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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韩征那张脸的确太抓人,太容易让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沉迷了,又手握滔天的权势,便是宫里娘娘们的吃穿用度,也未必及得上施氏的,她如今自然对当娘娘没什么兴趣。
可等将来她年纪大些,知了人事,有了阴阳调和的本能需求后,他不信她还能像此刻这般坚定,——她怎么就才十四呢,要是已经十八二十了,他又何至于废了这么久的口舌,眼见还可能都是无用功?
施清如见平亲王世子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说辞,说到底与施延昌陈嬿的说辞也没什么两样,心里实在腻歪得紧。
可这是平亲王府的地盘,断没有她一个外人撵主人家的理儿。
只得强忍不耐道:“世子,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并非是我不愿助世子一臂之力,而是实在有心无力。督主真没把我当一回事儿,不然我都来贵府两日了,世子之前与我的‘偶遇’,督主也早就知道,世子心里想什么,督主必定更是再清楚不过,却没打发人来接我;甚至在上次世子与我‘偶遇’之后,督主也没限制我继续去太医院,以免我再不慎惹到了哪位贵人,或是出现今日类似的情形……就还不足以让世子明白,我在督主心里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说到最后,本来是想打消了平亲王世子那些蝇营狗苟念头的,想到她已这么长时间没见过韩征,想到上次见面时他对她的疏离和居高临下,心里忽然控制不住的难受起来。
她都来平亲王府两日了,督主那边却任何消息都没有,只怕真如她所说,她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吧?!
宇文皓这下不说话了。
此番平亲王妃的病本来不会这般严重的,是当娘的为了儿子的筹谋,为了儿子的大业,生生把自己的病拖成那般严重的。
就是想的名正言顺的把施清如弄到平亲王府后,宇文皓对其晓之以情诱之以利,那平亲王府便能慢慢儿把韩征拉到他们这条船上来,胜算自然一下子翻倍了。
再一点,宇文皓也不无趁机试一试施清如到底在韩征心目中有多重要的意思,光他们把施氏拉拢了又有什么用,得韩征是真的宠她,真的把她放在了心上才成,不然他许的好处也只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不回,就真是亏大发了!
可惜现在看来,施氏在韩征心目中的地位,只怕不过尔尔啊,就像她说的,韩征若真在乎她,早打发人来接她回去了,不,他甚至根本不会让她身陷这些麻烦算计当中,一个不慎,可就要吃大亏甚至丧命的,哪个男人对自己真正心爱的女人,能这般不上心的?
他又不是没有那个能力将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让其受任何的风吹雨打。
可韩征当初在六个备选的美人儿中,独独留下了施氏是事实,给她最优渥的衣食住行也是事实,他还帮她拜了常太医为师,护着她在太医院学医,为她的长远打算,那才是真对一个人好……但真对一个人好,有的是法子,又何必让其直面风刀霜剑呢?
反正他如果有了心爱的女人,是一定不舍得这样对她的!
宇文皓越想越不确定了。
或许当日韩征留下施氏,真只是因为她是故人之女,他把人留下只是举手之劳,但留下后的事,他也懒得再管,就由得她自生自灭?
施清如心里难受归难受,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宇文皓,见他脸上的犹疑之色越来越明显,心知自己的话只怕是奏效了,心下稍松。
咳嗽了一声,道:“世子现下还有话要说吗?我要去看一下王妃娘娘了,我刚好似听见王妃娘娘在咳嗽。”
宇文皓回过神来,几乎是立时已调整好了面部表情,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来,笑道:“那我陪施姑娘去吧。”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耳房,宇文皓方又低声道:“施姑娘,就算您方才说的话是真的,您有心无力,本世子还是愿意与施姑娘结个善缘,所以以后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本世子能做到的,绝不推诿。”
就算韩征真没那么在乎施氏,好歹施氏已经是都督府的人,能自由的出入都督府,已经比他再现成送人进都督府强了,韩征更大的可能是压根儿不收他送去的人,还谈什么其他?
自然还是要继续拉拢的,哪怕将来只能派上一点微不足道的用场,那他的功夫便没有白费。
怎么韩征偏就跟历代那些权臣不一样呢,那些权臣就算再热衷于权利,对女人也是同样有欲望的,他倒好……也是,他是太监嘛,当然不会有生理欲望,那便只剩权欲了,难怪年轻轻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施清如淡淡笑道:“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您身份尊贵,我却卑微渺小,何况只要我谨慎本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再找到我头上,就不劳世子费心了。”
顿了顿,眼见平亲王妃的房门已近在眼前,又飞快补充了一句:“世子会被一个女人左右心智决定吗?哪怕再心爱,世子只怕也不会的,毕竟您一看就是心智坚定之人,自然,督主也是一样,所以世子不要再在我身上白费时间了,真的都是没用的。”
才加快脚步,进了平亲王妃的房间。
余下宇文皓看着她的背影,定在了原地。
的确,以韩征的心志城府,若能被一个女人就轻易左右,也就没有今日了,那他该怎么办,还有什么法子能与韩征搭上线?
不过也真的奇怪,韩征就算再忠于龙椅上那一位,也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啊,龙椅上那一位可比他年长近二十岁,势必要走在他之前的,等皇上龙驭宾天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不趁早替自己谋好后路,挣下从龙之功,将来朝堂上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尤其他还树敌无数,就更不能失去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与权势了,不然等不到他离开京城,已成了刀下亡魂。
可他愣是与自家和安亲王府都不愿扯上干系,亦不与他姑母府上往来,也就与皇后走得近些,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翌日,平亲王妃病情有了明显的起色,胸口没那么闷痛,咳嗽得也不那么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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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亲王妃吃了东西后,身上有了点儿力气,便让丫鬟扶着坐起来,靠在织锦金线的大迎枕上,与施清如说话儿,就问了施清如几个问题:“多大了?学医多久了?听说学医很苦很枯燥,可还吃得消?”
施清如也只是简单回答了一遍:“十四了,学医大半年了,虽有些苦也有些枯燥,学进去了倒也还好。”
便得了平亲王妃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做赏赐。
她回了厢房后,背着人一看,里面竟是十张面额一千两的大通号全大周通兑的银票!
施清如烫手一般忙忙把匣子盖上了。
平亲王妃竟然一出手就是一万两,必定是平亲王世子让她这么做的,他还想干什么,她不是已经与他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吗,他竟还没死心?
还是,他是为了封她的口,让她回去后别把昨晚的事告诉督主?
那肯定不可能,督主在她心里这世上谁也比不过,别说只是区区一万两了,就算是为督主付出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所以,她必须把这匣子退还给平亲王世子才是。
可惜接下来几日,施清如都没再见到过平亲王世子,那个匣子她也只能先保管着,想着等到他们离去之前,若她还见不到平亲王世子,她就直接不顾什么‘长者赐,不可辞’了,直接把匣子退还给平亲王妃便是。
自然,韩征那边也一直没有任何消息,更别提打发人来接施清如回去了。
施清如面上不显,仍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心里却是闷得难受,看来她果然高估自己了,她在督主心目中,真的什么都不是!
她难受,宇文皓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整整七日,施氏到他们王府整整七日,韩征那边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看来的确不用再在施氏身上白费时间了!
不过施清如要退给他那一万两银票时,他也没要,只说是给此番常太医和她师徒两个的诊金,还委婉的希望施清如能把一些事一些话守口如瓶。
宇文皓事先哪里会想到施清如这般难搞定呢?
虽然他的想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纵施清如回去原话学给了韩征,他也没什么可怕的,他可没说半句韩征的坏话,反倒一直在示好。
但他给施清如开出的条件,尤其是几乎明示她将来可以当娘娘、生皇子公主,那不是挖韩征的墙角,让韩征头顶冒绿光吗?是个男人都不能忍,韩征虽不是男人,定也不能例外。
不过这种事施氏只要是个聪明的,想来也不会告诉韩征,韩征多疑都知道,她要是说了,韩征反倒疑上了她,她岂不是表忠心不成,反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何况还能有一万两封口银子拿,她除非傻了,才会一字不漏把他的话都告诉韩征……吧?
施清如却仍坚持把匣子退给了宇文皓。
不该她得的银子,她是绝不会要的。
不想等坐着平亲王府的马车回了都督府,在门口下车时,车夫竟赔笑着,猝不及防又把那匣子塞给了常太医,然后驾着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弄得常太医满脸的愕然,待打开匣子,看见里面的银票后,就更是大惊失色了,低声问施清如:“徒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施清如苦笑一声,待进了门后,只得把事情大略与常太医说了一遍,末了叹道:“这下可要怎么才能把东西退回平亲王府呢?”
常太医反倒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事出有因,那你先收着,等回头告诉了韩征后,看他怎么说吧。”
施清如听师父这么说了,只得先把匣子收下了,心里却禁不住再次苦笑,问题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督主啊,督主不主动见她,她根本就见不到他人啊!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二回 生米熟饭
一时回到撷芳阁,桃子已经好些日子不见施清如了,见她终于回来了,又惊又喜,忙忙叫了热水来服侍她沐浴,待她沐浴时,又让范妈妈婆媳准备吃食去,等她沐浴完,头发绞得半干后,正好热菜热汤也送来了。
桃子又忙忙给施清如布菜,一面心疼道:“小姐这些日子瘦了一大圈儿,太医院是有多忙呢?好容易今儿回来了,能歇息两日了吧?”
施清如待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了,方道:“歇不了,明儿一早又得去太医院,宫里宫外这阵子生病的贵人都多,太医院个个儿恨不能把自己掰成两半使,我要是歇两日,大家势必得更忙,何况师父都没歇着,我当徒弟的反倒歇着了,成什么样子?”
顿了顿,状似无意的问道:“这些日子,督主回过府吗?”
桃子道:“没有,督主一次都没回过,倒是小杜子回过几次,但都待不了半日,又进宫去了。”
施清如虽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了,闻言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正要再说,就听得外面传来小杜子的声音:“施姑娘,听说您回来了,我能进来吗?”
施清如立时转失落为喜,接过桃子递上的茶漱了口,向外笑道:“进来吧。”
待小杜子进来后,才又道:“我与桃子正说你呢,不想你就来了,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小杜子笑着给她行了礼,方道:“我回来给干爹取衣裳的,听得人说姑娘刚回来了,也是赶巧儿了。平亲王妃贵体已经大安了么?”
施清如“嗯”了一声,“已经恢复大半儿了,只需要师父隔日再去一趟平亲王府请脉即可,督主他……这些日子都还好吧,吃得好睡得好吗?我有极要紧的事与督主说,你能替我与督主说一声,尽快安排一下吗?”
她正发愁那一万两该怎么处置呢,小杜子就回来了,也算是瞌睡来了便有人送枕头,最重要的是,她有如此正当的理由,督主总不至于仍不见她吧?
小杜子闻言,却是面露迟疑之色,“干爹这些日子着实忙,也不知道抽不抽得出时间见姑娘,敢问姑娘,是有什么要紧事与干爹说?”
干爹一听得底下的人报常太医与施姑娘已离了平亲王府,便立时打发了他回府来取衣裳,不就是知道不用他说,他也一定会来见施姑娘么?
就这还要说没把施姑娘放在心上,真是打死了他也不能信。
何况这几日他们在平亲王府的暗哨可都严以待命,但凡有任何人对施姑娘不利,立时现身救人,哪怕会因此暴露了身份也在所不惜,——那些暗哨可都是耗费好几年的时间与银子,才安插下去的,自然,不止平亲王府有,安亲王府与福宁长公主府,还有朝中一些王公重臣家里也都有,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可干爹却为了施姑娘,根本不惜暴露几年的心血……但干爹既这么在乎,为什么又一直不肯回府,一直不肯见施姑娘呢?弄得他心里又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是想多了。
要他说,男未婚女未嫁的,本来施姑娘也是以干爹对食身份进府的,既彼此都有意,便早早把喜事办了就是,犯得着这样扭扭捏捏呢?大人们的世界就是复杂!
施清如看小杜子一脸的迟疑,估摸着事先已得过韩征的吩咐,道:“自然是有极要紧的事,不然我也不敢打扰督主,你先替我通传一声,看督主愿不愿见我后,又再说吧。”
小杜子何尝不想制造机会让二人相见,若真有误会,面对面才能彻底解开,光靠人居中带话儿,得猴年马月才能解开误会啊?
想了想,终于点了头:“那我这便快马进宫请示干爹去,姑娘稍等啊。”
施清如忙道:“那就辛苦你了。”
送走了小杜子,施清如也没心情吃饭了,索性让桃子都撤了,靠在榻上闭目养起神来,心里既紧张若韩征肯见她,见了他后她要说什么,才能让他别再对她那么疏离,又怕他压根儿不肯见她。
如此熬了一个多时辰后,小杜子去而复返,满脸的无奈,“干爹说,姑娘有话只管告诉我,我回去再学给他听便是了,要亲见姑娘却是实在抽不出空儿来。”
干爹明明就没忙到那个地步,到底怎么想的呢?
居然还是不肯见她……施清如满脸的失望,片刻方无精打采的道:“是平亲王世子对我说了一些话……”
便把当日与平亲王世子的对话一五一十学了一遍与小杜子,末了道:“他还给了我一万两的银票当封口费,我退给他后,谁知道王府的车夫送我和师父回来后,又把装银票的匣子塞给了师父。所谓‘无功不受禄’,那不是我该拿的银子,我自然不能要,你待会儿回宫时,一并带上回去交给督主,让督主处理吧。”
小杜子没想到平亲王世子竟敢挖他干爹的墙角,关键还半分真心都没有,纯属利用,冷笑道:“他以为他是谁,连【创建和谐家园】爹十中之一且及不上,姑娘又不是瞎了,会放着【创建和谐家园】爹那样的珍珠不要,反去俯就他一个死鱼眼珠子!”
对平亲王世子肖想皇位的事倒是不放在心上,那本来就是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的事。
倒是施姑娘,竟然面对那样大的诱惑,也毫不动摇,对他干爹的一片真心简直可昭日月了!
施清如道:“我虽回绝了他,看他的样子,也当是信了我在督主心里什么都不是,想来应该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
小杜子忙道:“姑娘可别妄自菲薄,您在【创建和谐家园】爹心里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是?【创建和谐家园】爹可从来没待哪个女人像待姑娘一样好过,只不过这程子实在太忙了,才疏忽了姑娘的,姑娘千万别多想。”
回去他就把这事儿告诉干爹,也算是给干爹提个醒儿,施姑娘这么好的女子,一个不慎便会被别的男人盯上了,看他会不会有危机感!
施清如心里暗自苦笑,督主就算待她比别的女子好些也有限,她倒是不想妄自菲薄,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如何还能自欺欺人下去?
想着,把装银票那个匣子递给了小杜子,“你这便回宫去交给督主吧,也省得督主要使唤你,你却还没回宫。哦,对了,我听平亲王世子的意思,他应该安插了人在府里,你让督主好生排查清理一下吧,也省得回头再让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去。”
小杜子道:“不止平亲王府安插了人在府里,其他各府也是一样,干爹心里都有数,不是绝对信得过的人,连二门都进不了,姑娘只管安心吧。要是乍然把人都排查清楚了,反倒节外生枝,何况去了一批,还会再来一批,也犯不着多此一举。”
施清如闻言,想到东厂可是此中的行家里手,这才不再多说,催着小杜子回宫去。
小杜子却没接匣子,只笑道:“姑娘先把这银子收着吧,干爹知道了,也多半是要让姑娘留下零花的,干爹对我们这些身边人素来都大方,时间长了,姑娘自然知道了,——我可不想届时再跑一趟又把这匣子给姑娘送回来。”
“可是……”施清如还待再说,小杜子已道:“那姑娘,我就先回宫去了啊。”
说完行了个礼,转身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