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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回答完后,她又凑过来笑眯眯地问起他的名字来,“你又叫什么名字?”
刈楚垂了眼,这下,他决定不再同她讲话,免得又被她打断了去。
他从一旁拾起一根小木枝,在地上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喔,你还会写字呢!”
这下子,夏蝉的兴致更高了,欢欢喜喜地伸长了脖子,在月光下,仔细辨认着他所写的那两个字。
她识一些字的,她曾自己私下偷偷地学过一些字。
瞧着地上的字,少女眯起眼,突然不解地问道:
“咦,你为什么要叫叉楚啊?”
“……”
她请清楚楚地看见,少年那张白净的小脸,一点一点黑了下去。
刈楚冷脸,将木枝攥紧了,朝着她站起了身:“让一下,你挡住我喂马了。”
……
接下来,刈楚耐下性子,极为耐心地教会了她“刈”这个字的读法。
夏蝉恍然大悟:“喔,原来这个字念 yì呀!”(刈,音同“易”)
“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儿呀?”
“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呀,谁给你起的,好奇怪啊?”
“哎,真的有‘刈’这个姓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他不耐烦了,刈楚将木枝丢到一边,下了逐客令:“我喂完了,要走了,你也走吧。”
“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夏蝉皱紧了眉头,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刈楚也皱紧了眉头,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吵。
但他却没办法同她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
如若是人贩子随口取的音,他明明可以叫“易楚”,或者是“义楚”的。
为什么要叫“刈楚”呢?
他兀地垂下眼睑,眼中隐隐有着暗涌的情绪,却恰巧被他低垂的睫毛和昏暗的夜色掩了去。
这个名字,定不是人贩子取的。
若不是人贩子取的,那么给他起这个名字的人,只有……
只有他的父母。
他悄悄地攥紧了衣角,可他的父母在哪里呢,他还有没有机会再亲口问他一句,自己名字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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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块胎记,无论多远,你的父母都会在茫茫人海之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你的。
即便……
“即便他们找不到你,你也要记得,你的家乡,就是天上的月亮。”
每当说起这句话时,她的语调都是极其温柔的,正如她本人一般。
轻柔地如一阵风,吹入了他心底的湖月。
和夏蝉纠缠了一阵,他终于把那姑娘赶走了,又盘着腿坐在马圈中,顺起大欢的毛来。
突然,最里面的那间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阵凉风袭来,刈楚清楚地看见,那个女子穿着一件素衫子,从屋内缓缓走了出来。
心尖儿没来由一颤,他猛地将头埋到了大欢身后,生怕被对方发现了。
许是夜风甚凉,姜娆两手将衣裳又拢了拢,方下了台阶,就直直地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饿。
她好饿。被六姨拉着说了一下午,让她一下午仅是喝了些水填肚,方才刚回萱草苑还不觉得有多饿,可刚躺下没一会儿,剧烈的饥饿感就突然袭来了。
丁零当啷捣拾了一阵儿,她煮了些素面,又端出来,坐在台阶上一口一口吃起来。
丝毫没有注意到,暗地里,有一双眼睛正悄悄地盯着自己。
“呀。”
小小一声娇叫,顺着夜风,入了少年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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刈楚瞧着,那少女因一时不慎,将手里刚从厨房拿的一颗葡萄掉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一怔,垂了眼。
恰见那颗葡萄正正地停在自己的大腿面儿上,稳稳当当。
一手端着碗,一手执着筷子,她毫不犹豫地直接低下了头,将腿上的葡萄含了下去。
有些窘迫,又有些俏皮。
“噗,”少年拍了拍马背,把浅眠的马儿怕得一惊,重重地打了个响鼻。
“嘘!嘘!”他连忙用手捂住了大欢的马嘴,目不转睛地盯着月下的少女,低低地道,“不要出声!”
大欢忿忿地瞥了他一眼。
“哎,大欢。”
就在马儿再次合眼之际,那少年又一下子把它拍醒了,似是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虽是很困倦,但它仍是打起了兴致,把头蹭到少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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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分认真地,缓缓叫道:
“大欢,”
——嗯?
“你说……”
——说什么,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吗?
月色下,少年的半张脸埋入一片阴影之中,片刻之后,他才兴奋出声:
“你说她,可不可爱!”
大欢:……
多大点儿事儿,这人真烦。
就在它不满地偏过头去的那一刻,刈楚又一下子把它拽回来,一个劲儿地追问,“大欢,她可不可爱,嗯?”
“大欢?”
“大欢!”
“不理我,臭马!”
他扭过头去,看着少女月下清丽的影,又轻轻抿起唇来。
嘴边的弧度已在不知不觉中扬起,她真可爱。
第二天,姜娆走出房门时,一眼便看见了马圈内的刈楚和马圈外的夏蝉。
怔了怔,她疑惑出了声:“你们两个,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刈楚在这里也就算了,夏蝉在这里做什么?
闻声,少年偏过头去,看见姜娆时目光顿了顿,还未出声身旁的夏蝉已率先开了口。
“娆姑娘,我也是刚醒,看见他睡在马圈里,就……”她的语气中,仍挟着淡淡的惊讶。
睡在马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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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语。
姜娆知道这孩子话少,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由得走上前,温声细语地问道:
“怎么了,可是不喜欢那间屋子?”
少年连忙回答:“喜欢。”
“那是为何呢?”睡在马圈里面,像什么话。
这下,刈楚又不吱声了,倒把一旁的夏蝉看急了,一手拽住了他的袖子:“为什么睡在马圈里,你说话呀!你这个人,怎么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的。”
今天早上,她看见睡在马圈里的他时,还吓了一跳呢。
刈楚把眼垂着,看见夏蝉搭在自己衣服上的那只素手,只觉得这个人好生吵闹。
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于是他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而这一皱眉,恰恰落入了姜娆的眼中。察觉到少年的神色,她又转过头去,对着夏蝉缓缓道:“你快去厨房里,看看芸娘将早饭做好了没有,然后将饭菜支过来,我有些饿了。”
对方讪讪:“好。”
“饿了吗?”等夏蝉走后,她却陡然将话题一转,不再去追问他为什么睡在马圈里了。
刈楚不由得一怔,抬起头来,瞧着少女的眼,竟一时犯起了结巴,“不、不饿。”
话音刚落,他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噗哧。”她登即笑了出来,“快去洗把脸,把衣服换了,然后来吃饭。”
他又是一怔,站在原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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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她也转过身去,欲走开了。
“阿姐。”
就在抬脚的那一刻,身后的少年终于低缓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