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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之后，楚子悦沉静如不存在一般。

  　　华旸宫宫门紧闭，再未开过，秦慕沉也没有来过。

  　　而前朝的局势愈来愈紧张，东都侵略的意图也越来越明显。

  　　夏秋轮转。

  　　夏凉的天也愈发的寒冷。

  　　楚子悦身着藏棉的斗篷，站在庭间，仰头看着不再那么耀眼，反而是在云雾中沉寂的太阳，轻声道：“东都那边如何了？”

  　　“打到阳关了。”温昼将手中的暖手炉塞在楚子悦手中，无奈道：“你就不能好生照顾自己，天这么冷，穿的这般少。”

  　　“阳关啊，距离都城只有五城了么？”楚子悦呢喃着，而后抬手拂过身侧盛放的梅枝，轻声道，“那就再加把火吧。”

  　　“……你要做什么？”

  　　“我能作什么啊？”楚子悦轻笑了声道，“只是大军压境，皇上御驾亲征理所当然吧。”

  　　“……子悦，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没有人能帮你。”温昼劝说道。

  　　“我连叛国的事情都做了，怎么不能干政了？更何况温昼啊，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么？”

  36章

  　　“你……什么意思？”温昼心中微慌，但是面上还是一副沉静。

  　　“……算了，没什么，这件事我自己会办的，不用劳烦你了。”楚子悦说着，将暖手炉还给了温昼，转身朝着内殿而去。

  　　她的身影依旧单薄，藏在斗篷中的腰身不盈一握。

  　　实际上不只是腰身，就连楚子悦的脸也不见一点肉，瘦骨嶙峋这个词形容现在的她，再合适不过。

  　　而当秦慕沉决定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入后宫的时候，楚子悦正坐在华旸宫内的长亭里，看着早已冰冻的池水。

  　　“是你做的？”

  　　一道女声自身侧响起，楚子悦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

  　　“楚子悦，你已经决定要动手了么？”

  　　“皇贵妃，我的事情，不需要同你说。”楚子悦看着不请自来的邬沉央，沉声说道。

  　　“可是你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触及到了我和西邈。”

  　　“以你现在手上的东西，你们完全可以活的很好。”楚子悦说着，而后转头看向邬沉央道，“别告诉我你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我……”邬沉央词穷。

  　　楚子悦也不同她多言，只是道：“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插手，同样我要做的事情，也与你无关。”

  　　“可是你真的不在乎秦慕沉的死活了么？”

  　　“呵，皇贵妃，如果我当日借你的手杀了西邈，如今，你会放过我么？”

  　　“不会。”邬沉央笃定道，而后看着楚子悦的双眼，她便明白了。

  　　“……真是好笑啊，当初明明你我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坐在这里闲聊的竟然还是我们。”邬沉央换了个话题说到。

  　　楚子悦闻言嘴角扯开一抹笑道：“是啊，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呢。”

  　　楚子悦说着，而后将茶杯落在石桌上，低声道：“准备好了就走吧，留的越久，结局越难定。”

  　　邬沉央站起身，她看着楚子悦叹了口气道：“以后，怕是在难相见了。”

  　　“没有见得必要了。”楚子悦抬头看着她，神色间没有任何情绪。

  　　邬沉央不再说话，沉默的远走。

  　　楚子悦出神着，不知何时，天上纷纷扬扬的开始下起了雪，雪花渐渐覆盖住池塘的冰，落梅处星星点点，倒像是血溅在了树上，带着几分的肃杀。

  　　秦慕沉离开的那一日，夏凉都城漫天飘雪。

  　　都城的大臣都身着官服，跪在长长的甬道边，为他送行。

  　　而楚子悦则是站在他身侧，面色冰冷，没有祝福，也没有叮咛。

  　　“子悦没有什么要同朕说的么？”秦慕沉转过身望着楚子悦，轻声问道。

  　　楚子悦闻言慢慢抬起头，看着秦慕沉。

  　　这个她曾经无比深爱的少年郎，变得她无比陌生，也不再深爱。

  　　“祝夏凉皇旗开必败，马革裹尸。”

  　　两个词，表明了楚子悦心中深沉的恨，刺得秦慕沉脸色一白。

  　　他握着剑的手紧攥着，似乎不这样，他便会摔倒。

  　　心口处传来的阵阵闷痛让他没有办法开口，喉间涌上的血腥，更是让他不能开口。

  　　子悦，原来你这般恨我。

  　　真好，你还恨我。

  　　秦慕沉就这么出征了，没有留给楚子悦一句话。

  　　而前面的战事似乎也应承了楚子悦的祝福希冀，不过数十日，夏凉再失一城，而秦慕沉也身受重伤。

  　　秦慕沉不在时，将政事交给了当朝首辅，也是当年楚国皇太子的老师。

  　　而如今，楚子悦跪在他门前，神色冰寒。

  　　“首辅大人，子悦知道所求不应，可是子悦亲眼看着他杀了皇兄，皇嫂也自刎在眼前，甚至连他们唯一的儿子，都没能保住，子悦怎能不恨！所以首辅，子悦求您，您只要称病，将监国之权给六部尚书便可！”

  　　“……九公主，你何苦呢？”首辅大人看着楚子悦，满心无奈。

  37章

  　　“非子悦何苦，而是子悦不得不如此。”楚子悦重重的磕头匍匐在地。

  　　此等大礼，她只行过首辅一人。

  　　“罢了，九公主回去吧，老臣身子不适，从明日起便告假了。”

  　　门关上，楚子悦却没有起身，而是跪了良久，直到夜幕西垂，满身白雪。

  　　“子悦！”温昼来时，瞧见的便是是楚子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的情景。

  　　“我没事。”楚子悦拂开温昼的手，抬步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首辅同意了？”温昼出声问道。

  　　“没有。”楚子悦摇了摇头，而后站住脚看着温昼道，“这是你再都城待得最久的一次吧，是不是很无趣。”

  　　“还好。”温昼回答着，而后道，“从前也经常会来都城，只是停留的时日不多，如今也算是将京城的景色看了个遍，等你的事情了了，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些时日，真是麻烦你了。”楚子悦说着，低着头踩着脚下的浮雪，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轻呼了口热气道，“你可想好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了？”

  　　“什么都可以”温昼的话令楚子悦顿了顿，而后道，“只要是物事，什么都可以。”

  　　“……”温昼深深的看着楚子悦，失落的笑了声道，“既是如此，那便没什么了。我想要的东西，还是亲自去偷比较有感觉。”

  　　楚子悦没有说什么，只是道：“那一会儿回了宫，你看看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便拿走吧。不用再回来了。”

  　　温昼闻言脚步停了下来，他站在不远处，撑着伞，看着同样撑着伞的楚子悦道：“子悦，你当真不同我走么？”

  　　“不了，你的生活不适合我。”楚子悦说着，而后道：“不过温昼，我将他托付给你，你会照顾好他的吧？”

  　　“……自然。”温昼点了点头，楚子悦松了口气，笑了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皇宫内，楚子悦看着什么都没拿的温昼蹙了蹙眉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要。”

  　　“既然想要的拿不到，那便什么都不要了。”温昼笑着道，而后道：“子悦，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他的身影愈来愈远，渐渐变成一个黑点而后消失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

  　　次日早朝。

  　　“首辅告病，监国之权交予六部李成晨大人。”太监传过口信便退到了一旁。

  　　而李成晨走上前，看着在场的大臣们，高声道：“皇上御驾亲征在前，私深感隆恩，皇后与皇上感情甚笃，皇子年幼，私推荐皇后娘娘代理朝政，至皇上凯旋而归之日！”

  　　随着李成晨的话音落下，楚子悦从一侧走了出来，耳边尽是朝臣的低声议论。

  　　可她恍若未闻，只是径自走向那把龙椅，而后站住：“本宫知晓各位大臣要说什么，但是本宫不会因为你们的三言两语便退却。”

  　　楚子悦冷冷的扫过在场的人，这里面又大多数是她父皇在位时，楚国的朝臣，可如今他们都是夏凉的臣子。

  　　果然。

  　　什么朝代兴替，最后变换的，死亡的只有皇族而已。

  　　这帮人，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既然大臣没有异议，那从今日起，有任何的政事都需得本宫点头，否则一律不准实施。”

  　　楚子悦沉声说道。

  　　“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官呼喝，楚子悦却什么都感受不到，除了冷意。

  　　一将功成万骨枯，踩着尸骨登上的皇位也不过是孤家寡人。

  　　散了早朝之后，楚子悦一人站在大殿之上，看着眼前的龙椅，只觉得讽刺。

  　　“皇后娘娘果然是东都最好的盟军！”李成晨站在楚子悦身后，出声奉承道。

  　　楚子悦闻言眼中闪过抹暗光，转过身看着李成晨道：“李大人这话说的，东都铁骑向来勇猛，本宫年幼时便早有耳闻，如今能与东都合作，自然是本宫的福分，只是希望东都能做到答应本宫的事。”

  　　“皇后娘娘大可放心，秦慕沉——必死无疑！”

  　　李成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恶意，楚子悦看的脸上带笑，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听闻李大人最是喜欢柳城的梅花酿，本宫友人前些日正好经过，便给本宫带来了一坛，不如就给了大人吧。”楚子悦说着，示意太监将东西送过来。

  　　李成晨闻言有些踟躇，闻着飘香的酒气，嘴里却是道：“皇后娘娘，这怕是不妥吧，就算是庆功酒，也得等秦慕沉死后再喝不是？”

  　　楚子悦闻言点了点头道：“李成晨大人说的极是，可是本宫并未说这是庆功酒啊。”

  38章

  　　“你什么意思？”

  　　“本宫想要秦慕沉死，但是却是要他死在本宫手中！”

  　　“你……”李成晨不解的看着楚子悦，却突然心口一阵憋闷，而后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无力的跪在地上，手撑着身子抬头看向楚子悦道：“你给我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