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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彻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幼时宋乐仪也不喜欢喝药,常常哭闹,太后和皇帝尚且知道哄哄她,而比她大了没多少的赵彻却不会。
小男孩长了一副漂亮的脸蛋,嘴里吐出的话却恶毒,他笑嘻嘻的建议:“表妹不喝药,母后捏着她的嘴灌下去就好了。”
这句话一出,把尚且不懂事的小夷安吓得都忘记了哭,眼泪惨兮兮地悬在眼眶里,一脸惧色的看着面前小男孩。
漂亮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人,小夷安在心里牢牢记下这句话。
谁曾想,赵彻当年随口一说的话,竟然一语成箴。
多年之后,他的确这么做了。
“表哥”宋乐仪脸上挤出一抹甜腻的笑容,“我忽然想起我有东西落在敏敏那儿了,我去找她拿。”
说完,她转身逃一样的离开。
“站住” 赵彻哪儿能让她得逞,长腿一跨拦住她的路,笑眯眯道,“别急,喝完了药再去。”
冬桃是个腿脚利索的,不消片刻就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回来,宋乐仪心中的侥幸瞬间湮灭。
有谁比她更惨!
赵彻将宋乐仪按坐在椅子上,身影笼罩着宋乐仪,挡住了几乎全部光线,他一手接过药碗,语气体贴,“要表哥喂你吗?”
声音里是满满的恶意,这下,完全勾了起了宋乐仪脑海中不好的记忆。
“不、不用了”宋乐仪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忙抢声道:“我自己喝!”
说着,她便接过赵彻手里的药碗,一拿到手里,就后悔了,阵阵苦味儿顺着鼻腔溜进肺里,搅得胃都跟着难受。
少年往旁边走了几步,坐下,斜靠在椅子上,嘴角挂着笑,三分淡然三分恶劣的盯着她。
往事不堪回首。
宋乐仪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屏着呼吸,一大口灌下去,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一滴都不敢剩,喝完之后,她将碗咣当一声拍在桌子上。
嘴里苦的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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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了好一会儿,才叫嘴里的苦味慢慢散去,宋乐仪的眉头逐渐舒展。
瞧着她神情变化,赵彻沉思,这蜜饯有这么好吃?许是被宋乐仪神情勾的紧了,便也想尝尝这甜蜜饯的神奇,赵彻垂下眼眸,浓长的睫毛遮住眼神,顺手捏了一颗蜜饯,悄悄地送到嘴里,刚咬了一口,神色骤变,噗的一声吐了出去。
“这么甜,你也吃的下?”
赵彻神色嫌弃,眉毛紧紧的拧着,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才勉强冲淡了那股齁嗓的甜腻味。
“…你不会咬开了吧?”宋乐仪颇为无语,因为嘴里含着东西,有些唇齿不清道:“蠢东西,这蜜饯是特制的,专门含在嘴里去苦味的。”
“蠢东西?”稀奇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如此称呼他。
赵彻微微眯起眼睛看她,他眼尾很长,微微上扬,偏生眼仁又很黑,看人的时候,总会让人觉着莫名危险。
“…你听错了。”
宋乐仪拒不承认,一边轻巧的吐出嘴里的蜜饯,一边掏出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角。
“我说的是,好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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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再叫声听听?”
赵彻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人。
“……”
宋乐仪羞恼地别过头,手撑在眉骨上,掩盖了一半神色,气虚声软:“我头疼,喝了药有些倦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赶快滚,别在这烦我了。
赵彻心里清楚知道她那点小九九,也是心情好,又体谅他刚喝过药,不想与她混扯,便好言道:“那表妹去睡吧。”
宋乐仪还疑惑赵彻怎地这般好讲话,结果下一句就让她打破了刚才的想法,她听见他说:“睡之前,再叫声好表哥。”
他一直记着呢!
瞧见他正八经儿的眼神,宋乐仪忽然觉得羞耻,嘴巴和被缝上了似的,怎么也张不开。
她怎么觉得,她被少年赵彻给调戏了?
想到这里,宋乐仪很不服气,话也不过脑子就说:“那你叫声好表妹听听?”
……她刚刚说了什么?
宋乐仪后悔莫及,懊恼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谁成想,那边的赵彻从善如流道:“好表妹。”
宋乐仪:……
一抬眼,赵彻正朝她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意从眼角蔓延道眼尾,就差在头顶写上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快叫啊!
这模样,让宋乐仪想起了小时候养的那条大黄狗,垂着耳吐着舌,眼尾茸拉,毛色金黄,蹲在她面前等她投喂,可是后来,它咬了她一口。
想到这,宋乐仪脸色蓦地一黑,突然不想让赵彻如意,装模作样分外迟缓的“啊”了一声:“表哥,我先去睡了。”
说着她跳下椅子,没两步身影便没入了内室,消失不见。
此时赵彻还不知道,在宋乐仪心里,竟然把他和一条狗比较,不然得气的跳脚,怎么着也不会让她如此轻易离开。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表妹,欠下的东西,都是要还的。”
穿堂而过的微风吹动珠帘,珠环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似乎是在回应他,可惜,没有人听见。
赵彻站起身,敛了敛衣衫,转身走了。
宋乐仪睡了一觉,等在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重活一世,养尊处优一向挑食的夷安郡主,是看什么都觉得好吃,大快朵颐一顿,那模样,仿佛被饿了三天三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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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闲的无聊,一时兴起,便让孙姑姑从库房里翻了蓝田玉的棋子出来,这是她母亲的嫁妆。
这副蓝田玉棋子听说是百年前越灵帝的东西,纹理细腻,颜色美丽,自越灵帝驾崩之后,一直放在国库中落灰。
宋乐仪虽然没见过她母亲,但也曾听闻母亲的大名。
魏婉慧棋艺精湛,与蜀国来使交锋时,大败他们,为大越挣足了面子,先帝一高兴,就从国府中翻出了这副棋子,擦灰除尘之后,赐给了她。
辗转反侧,落到了宋乐仪手里。
有其母必有其子,宋乐仪觉得,她就是一块璞玉,就等着琢磨成器呢,终于一日,将在大越棋史上留下美名,受后人敬仰。
“表妹这是下棋呢?”
赵彻声音惊讶,忽然出现,让宋乐仪吓了一跳。
宋乐仪瞪他:“你怎么都不通传一声!”
“通传了表妹会去外面迎我?”赵彻挑眉,大剌剌的往椅子上一坐,把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母后让我拿来的。”
说完,他上下打量,“你说母后成天给你开小灶,怎么也不见你长几两肉?”
少年的视线澄澈,宋乐仪却是想歪了,她特意挺了挺胸脯:“我才十三岁!”
小姑娘腰肢纤细,胸脯鼓囊囊的已经开始发育,已经能窥见再过几年,美人身姿妖娆的模样。
“……”
赵彻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说,等二十三岁的时候,会变胖?”
宋乐仪一噎,继而嗔怒:“会不会说话呀你!”
小姑娘炸了,张扬舞爪的的模样像是要吃人,赵彻没有想到他一句话让她反应这么大,不禁咋舌,他这表妹有去表演川戏变脸的天赋。
“要下棋?”赵彻盯着打磨圆润的棋子与经纬纵横的棋盘,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表哥来陪你下两把。”
“就你?”
小姑娘的语气里满满的质疑,真不是她要故意【创建和谐家园】赵彻,而是在宋乐仪的记忆里,赵彻的确不善奕棋…
唯一一次,因为围棋名声大噪,还是赵彻以棋做赌,将养在燕郊的马场,连着地皮和马匹一并当做赌资输给了宣平候世子上官晔,输的那叫一个凄惨,叫诸勋贵子弟好生笑话。
想到这,宋乐仪默了片刻,心里暗道:败家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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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男人,怎么能被人质疑不行,原本想哄着小姑娘下两局的心思瞬间没了,赵彻冷笑:“凭我赢你已是绰绰有余。”
宋乐仪想了想,“…表哥,你听说河门海口吗?”
赵彻眼角挂着讽刺:“看不出来,表妹会说成语了啊。”
这么刻薄的话,也只有赵彻说的出来。
……
“行。”
宋乐仪吸了口气,神色怜悯,“你先,我让你一子。”
她说这话时,笑得胸有成竹,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乌黑的眼睛笑弯弯的,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她和他下棋,是半斤八两相互嫌弃。若非要分出个高低胜负来,宋乐仪想,她必须得赢,要是输给眼前的半大少年,岂不丢人?
“大言不惭。”赵彻“嘁”了一声,十分不满意宋乐仪对他的轻视,拿了几颗棋子在空中抛了两下,嗤笑道:“不必,我让你两子。”
玉石相撞落回她的手里,看的宋乐仪心惊肉跳,住手!那是你祖宗的遗物!
不过她没有赵彻那般死要面子,痛快了应了赵彻的相让,两子呢!她赢得几率又大了一点!
于是,在寿安宫的西偏殿,夷安郡主和豫王下起了围棋。
这场面,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险些惊掉一众宫人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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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棋局过半。
赵彻手里捏着一颗棋子,另只手在桌上轻扣,语气调侃:“表妹,你要输了。”
此时,棋盘上黑子白子各半,势均力敌,不分伯仲,她根本没把赵彻的话放在心上。
“自满则亏,自矜则愚,话说的不要太早。”宋乐仪手肘搭在小桌上,半支着下巴,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经纬交错的棋盘,伸手棋盒里绕了一圈,捏了一颗出来,娇着嗓音道:“瞧我如何把你杀的片甲不留。”
一颗白子随着话音落在了棋盘之上,截断了黑子刚酝酿的围剿之势,瞬息之间,白子形势一片大好,前途万丈光明。
赵彻挑眉,嘴角轻扬,勾起一个笑容,“表妹若输了,莫要揪着我衣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