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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夫人,虽身子弱,但到底是大家嫡女出身,知书达礼,气度不凡,对我们和孩子也不曾苛待。”子鹃接过杜宇的话继续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握着她俩的手,眼前有些模糊。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看过去,只见两个英俊的后生,一个着蓝衫,一个着青衫,皆满面春风,正有说有笑的的走来。
我正好奇,两个孩子就走到我们面前,见到杜宇和子鹃,有礼的问候到,“杜姨娘好,鹃姨娘好。”
杜宇向他们介绍我后,又向我问好。
然后才向前走去。
杜宇对我说,那穿蓝衫的是她的孩子,名唤陆思规,不过因为夫人无所出,故一出生便记在了夫人名下。那青衫男子则是二少爷的长子,叫做陆子翰。
我们边说边向外走去,路过花园时,一阵清风吹过,一股清新的兰花香扑鼻而来。
我笑了,说道,
“没想到在这京城还能看到这么多兰花,陆家果然是书香门第。”
杜宇道,
“今儿天气好,应该是小厮又把花房里的兰花搬出来晒太阳了。这兰花是老爷的心头宝,还是多年前老爷亲自从禹州带回来的,听张生说,是老爷的故人所赠,这么多年了,连个花盆都没舍得换。也真不知道这个故人是谁,竟然这么得老爷看重。”
“子规姐,我知道你爱兰花,要不要去看看?”
我回道,“不了,既然是老爷心头之物,怎么好冒昧。我还是快回去给我家思君说说婚事的好。你们俩也多保重。”
思君的婚事定在仲夏之月,望日。
婚礼的准备很充分,我还特意将红杏姐姐一家请到京城观礼,让他们顺便带上兰君楼的厨子和糕点师傅。
婚礼当日,整个府上是漫天满眼的红色,红绸子红喜字红灯笼挂满了院子,红色的地毯从正厅铺到了大门外。
思君身着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八抬大轿喜气洋洋的去接新娘子,街上人潮人海,挤挤攘攘的看热闹。我让人准备了一筐子铜钱,散给孩子和乞丐,添些喜气。
新娘子盖着红盖头,身形袅袅娜娜,我坐在主位上,在众人艳羡祝福的目光中,坦然的受着新人的礼。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当年大少爷成婚当日,我出了陆府。一转眼,我和大少爷都为人父母了,还和他成了亲家。
婚后第二天,思君领着新媳妇儿陆念来给我敬茶。
“婆母在上,儿媳妇给您敬茶了。”
我接过茶,喝了一口,塞了红包给她,拉着她左看右看。
陆念长得极美,有七分肖母,遗传了陆夫人的绝世容颜,唯独一双眼睛像极了陆大人。不过不似其父眼神沉稳内敛,倒多了几分灵动纯真。
我拉起她的手,将我手上的一只玉镯滑到她手上,她辞不肯受,我说,
“念念,娘生母早逝,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自然没有什么给媳妇儿的传家宝。这镯子,不过是早年娘的一位长辈赠与,不是多名贵,全当做个念想。”
陆念看了看思君,思君轻轻的点点头,这才收下。
可能由于生母体弱多病,又膝下无子。初来杨府,陆念显得有些拘谨不安。
我着实喜欢这个儿媳妇,思君忙碌,我就让思文带着她玩玩闹闹,或是去京郊爬山赏花,或是去街上买买买。
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短短数日,便似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活泼了不少。
一日,我正领着思文和念念在园中给兰花分株,管家匆匆忙忙的来禀告,说是有人来向小姐提亲,还说是我的故人。
自思君成婚之后,我就在琢磨思文的婚事,原本我是准备回禹州找个熟识的家世清白人家,可如今思君在京为官,若是回禹州,难免骨肉分离。可若是在京城说亲,我们人生地不熟,仅凭媒婆的一张嘴,又难以探听对方虚实,若是被歹人钻了空子,岂不误了思文一辈子。
这会儿,听到有人上门提亲,还是旧时,我也不敢怠慢,急忙换了衣服出去。
一入正厅,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个一个久违的称呼,
“小规规,好久不见呀。”
不是苏青青又是谁。
我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对她说,
“你收敛一点,还有人在呢。”
她这才止了笑,
“对哦,今天可是来办大事的。”说着,推了推旁边的两人。
一个是二少爷,陆公子,一个是那日我在陆家花园看到的年轻人,叫陆子翰,好像正是陆公子的儿子。
我看着陆公子,多年未见,他脸上风霜未染,连头发都没白一根,只是续起了胡须,稍显稳重。
我福身见礼道,
“陆公子好。”
他抱拳回礼道,
“子规,好久不见。”
待一一见礼落座好后,又是苏青青率先开口,
“小规规,今天我们来可是有正经事的,你看见这个年轻人没有,长得俊吧,学识也是一流,中举也不过是时日问题。你家姑娘我前些日子在京郊见过一次,长的好,气质也好,听念儿说起来也是极好的。怎么样,把你家姑娘许给我这大外甥如何?”
我本来就有些惊讶为何苏青青和陆公子一起来,听到这儿忍不住开口,
“等等,外甥?你们?这……”
苏青青指着陆公子说道,
“我娘和他娘是亲姊妹,他是我表弟,他儿子可不就是我外甥嘛。”
这下轮到我目瞪口呆了。难怪当初苏青青一个【创建和谐家园】显贵的夫人要同我做姐妹,恐怕里面多多少少有着陆家的关系。
陆公子开口道,
“子规,我儿子都带来了,你就看看能不能入你和你姑娘的眼,若是可以,就将亲事定下来。”
这么直接的么?
看我还在犹豫,他又开口,
“怎么,难不成你看不上我儿子?”
“不不不,不是,只是觉得你们陆家高门显贵,我们这小门小户的高攀了才是。”
我赶紧摆手到。
“你是担心你姑娘嫁过来受委屈?怕别人看不起她是小门小户的女子?”
呃,我想说你说到点子上了。但是面上仍笑着回答,
“哪有。”
陆公子见状,对儿子使了个眼色,陆子翰起身向我行礼道,
“夫人放心,我若聘思文为妻,必护她爱她敬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也绝不让她人伤她一丝一毫。”
我看陆子翰脸色肃然,言辞诚恳,不似作假。只是好奇,他俩见都没见过,咋就这么情真意切呢?
苏青青看我疑惑,嘿嘿两声道,
“那天在京郊,子翰也在。”
呃……
合着我一双儿女都被你们两兄弟给算计的明明白白的。
我忍不住瞪了陆公子一眼。陆公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子规,别的事儿先不说,我这来都来了,你看这亲事?”
看着子翰一双眼睛饱含期待,心下不忍,深吸一口气道,
“我虽然是思文的娘,但是婚姻大事上我向来不愿意强迫他们,这桩婚事,得思文亲自点头才行。”
苏青青和陆公子也不是迂腐之人,一看有戏,当下说道,反正人来都来了,就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若是相互看对眼了,就把亲事定下来。
我自然没什么话说,只让管家将凉亭布置一下,让他俩去凉亭见一面。
思文这丫头,被我养了十多年,性子从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去了凉亭。
不知二人聊了什么,只听见时不时一阵笑声传来,苏青青和陆公子自然是喜上眉梢,我只感觉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好白菜被拱走了。
思文对子翰的印象颇好,说子翰性子沉稳,学识渊博,心地良善,做事也妥帖周到,细致耐心,着实是个良配。
是以,思君成婚的第二年,我的思文也要出嫁了。
思文的婚期定在来年三月春天,婚期既定,我就立马给她备嫁。
思文的婚服是我亲自设计,大红色的极品锦缎,垂感极好又不失飘逸感,披风上绣着朱雀牡丹,上襦绣着连理比翼,下裙绣着花开并蒂,霞帔上以盘金绣绣上朵朵祥云,再用特制的红丝线在各处绣上吉祥的字句,若非仔细看是看不到那些字的,只有在阳光下才能显出一二。
我让兰君制衣坊的全部绣娘停了手里的活专心绣嫁衣,费时半年才终于制成。
活了两世,也没穿上属于自己的嫁衣,只能将所有的期待渴望寄托在思文身上。
出嫁那天,思文的嫁衣轰动了全城,还意外的让兰君制衣坊在京城打响了名声。
我将李麽麽攒给我作嫁妆的匣子和兰君产业的三分之一都给思【创建和谐家园】了陪嫁,这也是很早之前就计划好了的。
很久之前,我就将兰君产业一分为三,一份给思君娶媳妇,一份给思【创建和谐家园】嫁妆,剩下的一份,三分之一用来给自己养老,三分之一留给红杏姐姐的三个孩子,剩下的则用来积德行善,给慈幼局老弱添置物资,给开春的农民加固河堤,平时出钱修桥补路,灾年搭个棚子施粥,今生多做好事,只愿来生能再遇见他,将所有的遗憾弥补。
思文的嫁妆,装了足足的一百二十抬,铺满了街道,十分壮观。有了这些产业傍身,加上自小我对她的教导,如果子翰对她不好,她也会过得平安顺遂。
事实证明我的考虑实在多余,思文成亲后,同子翰十分恩爱,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加上念念和思君的两儿一女,这些小豆丁把年老的我吵的不行,却也爱的不行。
未曾想,当年意外穿越成了一个小丫鬟,几十年后,也能享受这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在我五十八岁这年的春末,我在院子里给兰花分株,分着分着向后倒下了,身后那一棵二十多年前栽种的杨树被我撞的落英缤纷。
思君思文带着孩子在我床前守着,大夫给我搭了脉,摇头叹气道,
“老夫人这是劳心劳力多年,忧思忧虑多年,神思衰竭,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思文和思君同时哭着拉着大夫的手,恳求大夫一定要治好我。
我出声叫住了他俩,
“嗐,你俩多大的人了,还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思文眼泪珠串一般掉落,
“娘……”
思君也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