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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的家在什么地方呀？」

  「在，很远的地方。」

  「很远？」

  「很远很远。」

  我低下头继续刻了一刀，递给她:「给你的。」

  女孩小心翼翼地接过，冲我眨了眨眼睛:「谢谢姐姐的小兔子，真好看。」

  「不客气。」

  小姑娘欣喜的样子晃了我的眼，恍若回到了那个清晨看到小猫玉雕的时候，可是现在没有李牧，我也可以每年送自己一个玉雕了，这五年我还遇到了很多比他好看比他有趣的男孩子，原来没有谁是离了谁就坚持不下去的。

  可是啊，就像我永远刻不出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猫，那之后我遇到的男子倒也俊然，却再无一人似他眉眼了。

  我不会再痛苦难受，只是偶尔看到些什么，还是会感到心口酸涩和怅然若失。兜兜转转了五年，我还站在起点，又好像已经到了终点。

  收拾好行囊，我和穆南回到了皇城，本打算回宫，可是因为走的太远太久了，此时却没了再次相见的勇气，在城内闲逛了好些日子。

  终于下定决心后，我让穆南带着我去了小池塘，这里和我离开时没什么变化，站在树下看了许久，才长舒了一口气，缓步离开。

  德秀宫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我绕着它转了一圈，那口锅尽管每日吩咐人擦洗也已经有了锈迹。正准备去屋内看看，却被绊了一跤，坐起身回头看去，罪魁祸首竟是我从前烧锅时用砖头堆的小凳子。

  「这里的布置和你离开时没有变化。」

  我闻声望去，季池站在不远处望着我，说实话这个重逢的场景不是很好，我索性坐在砖头上，状似无意的拍了拍裙摆:「是哈，这凳子还是一样膈人。」

  「小鹦鹉已经会念很多诗句了。」

  「我学会了大奕各地美食的做法。」

  「御花园里培育了各地的特色花卉。」

  「从前你最爱吃的那家烧鸡在皇城又开了三家店，不用排队等了。」

  「年年姐姐的孩子已经进了私塾，前两日还来找我背书。」

  「算起来你已经欠了我五件生辰礼物和五个新年礼物了。」

  他每说一句都更近一步，最后凑到我跟前，淡淡地笑着，语调温软:「我等了你许久，欢迎回来，昭昭。」

  季池冲地上的我伸出手，礼貌而谦恭。

  少年的温柔似暖阳，不会随着时间而推移和消散，我托着下巴注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抬头看天空，恰有一只白鸟飞过，微风拂面。

  「好久不见。」

  番外一：朝暮

  睁开眼看到白色天花板的那一瞬间，我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梦外。许久之后才起身打量四周，从前熟悉的布置现在看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呆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去翻看聊天记录对比时间，惊奇的发现书中的数年只不是现世一夜的光景。

  至于那本书，我输入关键字全网搜索，却怎么也找不到，没有祁昭也没有李牧，仿佛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罢了。

  我想起伊藤润二的漫画《长梦》，一时竟莫名有些相似，我也多了八年的记忆，以至于看着聊天记录里的信息，也完全记不清在现世的「昨天」发生了什么。可那八年的时光历历在目，又怎么会是一场梦呢？睡前年年还与我商议要给小唐起个什么名字，她微弯的眸仿佛就在眼前，怎么会是假的呢？

  我得了穿越后遗症，在我顺口说出「给哀家递个西瓜」被老爹赏了一个脆生生的毛栗子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在的我已经不会握笔了，游戏本来打的就菜如今更是直接超鬼，但这些都还是生活中的毛病，最关键的是我八年没用日历计时，已经搞不清工作日和周末了。

  我在家呆了几日才后知后觉的从老爹的话中了解到自己没有放假，他可能不知道鄙人已经几天没去上班了，还在问我中午吃了什么。

  呵呵，吃了什么？可能是吃了假药吧。

  我赶忙掏出手机查看，没道理啊？！怎么没人给我打电话呢？研究了许久我才发现，那天我第十三次修改了策划书之后一怒之下把老刘的微信拉黑了，准备等第二天再放出来，这一穿给穿忘了，至于为什么没人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我欠费了，但由于在家用的 wifi，一时竟没察觉！

  慌乱之下，我给姐妹阿离打了个微信电话:「友友，十万火急，速来救我！」

  听了事情的经过后，她给我支了个招:「不就是翘了两天班么，我还以为啥事呢，这样哈，我姐姐的男朋友的好兄弟在第一人民医院，我让他给你开个什么过敏证明之类的，大不了没有全勤奖嘛，别太紧张。」

  「那拉黑的事情怎么解释？」

  「呃……就说你亲戚家小孩去医院探望你的时候玩你手机时拉的？」

  「嘶……他能信吗？」

  「悬，但是你什么都不做的话他肯定不会饶了你。」

  「呜呜，把你姐姐男朋友的兄弟的联系方式发一下吧，我去看看。」

  「好，我跟他打声招呼，你明天去看看。」

  「嗯嗯！拜托你了。」

  扔掉手机后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和阿离说自己是因为改策划书导致心情不好才不想上班，至于那些经历我一时还说不出口。回来的时间越久我越发怀疑那些沁着我欢喜与忧愁的回忆，只是一场梦。我找不到那本书，找不到祁昭找不到季池也找不到那个惯会骗我的人，更是时常感到一阵恍惚，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梦外。

  阿离将赵江宇的微信推了过来，我和他约好第二天下午去开证明。在门口遇到了阿离，她露出八颗小白牙:「宝，我今天放假，陪你去呗？」

  「好，我正怕找不到呢，爱死你了。」

  「嘿嘿~」

  阿离带着我挂号，又轻车熟路地带着我找到了赵江宇，入目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皮肤白皙的清秀男子，在经历过李牧和季池的颜值暴击之后，我已经能从容的面对帅哥了。

  证明开好后，阿离喊我到外面等一会，低下头和赵江宇说了些什么，在门外我百无聊赖的折着证明，无意间抬头瞥见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医生走过，侧脸以及露出的眼睛和李牧如出一辙，尽管不确定我还是追了上去，他离得有些远，在医院我也不敢大声呼喊，只能加速奔跑，倏然一群人推着一个病人从我面前跑过，被迫止住步伐，再看时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我呆呆地看着人群，心头泛着酸涩，阿离从后面拉住了我:「你……你跑什么呀？」

  「我看到一个人……不是，我……我想找个人……」找那个能随时牵动我心绪的人。

  「找谁？我帮你找，长什么样，有没有照片？」

  「没有照片……没有照片……我可能找不到他了……」他这样消失在眼前不禁让我想起了小池塘树下的那一幕，绝望和恐惧瞬时包裹了我，眼前的画面开始朦胧模糊，心口的压迫感使我只能弯下腰喘着气，才稍微舒服些，看着自己的泪水一滴一滴的低落在地上，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索性坐在地上捂脸痛哭，将那些日子的迷茫和痛苦都发泄出来。

  「别哭别哭，哎呀，你别着急，先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让赵江宇帮你找，一定能找到的。」

  「李牧……或者李清，求求你，一定要找到他……」

  「好好好，你放心，一定能找到！」

  被领回家后，阿离给我倒了杯水:「这个李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抽了抽鼻子，揉着哭肿的眼睛将穿越的事讲给她听，良久的沉默后，阿离托住了下巴:「讲真，要搁以前你这么说，我会觉得你又戏精上身了，但是今天你奔溃大哭的样子不是做戏，可……穿越真的是存在的吗？真的不是你的一场梦吗？毕竟没有那本小说不是？」

  「不是做梦……」不会是梦，虽然除了记忆再找不到那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我依旧坚信那不是一场梦。

  见我神色落寞，阿离握住了我的手:「你放心，一定会找到的！」

  会的吧，一定会找到的，一定。

  补了假之后我还是没去上班，毕竟业务还不熟练，在家呆了两天，紧赶慢赶才重新记住八年没碰的东西，可到了公司开始上班才觉得自己还是不太行，头昏脑胀的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就收到了阿离的信息:「赵江宇把医院的职工都查遍了，没有叫李牧的，也没有叫李清的，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看错了吗？沉思良久，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是啊，只不过看了张戴着口罩的侧脸而已，或许只是像呢？可我不甘心呀，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把那个人再弄丢了。

  那之后一下班我就去医院闲逛，每天保持微信步数占据榜首的记录，并且成功的……和赵江宇成了好兄弟。

  这世界真的很奇怪，当你不想见某个人的时候，哪怕隔着数万米也能偶遇，当你很想见到某个人的时候，即使在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医院，也没能相遇。

  就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人的时候，上天终于眷顾我了。

  这天阿离约了赵江宇和我一起吃饭，奈何小赵有点事情要忙，她就打包了饭来找我们，接到电话后我本来想着赶紧回去的，但是错过了电梯，这时一个老奶奶问我水房在哪，我给她指了路之后又怕她拎不动，就帮她打好水送到病房里。

  走出病房时，隔壁也出来两个人。我只看了一眼就止步了，他还是没摘口罩，但上半张脸和李牧分毫不差。

  他低着头和一旁的女生说着什么，额前的碎发小幅度的晃着，纤长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神色，似乎注意到我炙热的视线，他侧目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说话，片刻之后，女生走回病房内。

  他斜睨着我，微微蹙了蹙眉，径直向后走去，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李牧？」

  他止身回头看我，眸中全然没了方才的冷漠，反添了些不安:「你喊我什么？」

  「李牧。」

  他愣了一秒，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蕴着笑意，向我伸出手，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阿昭，过来。」

  这一幕是何其熟悉呀，我捂着嘴哭了起来，大概是太过思念了吧，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没有了在江都城时奔赴而去的勇气，只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也不恼，走过来抱住我，凑到我耳边轻声哄着:「阿昭乖，不哭了，我在。」

  熟悉的温度传来，我将脑袋埋在他怀里抽泣，想抱抱他，又害怕这是一碰即碎的幻影，可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方才的老奶奶走了出来:「顾医生？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尴尬的推开李牧，略显局促地揪了揪衣摆。相比于我的无措，李牧显得从容很多:「没事，女朋友心情不好，我哄哄她。」

  说话时他握住了我的手，被我挣开又覆了上来，温热自指尖传至心口，那一处因他而缺失的地方被填满，他真真切切地回到了我身边，而我也终于可以鼓起勇气再一次牵住他的手。

  这一次应该能牵一辈子吧。

  后来我问起他是如何认出我来的时候，他抬头注视着我:「服药坠入黑暗之后又突然出现了一束光，我寻光走来却成了一个九岁的小男孩，一开始很茫然，但想着或许你离世之后也会来这里呢？我想等等你，直到发现你说过的很多我曾经听不懂的话在这个世界都慢慢出现了，我猜测你或许也在这里，只是我找不到，原来你不叫祁昭，连容貌都改了，初见我并未认出你，但你红着眼睛喊我『李牧』，我想除了阿昭，再不会是其他人了。」

  看到我带回来的男人，阿离惊讶了片刻后苦着脸拉住我:「小司啊，赵江宇太难追了，要不这样，你推荐几本小说给我看看，我也穿一个呗？」

  「恐怖小说看嘛？」

  「滚！」

  事实上我和李牧没有她想的那么好磕，找到他后我就再没有去医院，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本来想晾他几天，没想到逼的他在我家门口蹲点:「阿昭，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我都可以改的，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呦，您这么好说话呐，平日真没瞧出来。」

  「阿昭……」

  「得了吧，我不会再信你说的话了，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李牧的嘴骗人的鬼。」

  「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之前是我不好，不该骗你，更不该许下诺言后又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你，我保证再也不骗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保证个 p……peace！和平！爸，你回来啦？」我踢了李牧一脚，可他却像是没有看到我的暗示，转身和老爹打了个招呼:「叔叔好。」

  「男朋友？」老爹瞅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不……」

  「是的，我是小司男朋友。」他无视了被我掐着的手臂，含笑望着我爸。

  后面的情况非常乱，我爸出言留他吃了顿晚饭，然后就是各种询问，从认识到确认关系，李牧编的头头是道，俨然一个用情至深的好男人，什么爱而不得，什么一往情深，什么矢志不渝全安在了自己身上，妥妥一个痴情男主的形象，连我差点都要信了。

  我妈气的夺过我的筷子:「你个没良心的！不喜欢人家还撩人家，谈恋爱还失联，给人小顾伤的呀，渣女！」

  ？？？

  「不是，他说你就信啊？你才认识他几分钟呀！」

  「是了，我做再多小司都没办法相信的，叔叔阿姨，你们也别怪她了，是我不够好，配不上小司。」

  「汤文司！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配得上小顾么你？就你长那样，能有个男朋友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呢还？不喜欢还去打扰人家，现在你看看，多可怜一孩子！小顾啊，这事是我们小司不厚道，可我们也没办法替她做决定不是？她要是不喜欢你……」

  「我喜欢！我喜欢他！」再不表态，我的手就要被捏断了！此话一出，老妈瞪了我一眼，将筷子放回我碗上，而李牧也收回了手。

  「阿姨，是我不好，惹了小司不开心，好几天没理我，无奈才到她家门口来赔罪的，我只是想知道自己错哪了，好改正过来，是我唐突了，是我的问题，你们不要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