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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里其实并不冷,甚至有那么一丝凉意,我站在原地,觉得自己这样大概还是太狼狈了。
「现在你还要跟着我吗,嗯?」
明明他声线懒散得要命,可话说出来却那么恶劣。
我在心里不断跟自己说,陆臣卿做手术做了一天一夜,如果没救回来,那他现在这条命,就该是我背。
可我还是没来由地颤抖了下,大概是凉水流入了后颈。
那天晚上,我发烧了。
估计是前几天就有点小感冒,再加上穿着湿衣服回家,烧起来的温度并不高,可让人浑浑噩噩的。
我在被子里吸鼻子,吸着吸着就哭了,我想大抵是发烧太难受了,或者我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我欠陆臣卿。
我打算拿我的十年去偿还,这期间他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因为我欠他。
我欠他的。
9
我回来神来的时候,学长已经在我身旁就着我的手把聊天记录全看了个遍。
「c 楼的事儿?」
我点点头。
「你偷的?」
他勾着唇角笑了声。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可我现在才瞧见他的眼眸是桃花型的,笑起来总平白多了股风流。
「走吧。」他突然调转了个方向。
「去哪?」我追上他。
「去找你们级的导员,既然陆臣卿不愿意帮你作证,我帮你作证好了。」
「……学长。」
「嗯?」
他回头看我,眼里落了道巷子里斑驳的光。
「作假证不好,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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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事儿就算是真闹到导员那,也不可能草率地解决。
我听说警察已经介入了,群里那风波也不了了之,当然,陆臣卿明知道可以为我作证还故意将脏水往我身上泼的事儿,我算是记住他了。
我真的挺生气的。
之前的每一次生气我都忍了下去,但这次不可能,我去了他最近经常去的学校旁边的那家网吧,我知道他肯定在那。
我连他常占的机位都知道,不过今天那台机子位置上的人不是他。
我本以为会无功而返,结果在网吧门口的墙角撞见了他。
他本来叼了根烟,打火机亮起的微光转瞬即逝,他却把烟和打火机收回口袋里了。
「什么事儿?」他低着头问我。
「我每周五哪次不是陪着你上完最后一节课?为什么说那天没看见我。」
「是啊,你哪次不是陪着我?」
他的重点怪怪的,嗓音比以前要哑。
「这次为什么不陪了?」
「……我为什么非得陪你。」
我退后了几步,他就抵着我上前。
面前的人有些陌生,他的头发好像变长了,一些碎发遮住了晦涩的眼睛。
「你不是说欠我吗?怎么,还完了吗?」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子暮,那天……谁知道呢?我早就忘了,说不定单单那天你没跟我一起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有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毕竟我把十三岁之前的事全忘了,再忘掉一两件小事,也不过分吧?」
「那你该去医院看下脑子了,陆臣卿。」
我皱着眉,想推开他。
他挡住了我的路,接连亮起的灯光为他的轮廓勾了个金色的边,他的眼眸里汹涌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这几天,我头总是疼。」
「都说了那你就去医……」
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在我身前捂着额头慢慢,慢慢地蹲下。
「脑袋疼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点什么。」
「可很模糊,特别模糊……」
我的视线落在他黑色的发顶,某一刹那,他的影子又和曾经黏着我的小孩影子重合了。
「你说,我会不会后悔?」
他的嗓音黏黏的,哑得我有些听不真切。
「我哪知道。」
我抬头望去他的身后,街景繁华,有车的灯光流过,燃起转瞬即逝的光。
11
「说明白了吗?」
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我身旁的,手里拿了两罐咖啡,递给我一罐。
其实我不怎么喝咖啡,而且晚上喝咖啡睡不着觉。
可他自顾自地开了仰头喝了一大口,滚动的喉结映照着月色,无端地引人遐想。
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开罐喝了口,果然苦得不行。
实验楼下就有个人工湖,景色特别好,不过靠近医学院放大体老师的地方,所以到了晚上这几乎没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的,也许真的是偶遇,可我现在没心情猜这些,陆臣卿说他记忆有些恢复了。
其实这么多年,我早就把陆臣卿和当年那个小孩割裂了开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对陆臣卿我只想退避千里,可对他……我连谢谢都没对曾经那个小孩说。
「学长,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嗯?」
「假如你特别喜欢吃鱼,可有一天你被一支鱼刺卡住了喉咙,那根刺在你的喉咙里划出一道血痕,你费了好久的力才把它给拔掉,你还会再吃它吗?」
他安静地看着我,望了我半晌。
「我会换条鱼吃。」
月光潺潺落进他的眼底里,明朗而清澈。
12
「困吗?」
身旁的人站起身看我,湖面粼粼的光,全倒映进他的眼底了。
「才喝的咖啡,怎么会困。」
「我猜也是。」
他嘴角轻轻地勾了下,我才发现,他好像也挺喜欢笑的。
「跟我去个地方吗,林子暮?」
那天,我就是这么仰着头看他的。
少年的领口微敞,眼里有轻轻扬扬的光,粼粼的湖水有那么一刹那的绚烂,晚风便突如其来地撩起人的心绪。
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搭上他伸向我的手。
……
我其实之前有听说过,学长家里很有钱。
但是当有钱的概念转换到我现在坐着的这个橙色的超跑之中,我还是反应不过来。
这离我的世界很远,非常远。
说出来有点丢人,我第一次坐跑车。
便被发动机那声撕裂空气的嗡鸣吓了一跳。
窗外的的风声呼啸而过,流光般的夜景直窜脑门,有那么一刻我的肾上腺素它确实升了起来,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和聚不拢的灵魂。
「我们去哪?」我问他。
发动机的轰鸣,像是野兽的怒吼。
「我不知道。」他说。
这和我平时见到的学长不一样。
学长是个很优秀的人,他很认真,也很有主见,我们做小组方案的时候总是会以他为中心,碰到什么困难也总是会先问他。
可他今天跟我说,他不知道。
只是在大路上开着,远方的路灯绵延至了千里。
最后,却又仅仅是在一家便利门口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