他轻松的神色,似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心上。
(二十七)
日子倏忽而过。
忽然有一天,门口行来一队甲士。
这队列形容整饬,车马喑哑,甚至没有惊动四邻,【创建和谐家园】的,忽然便出现在了巷道里。
甲士们迅速涌入小院,很快便将前后三进院子搬空了。
慕容垂朝我示意:「该出发了。」
我对滁州并无留恋,阿二却不愿离开,【创建和谐家园】脆将菽饼店子交予他经营,带着昏睡中的阿耶上了马车。
当然了,也带上了我那四抬红皮箱子的嫁妆。
车马铎铎,很快出了城门,马车外便是御着骏马的慕容垂,我微掀了帘子,忍不住透过缝隙偷偷地打量他。
不知何时,他面上已覆了张可怕的兽脸面具,只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下巴,气度沉渊,使人心折。
他所挈的这支队伍速度快,耐力强,甚至日夜不休,直至第三日到达一处驿站,甲士们方下马修整。
我将阿耶安顿好,便见慕容垂站在门外,兽脸面具闪着冷光。
「你既愿意嫁我,还要将我关在门外?」
我想到他一把撕碎我亵裤的凶残,忽感身下阵阵风凉,忍不住后退,这一退,直接把自己退进了房里。
见我神色惶恐,他唇角轻勾:「放心,今夜我只睡你榻下。」
入夜以后,对方没有食言,果然在踏板上和衣而眠。
「你怕我?」
「..........没。」
我忐忑良久,方细细道:「我只是更喜欢温柔的郎君。」
不一会,床沿外摸索来一只宽大的大手,轻轻勾住我手指。
「莫怕,郎君的温柔只给你一人。」
我闻言,鼻尖一酸。
「无需郎君多么爱怜,只需将愁予当做一个人来对待,如此便可以了。」
「好。」
闻言,我大着胆子抓紧了那温热的手指,小声道:「那个,我家里穷,只能陪嫁三床棉被。」
「有此足矣。」
深夜里,我们絮絮地说了许多,在那嘶哑却轻柔的声音里,我渐渐睡着了。
(二十八)
第二日醒来,床畔空空的。
我手中却被塞了一物,触手温凉。
我拿着玉珏出了房间,前后找不到人,再问随行的甲士,对方满嘴称我夫人,口吻十分客气。
「郎主已往洛京。」
闻言,我心中空荡荡的,说不出地失落。
车马喑哑,疾行铎铎。
甲士们再次开拔,一路经过数个荒村,时见路有饿殍,枯骨零落,深夜睡在车里,亦能听到不远处刀兵呼啸。
我忍不住掀开帘子,只见几名骑士远远地奔袭而去,数名甲士将马车团团包裹得密不透风,车列照常向前行驶。
见我盯得目不转睛,车旁伴驾的一名甲士解释道:「惊吓到夫人了,不过几个流寇,射杀了就地掩埋罢了。」
我连忙点头,放下车帘,再不敢掀开。
又行半日,车队再次停下修整,埋锅造饭,我下车透气,却见一名甲士端着一盆不知什么东西,正要倾倒路边,我瞧着新奇,忍不住上前观摩:「此乃何物?」
「天气渐热,煮熟的豆粟放不住,已生黏了。」
我心下可惜,忍不住道:「若用碱水清洗,尚可食用。」
那甲士听了,大感惊异:「夫人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