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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一个是天上月,一个却是水中泥,还想什么有的没的呢?连站在一起都不配,当然首先要拉近彼此的差距,要让自己先变得足够优秀、足够强大,横竖她还年轻,来日方长,实在不必急于一时三刻的……
整场考核持续了三日,施清如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等终于考完,出了考场时,她差点儿没一头栽倒到地上。
待回家后,狠狠睡了一日一夜,她才算是缓了过来。
桃子见她终于醒了,简直要喜极而泣,“小姐,您可真是要吓死我了,哪有您这样,一睡就睡这么久的?”
虽说太医他老人家说了小姐没事儿,只是累着了,她依然担心得不行,如今总算可以安心了。
桃子抱怨完,忙又关切道:“小姐,您肯定饿了吧?我这便给您拿吃的去啊。”
施清如的确饿了,也不阻止桃子,等她风风火火的出去,又给她风风火火的端了一堆吃的回来,她吃得半饱后,方缓下了速度,问桃子:“师父这会儿在哪里,进宫去了?”
桃子点点头:“嗯,一早就进宫去了,让您这几日只管好生歇息,考核的结果大后日才会出来,等出来了,他会第一时间告知您的。”
施清如便没再说话,低头又吃起东西来。
一时饭毕,桃子撤了残桌,捧了茶给施清如后,方又道:“小姐,小杜公公昨儿打发人送了份喜帖来,说好像是施家送去都督府给小姐,请小姐本月十八,回去喝他们家大小姐喜酒,送他们家大小姐出阁的,问小姐要去吗?他好提前安排。”
小杜子再厌恶施延昌,这种事儿却是不好直接替施清如做主,尤其如今施姑娘和他干爹生分成那样,他就更不能替她做主了。
桃子一面说,一面寻了大红烫金的喜帖出来,双手奉给施清如。
施清如接过打开一扫,内容果然与桃子所说的一致,就扯唇冷笑起来:“这施老爷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呢?”
桃子道:“听小杜公公打发来送信的人说来,施老爷如今在礼部的日子很不好过,正月里试图各处找门路,也是一直没找到,常宁伯府还压根儿不让他进门,想来这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又想来小姐这儿碰运气了?”
——年前施府还是给施清如送了东西来的,连同之前她的生辰礼,也一并送了来。
只不过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比以往送来的差得多,显然是迫不得已才送来的,毕竟之前他们都送了,忽然不送了,万一惹着了施清如,让厂公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呢?
可再要像以前那样的大手笔,施延昌又承受不起了。
尤其张氏如今越发不将他放在眼里,家里一应钱财,也通不许他沾手,反正在张氏看来,与施清如已是撕破了脸,绝没有握手言和那一日,更别提沾她的光了,那她何必还要委屈自己受尽种种屈辱?
一条路走不通了,走另外一条便是,韩厂公再权势滔天,东厂再令人闻风丧胆,毕竟不是真的天,江山也是宇文家的,不是韩家、不是东厂的,她有什么可怕的,将来总会有施清如匍匐在她们母女脚下,磕头求饶的时候!
于是施延昌只能勉强凑了几箱礼物送到都督府,临送礼前,才忽然想到了施清如的生辰好像就在秋冬季?
一问施老太太,果然如此。
立时又后悔又懊恼,那么好的机会啊,竟然就错过了,清如便是已有两分动摇了的,怕也要因此更恨他了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礼物送到后,又如泥牛入海一般,连个水花声都没听到,便没有然后了。
施延昌气得在家里砸了好些东西,给常宁伯府送年礼时,只能掏所剩已不多的体己银子,又给加厚了几分,正月初二也是一早便陪张氏出了门,去常宁伯府拜年去。
想着施清如那边眼见已丝毫靠得上的可能都没有了,常宁伯府这边便更不能疏远生分了。
可惜他连常宁伯府的门都没进得成,便被门子皮笑肉不笑的劝回了,“我们太夫人和伯爷近来心里都有些个不痛快,怠慢了自家人还罢了,要是连客人也一并怠慢了,岂非有违待客之道?姑老爷今日还是请回去,回头再来吧。”
劝回了施延昌,却放了张氏和施宝如施迁进去,简直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啪啪的扇施延昌的耳光!
施延昌只差没当场气吐血,却还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刚上了自家的马车,便已耻辱得恨不能死过去。
当丈夫和女婿能窝囊到这个地步的,怕也只有那些倒插门女婿了吧?可他明明不是倒插门!
回去后却还得百般奉承张氏,就怕张氏忽然再提出要送施老太爷施老太太和施二老爷走,施延昌就算知道施清如那边已丝毫希望都没有了,到底还是不敢彻底与她撕破脸,得防着那个万一。
至于此番给施清如送请帖,却是施延昌瞒着张氏办的。
他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明知道施清如不待见张氏和陈嬿,绝不可能回去送陈嬿出嫁,还是只能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侥幸心态,送了请帖来。
只要施清如愿意帮他,愿意助他高升哪怕一级,甚至平调到其他衙门,只要能有点实权和旁的进项,他就是给她下跪都心甘情愿,他如今在礼部是真的举步维艰。
但前提是,他得见得到清如的人才成啊,只要她肯再见他一次,他无所不用其极,也一定要让她答应帮他!
可惜施清如显然不会让他如愿,听了桃子的话,冷笑道:“他想来碰运气就尽管来,看能不能碰着!我巴不得他送来的东西越多越好呢,那育婴堂的孩子们便又能多几顿饱饭吃了!”
年前施府送来的东西,便被施清如让人送去换了钱,都捐到了育婴堂,若施延昌还想做善事,给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捐”这“捐”那的,她当然不会介意。
桃子便知道施清如这是不会回施家去了,虽早预料到定是这样的结果,但现在才算是有了准信儿,便忙安排人给小杜子回话儿去了。
第一卷 第一百零九回 刮目相看(有月票吗)
三日后,太医院此番考核的结果出来了,施清如在所有报名参考的药童中排名首位。
罗异以毫厘之差,紧随其后。
第三名到第五名的成绩也比往年都要优异。
江太医与几位副院判商量过后,决定今年比往年多录用一到两名医官,也就是说,前四名都能晋升,至于第五名,虽然成绩与往年录用的第一二名都不相上下了,但奈何今年竞争对手实在太过强大,也只能后年再战了。
常太医这才当众挑明了施清如的女儿身身份,——虽然这一点江院判与几位副院判早已知晓,其他人也早在暗暗怀疑了。
然后说施清如既是大周的第一名女医官,便不该占其他药童的名额,谏议江太医把第五名也录用了,晋为医官,至于施清如,他希望江太医能为她单独申请一个名额,如此太医院以后便能越发的如虎添翼了。
江院判早就听常太医说过此事,知道常太医和施清如都与韩征关系匪浅,常太医请他出面为施清如申请名额,不过是给他这个院判面子而已,便是不经过他,他也能把事情办下来,那顺水的人情,岂能不卖?
遂一口就答应了常太医的请求,一番流程走下来,果然上头很爽快就批准了。
于是施清如不几日便走马上任,成为了大周第一名名副其实的女医官,虽然离成为太医,还得经过重重考验,但至少她已成功踏出了第一步,万事开头难,以后只要她继续努力,定会越来越顺畅的。
只是成为了医官,并不意味着她就可以跟常太医一样,独自去给宫里宫外的贵人们应诊了。
她只够格儿给正三品贵嫔以下的低阶妃嫔们应诊,略微受宠些的,都不会传区区一个医官,定是要传太医的,虽然这于规矩不合,但皇宫这个地方,看似规矩森严,说到底也是天下最没有规矩的地方,这些小节自然无人计较。
不过隆庆帝“耕种”多年,都是颗粒无收,如今又一心修道,别说后宫众妃嫔了,便是邓皇后,如今想见他一面都难,既皇上对大家都一样,大家都无宠,也无所谓争宠了,何况纵争得你死我活,也争不出个一儿半女来,说到底再得宠也是镜中花,水中月,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如今的后宫,反倒很是清净。
也很是无聊,娘娘小主们成日里吃好喝好后,便无所事事,闲得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才好了。
所以听说太医院添了一名女医官,各宫的娘娘小主都很好奇,觉得女人竟也能当医官,也不知是有真才实学,还有靠其他路子升的官?
若是有真才实学,那其实对她们这些妃嫔来说,也是好事儿,以往太医医官们都是男人,她们有个病痛时,纵传了人到跟前儿,一些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但若给她们看病的是个女医官,大家都是女人,便没有什么是不好意思说的了。
若没有真才实学,反正她们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看个新鲜了,大周第一名女医官呢,不说有三头六臂,肯定也与寻常女人不一样吧?
遂纷纷打发了人来太医院传施清如去给她们诊脉。
以致一时间,施清如是忙到了十分去,竟是打早上便出了太医院的门,却要到半下午甚至是更晚,才能回太医院。
好在都没出过什么岔子,那些娘娘小主们说到底都是富贵病,开方子也可,不开方子也可,于她当然没有难度。
而那些娘娘小主们见到施清如后,则都颇吃惊。
还当这第一人势必与寻常女子不一样,不想其实都一样,但却比她们想象的年轻得多,也漂亮得多,得亏如今皇上一心修道,早不看重女色,也不来后宫了,不然岂非是个潜在的劲敌?
然既然成不了敌人,自然也犯不着为难人家,话说回来,年纪轻轻就能在太医院有一席之地,背后怎么可能没有靠山?
还是别引火烧身的好。
是以各宫的娘娘小主都待施清如还算和善,打赏也颇大方,闲暇与其他妃嫔聊天儿时,也多会说起她,甚至随口赞她两句,竟致不过短短一个月不到,施清如在整个皇城都算是出了名。
这日,施清如早间与常太医刚到太医院交了班,永和殿的豫妃便打发人来传施清如,“我们娘娘身子不舒坦,听说有位施医官好脉息,所以特地打发奴婢来请,还请施医官这便随奴婢走一趟吧。”
常太医闻言,很是不想让施清如再去,每日都疲于奔命,看的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病,甚至是无病【创建和谐家园】,医术哪里能得到半分提升?
而且女人多了是非就多,就算那些娘娘小主们说来高高在上,其实与寻常女人也没什么分别,常太医可不想自己的爱徒哪日不慎卷入那些女人的明争暗斗里。
可豫妃是四妃之一,后宫一直没有贵妃,她论起位份来,便仅次于皇后,又因资格老,还在潜邸时,就服侍隆庆帝了,隆庆帝也自来颇敬重她,于是向来连邓皇后,甚至是太后,都得给她两分面子。
这也是连日来第一位传施清如问诊的高位妃嫔。
常太医纵心里不愿施清如去,嘴上却也不好阻拦,只得叮嘱了施清如几句,看着她随永和殿的宫女出了太医院。
豫妃却不是闲得无聊,想看个新鲜,才传施清如的,而是身子真的不痛快,还是带下的老毛病,多年来一直都在吃着药,却都没能根治,到底是那方面的病,如何好与太医们多说细说的?
太医们连她的真正病症都不清楚,至少有五分都得靠推测,又如何能对症下药?
昨夜豫妃的小腹又坠痛了一整夜,吃了药也不见好,好容易天亮后,她宫里住的两个低阶妃嫔来请安,知道她又犯了老毛病,便说起了施清如来,建议豫妃要不传施清如来给她瞧瞧,“咱们女人的病,自然还是得女人来治才能真正对症下药,那施医官听说年纪虽轻,医术却颇不错,前番太医院考核时,她名列第一,可见是真才实学,娘娘要不传了她来试一试?”
豫妃听说后,便动了心。
她被老毛病折磨已不是一年两年了,自然比谁都想根治,可太医们也说了,根治得扎针,她是皇上的妃嫔,身体如何能让别的男人看了去,甚至太医们的手还得触碰她那些私密的地方……因此只能一直治标不治本的拖着,但如果是个女太医,便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豫妃遂打发人去了太医院传施清如。
却是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竟分明是个才十来岁的小丫头,哪怕穿着老气的官服,言行举止也尽可能的往深沉稳重了靠,依然难掩一脸的青涩与稚气。
豫妃便有些后悔了,叫了起后,便淡淡道:“你便是施医官?本宫没想到你竟这般年轻,还真是年少有为。不过本宫自来都是田太医请脉,他更熟悉本宫的体质,贸然换人,怕是会适得其反,你且回去吧。”
说完看了看自己身边侍立的宫女,“好生送施医官出去,别让她白跑了这一趟。”
那宫女应了“是”,笑着上前对施清如做了个“请”的手势,“奴婢送施医官出去。”
施清如却不就走,而是抬头看着豫妃笑道:“臣观娘娘气色,斗胆问一句,娘娘可是带下的毛病?总归臣不来也已来了,娘娘要不就给臣一个机会,给您诊完脉后,若您还信不过臣,再让臣离开也不迟啊。”
豫妃年纪虽已三十好几了,却自来养尊处优,若是保养得宜,一眼望去该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才对。
她却脸色蜡黄,满脸斑点,整个人都一副气力不济的样子,连身上的妃位华服和头上的九尾凤钗都撑不起,可见被病痛折磨已是经年累月了,就不信她不想根治。
果然豫妃闻言后,脸上有了犹豫之色,“本宫这老毛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既是太医院的人,要知道几分也不是什么难事,若说你只是凭本宫气色就瞧出了所以然来,本宫是不信的……不过你说得也对,你既来都来了,本宫就让你给诊个脉,也无伤大雅,那你诊吧。”
施清如忙应了“是”,上前欠身给豫妃诊起脉来,反正都是女子,也不用隔帕子什么的了。
凝神给豫妃诊完脉后,施清如心里越发有底了,笑道:“娘娘任脉损伤,带脉失约,果然如臣所料。臣斗胆还想看看娘娘的舌头和眼睛,还有十指,不知娘娘可否允准?”
豫妃没想到施清如年纪虽小,竟真有几分本分,她诊脉的结果与田太医的竟是一样,而田太医当了多年太医,如何不知道贵人们的脉案,是不能随便透露给旁人知晓的?
她方才说施清如既是太医院的人,要知道几分她的病症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故意而已。
当下遂点了头:“可以。”
配合着施清如,让她把自己的舌头、眼睛和十指,都细细看了一遍,这些以往田太医可都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而已。
施清如细细给豫妃看完了,正色道:“回娘娘,您是任带失养引起的血枯淤阻,因已持续多年,光靠吃药治疗调养,已只能治标不治本,还得臣为您扎几次针,助您除湿排淤,再辅以汤药治疗,方有望痊愈。再就是,还得辅以外敷外洗的汤药……若娘娘方便,能否让臣也亲眼看一看?才能更好的对症下药。”
豫妃让她说得微微红了脸。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除了每月来月事时疼痛不已,淋漓不尽,中途也要腹痛好几次以外,还时常伴有灼痛、瘙痒、阴疮、异味等,可这些连对着她贴身的宫人,她都不好意思说,何况太医乎?
也亏得隆庆帝已经好几年都没传召过她侍寝了,不然扫了皇上的兴,她势必早没如今的体面了。
如今却要她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说,还要让她看……不过见施清如一脸的从容大方,半点扭捏难为情的样子都没有,想着在大夫眼里,只怕就从来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在他们眼里,这世上就只有两种人——病人和常人,豫妃又觉得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了。
人小姑娘都没有不好意思,她年纪都够当她娘了,实在犯不着讳疾忌医。
遂沉沉“嗯”了一声,带着施清如进了自己的寝殿去。
施清如给豫妃看过后,应证了自己的推测,又顺势给豫妃扎了针,待她不知不觉睡着后,方轻手轻脚去到外间,请宫女取来纸笔,给豫妃开起方子来。
如此忙碌到交午时,豫妃因昨晚痛得难以入眠,近乎一夜没睡,还没醒,施清如便收了针,又低声交代了豫妃的宫女一些话后,才出了永和殿,赶回太医院。
却在穿过御花园时,听得不远处有人在惊呼:“太吓人了——快去太医院叫人——”
施清如听得‘太医院’三个字,估计是有人犯了疾病,就要过去。
随行的小太监忙赔笑道:“大人,时辰不早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宫里并不是什么闲事都管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