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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朝阳》
1.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混合着广播里提示登机的背景音，感觉自己的帽子从后被人扯住，我一手稳住从飞机上顺下来的饮料，转头，对面的人是常年拯救我低血压的那位。
“蒋晨阳，你有病啊，吓我一跳。”
大冬天的，这人装模做样，一件黑色薄风衣敞穿着，露出里面同色系的衬衫，今天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收回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人家谈恋爱，你去当什么电灯泡。”他下巴微扬，示意前方的林琳和傅冲。
傅冲是我表哥，林琳是我闺蜜，和他们一起放寒假回家，我并不把我自己当外人。
“你咋管那么宽呢。”
他哼笑一声，伸手拿过我手里的纸杯，“这喝的什么玩意儿。”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给我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捏着我的后脖子转向另一个方向。
“我靠，蒋晨阳你没病吧，我箱子还在我哥那呢。”我偏头望向他们那个方向。
闺蜜之间还是有心灵感应的，林琳回头，我冲她拼命眨眼睛，她扫我两眼，只是笑笑，然后毫不留情的拉着傅冲转身走了。
…
出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我还没看清楚面前的路，就被兜头盖上的帽子挡住视线，北方的妖风比传言更加厉害，即使是地下停车场这种半开放式的环境，也吹的我打了个抖。
蒋晨阳将胳膊肘搭在我的肩膀处稳住头顶稍微有些大的衣服的连帽。
上车后，密闭的小空间抵挡了外面的严寒。我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在车前小储物柜里翻零食。
蒋晨阳上车，将我的小背包扔到后座。
“哟，蒋总今天自己开车哪。”我撕开一包小饼干。
车外的风景缓缓后退，蒋晨阳没回答我的话，声音淡下来。
“我前段时间给你说的事，你怎么想的。”
“什么事。”我的饮料被扔了，想找点什么喝的。
话音刚落，车里一瞬安静，我也反应过来，小心翼翼收回手，饼干塑料袋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都算是刺耳。
我侧头看他一眼，金属框架的眼镜将他的脸部线条衬托的更加凌厉，但也许是两者相得益彰，像是一副仔细构图的几何图画，出停车场，天光大亮，为他镀上一层莹润的光膜。
元旦假期，蒋晨阳来我们上大学的城市出差，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问我要不要和他谈恋爱，没头没尾的，我当时以为他是新找的捉弄人的方式，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认真的？”
他偏头觑我一眼，“我很闲？”
哦豁，就这态度。
“不谈。”
“宋朝，你想好了再回答。”
“蒋晨阳，老蒋，我正值芳龄19，你都25快要26，我们之间都有代沟了。”再说他一天天不干人事，我可不想再给自己找个爹。
“你嫌我老？”他好像很惊讶似的，冷笑了一声。
“对呀。我哥不是说追你的人很多么，你想谈恋爱找她们去，我们不合适。”我将吸管插上牛奶瓶。
“你是不是吃醋了。”他看我两眼，眼睛稍稍眯起来，“傅冲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2.
我翻了个隐晦的白眼，将头抵在座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呸，你别自恋。”冬日的太阳透过车前玻璃照在人身上，车内暖气开的足，让我恍惚觉得这是阳光的温度，我摸了摸自己被熏热的脸，“为什么啊，你不会觉得别扭吗。”
蒋晨阳踩着最后两秒绿灯驶过十字路口转向，“别扭什么，感情基础、身家背景不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谈了就不别扭了。”
我直起身体，凑近看他，“蒋晨阳，你现在…是在请求我对吧，”我假咳两声，“那你得端正你自己的态度啊，说两句好话听听，好好表现表现，然后…我考虑考虑。”
蒋晨阳削薄的唇向上勾了勾，眼睫轻动，“宋朝，想上天？”他摘掉眼镜，捏了捏鼻梁，“从这里到我公司还有40分钟，下车之前我要答案。”
“公司？去你公司干什么？”我一下坐起来，旅程不长，但我仍然想尽快回家洗澡休息。
他手轻轻拨动方向盘，“工作日。”
“我想回家。”
“你家里没人。”
“你怎么知道？”
他还没说话，车前屏幕显示有来电，他带上一边耳机，缓缓减速与前车保持安全距离，嗯了两声，对对面说自己半小时后到。
我摸出兜里的手机，下飞机呆呆的跟着她们走还没有来得及开机，这才看到我妈发的消息，她晚上值夜班，我爸这几天出差。
蒋晨阳他妈是我妈的师姐，两人在同家医院同事20来年，蒋晨阳上小学前，蒋家父母工作太忙，又不放心保姆照顾，将他送到外公家念完小学，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可能幼儿园还没毕业，如此巨大的年龄差，我真是搞不懂他为何要与我谈恋爱。
“考虑的怎么样？”刺目光线直射，蒋晨阳翻了副墨镜戴上。
“如果我不…”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演唱会。”
“啊…”
“见面会。”
“嗯…”
“下一季度我们投了个舞蹈综艺，你知道都有谁吗。”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我两本命女爱豆都在嘛，我在内心默默骂他。
从小到大，我的运气说差不差，每每考试总能低分飘过预定的目标，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真正意义上的上的分数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但在别处，也说不上好，买饮料从没中过再来一瓶、投【创建和谐家园】永远是最小那个、延续到争分夺秒抢签名版专辑、抢演唱会门票怎么也抢不上。这对一名追星狗是致命的伤害。
而蒋晨阳就挺变态，打牌他总是赢的最多、高中翻墙逃课顶风作案一次也没被抓到、大学上课永远都是他去的那一次老师点名、大三伙同几位从小到大的“狐朋【创建和谐家园】”创业办公司正赶上国家政策大改，不缺资金不缺人脉，再加上大力度的支持以及新颖的切入面没几年就发展的红红火火。
以前每每面对靠人品的时候我总会拉着他蹭他这变态的好运气，他上大学后就懒得再帮我弄这些东西，但他总有人脉、有途径帮我拿到各类演唱会内场的好位置、绝版的纪念品、各种签名版的专辑，让我做一个快乐的追星狗。
所以，他现在是…在威胁我？
3.
“蒋晨阳，你觉得你一大男人，威胁我这么一个小姑娘，合适吗。”
他一手支着自己的下颚，好像笑了一声。
“小姑娘，”他咂摸了一下这个称呼，“然后呢。”
“什么然后？”
“继续你的演讲，我听着。”
“我呸。”我将腿伸直，盯着运动鞋鞋尖。“和你谈恋爱，我有什么好处啊。”其实从心底来说，我并不排斥恋爱这种事情，我只是从没想过，更没有想过蒋晨阳会对我说这件事。
“好处？成为我的女朋友，你当然可以随意行使你女朋友的权力，大事小事我都会听你的意见，这个世界上会多一个名正言顺关心照顾你也需要你关心照顾的人，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依赖我。当然。”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你还可以亲我、拉我、抱我，嗯…你想对【创建和谐家园】什么我都是可以接受的。怎么样？我觉得你挺赚的。”
…
前面说的还像人话，后面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我感觉自己耳后有些烧，两口吸完剩余的牛奶，如果不是他在开车，我甚至想把空瓶糊他脸上。
车行到熟悉的地下通道入口，一个后转车滑进停车位，蒋晨阳换了眼镜，问我需不需要拿上后座的包，我摇摇头，懒得背。
这会时间很尴尬，中午一点左右，吃饭的吃饭、午休的午休，电梯很顺畅的往上滑动并没有停止。
蒋晨阳手臂绕过我后颈，手肘搭在我一边肩头，看上去像是依靠在我身上，但实话说我并没有感受到重量。他以前也会做这个动作，那时没什么所谓，但现在我就是觉得哪哪都不太对劲，觉得他靠我太近，他身上淡淡的洗涤剂味道混合着另一种清淡香味侵袭我的鼻腔，应该是剃须水的味道，有时候早上见到他这股气味总会稍稍浓一点。他的体温贴着我的体温，他的呼吸就在我头顶上方，他的一只手掌就垂在我的眼前。我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成年男人。
我将两只手揣进衣服两边侧兜，用运动鞋侧边碰了他小腿一下，“站好，重死。”
我盯着面前银色的电梯门，恍惚映出我们的身影，他稍微支起一点身体，但手仍然放在我肩头，影子里的他似乎脸朝向我，听见他的笑音，让我耳朵发痒，但他什么也没说。
电梯速度很快，11楼的字样映在电梯右侧，他带着我出电梯，刚转过转角，对面就过来两人，西装革履，女秘书妆容精致发型完美，是江梦姐姐，男助手身高腿长长相周正，我并没有见过，应该是蒋晨阳新招的或者挖的。一个手里拿着平板，一个手里拿着一叠整齐的A4纸。两人齐声叫蒋晨阳蒋总。
是在这堵人来了。
4.
蒋晨阳几根手指在我肩头点了点，问他们：“到哪位了？”
江梦说：“李总监了。”
蒋晨阳点点头，“行，”拍拍我肩头，“你先去我办公室，密码没改。”
我点头，没多做停留直接向走廊深处走。
蒋晨阳爸爸早年是沿海一带搞贸易的人，做的又多又杂，九几年逐渐将重心转移到房产地产行业，后来渐渐将所有重心转过去，所以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这栋楼就是他们家的，也建了20来年，当年的市中心地皮没这么贵，修的又高又宽，蒋晨阳公司就占中间5层，其他的都出租出去了，楼顶还有一个律师事务所、一个广告公司，楼下是几层商场，里面甚至还有一所幼儿园。
蒋晨阳对自己很舍得，给自己留的办公室朝向极好面积也大，两面墙打成单向玻璃，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西北方向。
茶几上摆着一台平板，正式的办公桌上高高低低架着好几台电脑，我粗粗扫过一眼，早上起的太早，困意袭来，我进里间卫生间洗了把脸，脱了外套将自己埋进那张看着就很舒服的床上。
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乡的时候感觉周围有什么动静，但还没抓住就彻底沉下去。
冬天白日短，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带上暗蓝色，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摸到床头的手机，好些信息，林琳的、我妈的、学校同学的、还有蒋晨阳的，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他还在开会。
消息是两点半的时候发的，说是给我点的饭，让我醒了去微波炉热一热，我起身走到外间，桌面上摆放着素色牛皮纸袋包住的东西，我给蒋晨阳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手机震动和门锁的“咔哒”声同时响起，办公室并没有铺地毯，鞋子与光滑的板砖摩擦发出细小有节奏的声音。
“醒了？”蒋晨阳话音落下，人已来到沙发处坐在我旁边，手里拎的外套随意扔在另一边，两手张开仰靠在沙发上，衬衣最上方开了两颗纽扣，锁骨要露不露的，那里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我移开视线，伸出手指戳戳他肩膀，还没说话，他就开口：“等两分钟，我们就下楼吃饭，你想想想吃什么。”
听他的口吻，“你事情很多吗？”
“年终啊，老项目的总结、新项目的评估、废弃项目的整合计算、来年规划，那两条狗早跑了，我得看着，还要个两三天才能结束。”
怪不得中午过来的时候走廊各个办公室格子间都没几个人，这两天全在“开大会”。他口里的那俩人就是他们公司另外两个大股东，蒋晨阳小学就认识，可能是他以前鸽人家太多次，这次人家商量好一起“报复”他来了。
5.
“你们晚上还要继续开会？”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