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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晚上还要继续开会？”我问他。
“嗯。你敢一个人回家睡觉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
他笑一声，说不上什么意味，“你敢我也没空送你回去，你看看你晚上，是我在附近给你定个酒店还是就住我这里，什么都是齐的。”他下巴轻抬示意里间。
“我可以自己回去啊。”
“没有这个选择，”他说，左手食指轻轻挥了挥。
欠揍的表情让我想打他，“你中午还说大事小事都会听我的意见。”
“哦，那你就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了是吧。”
女朋友三个字让我有点脸红，还没红上来，又听他说，“所以哪有让女朋友自己回家的道理。”他侧脸朝我，要笑不笑。
我面无表情：“哇，你怎么这么油，这就是年龄差与代沟吗？长见识了呢。”
他也收住表情，默默盯我两秒，起身拿过一边的衣服，拉起我，“走，去吃饭。”
晚上还是住在他的办公室，我有些微的心理洁癖，平日生活没什么讲究的，但我认为膈应的东西就会不自主会避开，比如说酒店大床，不论什么级别，不论内部后勤管理弄得多么好，我只要一想起很多人曾在里面居住入睡过，就会有些难受，实在要住酒店也会带自己的床上用品。
可能是头一天睡了一下午、晚上又睡的很早的缘故，早上外间传来很细微的细簌的声音，明明很小还是被我捕捉到然后恢复清明，我穿好衣服，床很大，我只睡了一小块地方，其他地方一如既往的平整。
推开磨砂玻璃门，蒋晨阳上身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正对镜打领带，脚下是一双一次性拖鞋。从他身后这个角度看，他的腰真的很窄腿也很长，背部稍弯，脊骨在平整衬衣下支出轮廓，隐含力量，两肩被规整的制服边修成直角，脑后的头发刚吹干，看起来顺滑又有些蓬松柔软。
他真的是有些矛盾的个体，若是让他穿上运动服，放进任意一所大学校园里都不会显得突兀，可他毕业之后又总是衬衫西装领带手表皮鞋，属于成年男人的一整套过早的与他融合，但没有显得突兀，反而让他处于一种过于年轻的男人的状态。
他从镜子里面看见我，我打了个哈欠。
他笑了笑，“把你吵醒了？”
我靠在门边摇摇脑袋，“你昨天晚上怎么睡的。”
“还能怎么睡，闭着眼睛睡。”细长手指一伸一折，领结拉上衬衫第一颗扣子附近，为他增添了说不清楚的意味。
“哦，我以为你睁着眼睛睡的。”睡的太多，鼻音有些重，这话听起来没有一点威慑力。
外面他的电话在振动，在安静的空间有些突兀，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只新牙刷，热水冲过挤上牙膏递给我，捏了捏我的后脖颈。
“洗完出来吃早饭。”转身出门，没多会，他的声音从远处模模糊糊传来，是在打电话。
早饭可能是直接叫的楼下的外卖，兼顾中西式，豆浆小笼包烧卖、牛奶面包三明治，好在分量不多甚至算得上迷你。
我用筷子挑着面包片上的坚果，蒋晨阳喝了一口瓷杯里的咖啡，“我等会去机场，先送你回家。”
我疑惑看他，“你不是这两天要在公司看着他们年终总结吗？出差？”
他点头，将小份果酱盒子撕开放到我手边，“有个国外的客户，这两天刚好在广东，把年后的计划提前了，我得去一趟。公司这边二哈过来盯。”
二哈是他一个好基友，也是公司合伙人之一，名字叫郑尔涣，不知怎么在他们口中演变成二哈，大学主修法律和计算机，算是他们小团体的技术顾问。
我默默吐槽，“一边出去玩一边想工作的人脑子有病吧。”
他笑，“对，加上半夜12点打电话约面谈，这人【创建和谐家园】。”
6.
收到蒋晨阳的信息的时候我正和我妈在地下商场吃一家泰国菜，上课养成手机静音的习惯，看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他说他已经落地。
我回他：爸爸知道了。
然后再没动静。
我妈下午本来要陪我逛逛街花花钱，母女俩久违的约会一波，结果年前医院也是人流小高峰，她实在推不了，我看着她不说话，我妈本来还有点愧疚，结果我自己演技不过关没绷住笑出来，她给我了个白眼让我晚上要么去奶奶家，要么去医院她带我吃饭。
半个小时后，我和季明明、高荔争相飙高音，一首青藏高原活生生被念成索命曲，季明明在包间的沙发上随节奏蹦跶，想要模仿我们粉的女爱豆将自己的头发甩起来，高荔吼着给她男朋友打电话，白眼连天，不是很想搭理我们。
出KTV，一个也没少，我们嗓子都有些哑，晚上在奶奶家吃饭他们还以为我是感冒了，喝了感冒冲剂、又喝了姜开水、白开水当二锅头灌了两杯。
我后知后觉自己忘了点什么，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手机屏幕在旁边闪动，划开接通，是视频，蒋晨阳头发湿漉漉的，正一手拿着根黑色毛巾在擦拭，修长手指在毛巾和头发掩映下若隐若现，暖色灯光洒下，他脸上带着笑。
“发什么呆？”
我一字一顿问他，“蒋晨阳，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在浴室。”实在不怪我多想，他背后的玻璃上有淡淡水珠，让他的镜头都有些朦胧，露出来的脖颈并没有衣领类似的东西。
他笑，“宋朝，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害羞。”
“害羞你…”我话没说完。
他背景晃动，额前的头发被擦的有些凌乱，某个瞬间甚至有些像是他高中时期刚从球场上下来随手撸了一把头发的样子，“只是进来拿根毛巾，那么大反应。”像是多么好笑似的，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反应大？”镜头一晃，拉远了距离，他仍旧笑着，露出身上的灰色T恤。
“看见了吧，宋朝，你是在暗示我想看我洗澡吗。”
“嗯，脱吧，我看着你洗。”我严肃点头。
他笑容略微僵涩了那么一秒，又立马笑开，“女朋友，你这就有点迫不及待了啊。” 隐隐约约露出一颗虎牙尖。
“你脱，脱了我给你录个视频。”
“聊解相思？”他慢慢说，尾调上扬。
“不是，我想让你出个名，顺便销个号。”
他又笑，“不逗你了，今天干什么了。”看背景他好像坐下来了，头发擦得有些凌乱。
“今天…和我妈出去吃了个饭，和季明明她们去唱了个歌，现在在我爷爷家。你还不睡吗？”
和他并没说多久，他似乎真的挺忙，他说他们策划案有些改动，晚上还要开个线上会议。
挂断电话，我给他的备注还是比较符合他性格的一个骂人的词，手指在屏幕上方点了点，想起刚刚各种死亡角度依旧没什么瑕疵的那张脸，给他改了“女朋友”的备注。
7.
前十几年，我每天的生活充斥着学习、朋友、吃喝玩乐、电影电视剧小说杂志、各种精神食粮，我很少会分出心力来想有关自己恋爱的事情，上大学之后家长朋友以及周围的人催我可以向那方面发展，我也只是听一耳朵就抛诸脑后。我对这种事情持着顺其自然的态度，有则有，无则无。
和蒋晨阳莫名其妙谈上，我倒是不抵触，只是有些接受不过来这种关系的转变，也不知道要怎么以另一种身份与他相处。
蒋晨阳在我面前虽然从没什么正经的样子，但是我和他之间的年龄差摆在那里无法改变,他在我内心深处始终也还是长者一般的存在。他说要和我发展成那种关系，了解到他是认真的不是取闹之后，不知为何我就不想拒绝了。结果我现在又不知应该如何自处。
蒋晨阳是春节前两天回来的，那个时候我爸妈都已经休假在家，该见的朋友、该拜的亲戚都在陆陆续续的涌来，他们忙的脚不沾地，连带着我也没空歇。
他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被小朋友围攻，手里还抱着一个不会走路的，旁边两个小姑娘扶着我的腿要给我看画的画，“姑姑，你手机在响。”
我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拿起电话，看清屏幕上闪烁的“女朋友”三个大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接上电话，蒋晨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现在在家吗？”
没顾上说话，手里抱着的这个就要开始哭，我赶紧站起来，一边哄她一边回复蒋晨阳，“我在我舅舅家，你回来了？”
“嗯，你那边怎么那么吵？”这样忙碌的场景，我的脑海里却不可控的猜出了电话那头的人的表情，一定是将一半的注意力放在电话这头，另一半的注意力则要么在走路开车要么就是其他什么事，心思不一，脸上一定带点漫不经心的神色。
“我带孩子呢。”
他揶揄，“你还会带孩子？”
“当然啊，我数数，我这边围着5个，我耳朵都要聋了。”
“你十分钟后下楼。”
“干嘛。”
“见个面、吃个饭，还能干嘛，你男朋友出差这么多天，你也没点表示。”
我有些无语，左手手臂发麻，小心坐在沙发上，小侄女眼睫上还挂着小泪珠，“蒋晨阳，我深深被你的脸皮厚度折服了。”
他哼笑一声，“希望下次你能被我别的地方折服。”
挂掉电话，我将手里这个不定时炸弹交给我表哥，他刚和人约球回来洗过澡下楼，接到咬着手指头的小侄女还没反应过来，我甩甩胳膊，和我妈知会了一声就准备出门，从小到大，我和蒋晨阳他们出去，我妈不会多说什么。
一个是她忙，有人看孩子她巴不得，一个是蒋晨阳在父母长辈面前还有点人样，他们对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8.
老远就发现蒋晨阳又换车了，看着远处路边停靠的银灰色跑车，以及有些嚣张的车牌号，我有点无语。
打开车门，蒋晨阳正低头看着手机，听见动静，侧头看过来，“这么快？”
“腿长。”我将刚刚从桌子上顺的两颗冬枣递给他，“吃这个，很甜。”
他伸手接过，我空出一只手不由自主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胖嘟嘟的小侄女可爱是可爱，重也是真的重。
“怎么了。”蒋晨阳垂下眼睫。
“抱了一下午侄女，手麻。”
“娇气的。”他用嘴衔着枣，两手过来捏了捏我的手臂，劲比我自己大，但是却很有效，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没那么酸了。
两座车内空间更是狭小，车停在路边，这一片靠近私人住宅区，又是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少有人来，苍茫天际下好像就剩下我们两人。
我突然莫名其妙有点害羞，缩了缩手，“差不多了。”
他静静看我两眼，也没多说，眼睛慢慢眨了眨，坐会原位，发动汽车。
车一定是向西边行驶，透明的前窗玻璃外是大片的橙红落霞，映衬着街边亮起的盏盏路灯，是城市最美的落日时分。
我本以为晚上只有我和蒋晨阳两人一起吃饭，没想到他带我来了一家酒店的大包，圆桌上围坐着5.6个人，正对门的位置预留了两个空位，刚进去就有服务员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蒋晨阳刚进门就得了他们的打趣，说他排场大，久等不来。
蒋晨阳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来，笑骂他们。
我大概知道他们是谁，蒋晨阳从小到大都比较喜欢偏【创建和谐家园】的各类项目，赛车类尤甚，成年后他个人断断续续投了些赛车俱乐部，坐我对面的似乎就是近两年国内市场比较火爆的一个赛车手，暑假的时候蒋晨阳还带着我去看过一场他们的赛事。
蒋晨阳一边和他们聊着天，一边注意着桌上的菜，时不时给我夹一些到餐盘，大都是我爱吃的，我拍拍他手，他低头靠近。
“你别给我夹了，吃不完。”
“先吃，吃不完再说。”
他喝了酒，呼吸间有淡淡酒气。
脸色没什么变化，但仔细看能看出耳根有点泛红，“这酒这么好喝吗。”我看向他面前的玻璃杯，金色液体折射出微光。
他将一只手肘撑到我坐着的椅背上，侧过头来，“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让我少喝点吗？”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蒋晨阳的眼睛黑而亮，眨动间睫毛就像蝶翅，这人这张脸确实没得说。
“我看你们喝的这么香，我也想尝尝。”我看着酒杯。
他好像有点无语，拍了拍我的头，“尝个屁，不好喝。”
“那你还喝？我以前只喝过啤酒和酒精饮料，他们都说啤酒好喝，有小麦香气，我一次都没喝出来过，你这个是什么酒，看起来好好看。”我伸出的手在半途被他截住。
“这酒喝了拉肚子，喝你的饮料。”
“我尝一口。”我伸手比了个1。
他斜觑我一眼，“半口都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