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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场风波,便是一切悲惨的开端。
淑妃却望着她一笑,眼神里颇有几分无奈的意味,她说道:“有些事,姨妈也做不得主。眼见就是年底了,老祖宗也派人过来说了几次,要我回宫一道过个团圆年。老祖宗平日里对姨妈很是照顾,她老人家的话,姨妈却是不能不听的。”
萧月白心中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儿,在她心目中,淑妃一向是个刚强的妇人,即便是处于绝对弱势的情形下,也从来不服软示弱。但眼下,她竟也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她低着头,没有言语,但听林氏说道:“你几时回宫去?”
淑妃说道:“左右不过年前。”
林氏便又说道:“早回去几日,也好帮衬着老祖宗料理些年节事宜。”
淑妃听了,唇畔不由露出了一抹讥讽的冷笑:“这些事,如今还轮到我来管么?”
林氏想起胡妃的事情来,以及宫里的形势,不由暗暗叹息了一番,也就此作罢。
吃过了早饭,林氏同淑妃还有些话要说,萧月白便借口身子倦怠,要回房休息,便先告辞出来了。
那两个妇人自然不疑有他,只叮嘱她回房歇息,等着宋仁泰过来诊脉。
走到门外时,外头的雪下得愈发大了。
萧月白立在门外,看着廊上那一只只悬挂起来的鸟笼子都蒙着厚实的棉布,里面偶尔传出一两声鸟雀的鸣叫。
她仰起头,只见灰雾蒙蒙的天空上,一片片鹅毛也似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她深吸了一口这雪地里清冷的空气,只觉得身心为之一爽。
明珠在旁,替她将衣帽仔细理好,一面系着昭君套的扣子,一面说道:“这雪大了,姑娘还是尽快回房去的好,仔细再受凉了。”
萧月白却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我想去梅林里走走。”
明珠有些急了:“姑娘,这风大雪紧的,身子才略好些,别再坐下病了。”
萧月白说了一句:“不碍事的,我已是好了。”便下了台阶,一步步的走进了雪中。
明珠无奈,只得将几个小丫头叫来叮嘱了几句,便匆匆跟了上去。
雪连下了一日夜,地下早已积的厚实,然而南安寺里的执事僧尼扫的勤快,青石板地面已清理了出来,只间或留下些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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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她,各个都停住了,忙上来拉着手问安行礼,都说道:“姑娘这是好了?一向病着不见,大伙都挂心的紧。”
萧月白含笑一一应付过了,便又向前去了。
一女尼在后头扬声道:“姑娘想是去看梅花的?不妨往西边园子里去瞧瞧,那边的白梅花开的正好呢!”
萧月白原本也没个一定要去的地方,说往梅林去走走,不过是个托词。她只想躲出去,唯恐在屋里多耽搁一会儿,就要遇见陈博衍了。
她很怕见到陈博衍,不知要怎么面对他。
走到西边的香雪海,满园的梅花果然都开了。
这园子里栽种的是白梅,绿萼白花,犹如白碧雕成,故而号作白碧照水梅。南安寺吃的皇家香火,园林建的也豪阔。园中这一片梅林极广,千树齐开,玉骨冰姿,香满天地,乾坤同春,香雪海之号,真正名副其实。
萧月白漫步其中,扬扬雪花散落在梅花林间,园中一片寂静,冰雕玉琢的世界中,她那身艳红的昭君套,显得冷艳而凄清。
明珠跟在她身后,四下一望,见这园中空无一人,心中有些害怕,便低声说道:“姑娘,这儿一人没有,怪吓人的,咱回去吧?”
萧月白却淡淡说道:“我还不想回去,咱往池边去走走。”说着,便迈步走开。
明珠无法,只得跟了上去。
香雪海园中有一方池子,名作皓月湖。池中栽有荷花莲叶,每逢夏季,荷花映日,莲叶田田,别是一番美景,然而时下正值冬季,池中荷花早已败尽,偶有些残叶枯枝,被冻在了冰面之中。
萧月白立在池畔,看着池子上面那一层薄薄的冰面,些微可见其下的隐隐水流,心中暗自想道:还记得那年六月,随着祖母来这儿游玩,湖里荷花开得极好。不期到了眼下,竟是这幅萧索的场景了。
想着,不由就记起来那时候,陈博衍也在场,随着祖母在这池畔。祖母曾拉着他二人的手,直说她是定下了个好夫婿。
当时的陈博衍说了些什么,她已记不得了,只隔了半年的时光,就仿佛过去了许久。记忆中的场景,好似隔了一层薄纱一般的模糊不清,只是恍惚记得,陈博衍那张清隽的脸上,淡漠如水。
萧月白心中微微有些不自在,她抬头瞥见一旁太湖石上积雪甚厚,便向明珠吩咐道:“这儿的雪干净,回去取个罐子来,扫些雪带回去烹茶吃。”
明珠答应了一声,问道:“姑娘,你不回去?”
萧月白摇头:“我还想在这儿待一会儿。”
明珠不甚放心:“把姑娘一人留在这儿,我心里不踏实,还是先送姑娘回去罢。”
萧月白说道:“横竖是在这寺里面,没什么要紧的,我心里还不想回去。”
明珠见主子执意,无可奈何,只得依吩咐行事,嘴里低声嘀咕着:“姑娘往日都听话的很,近来是怎么了?”
她走了几步,只听萧月白在后头叫她,便又回头:“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却见萧月白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嗫嚅了一阵,方才说道:“你回去瞧瞧,博……四爷来了不曾。”
明珠听着,心里倒乐了,答应着便去了。
萧月白看着明珠渐渐远去的影子,咬着唇,心中暗道:他若来了,我便再晚一会儿回去。
这般想了一会儿,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抬头见不远处的假山石上一丛迎春竟已开了,蜡黄的娇弱小花,在冰雪之中显得尤为可怜可爱。
她看着心里喜欢,便想去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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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音一落,便有一男子微微叹息了一声:“这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事。”
那女子的声音越发哽咽起来,断续道:“你如今做不得主了,当初招惹我时,却又怎么做的了主?我晓得你,必是嫌我的身份。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并不敢求你将我娶过去做正房,但你总得给我个名分,是妾是丫头,我都心甘情愿。如此这般,算个什么?”
那男子依旧连连叹息,又说了几句宽慰之言。
女子却忽然发起狠来,咬牙道:“我不管你如何,总之你若不能将我名正言顺接出去,就再别来找我!佛前不打诳语,我说到必然做到!”
萧月白听得心中突突直跳,只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十分耳熟,却实在想不起是谁。
撞到了这等事情,她只觉得慌张,连忙挪步走开,心中暗道:这一对男女真是好生大胆,竟然敢在这佛寺之中行这等事情!那女子话里既说要那男子将她接出去,她想必是这寺中的人了,莫不竟是这寺中的女尼?佛门【创建和谐家园】,生了凡心,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还真跟那戏文里唱的一样。
她被这事惊的心中七上八下,便不曾留神脚下,那青石子铺就的小道经了冰雪,变得十分光滑。她今日穿着的挖金嵌云羊皮小靴,虽是暖和,唯独不大防滑,不经意间踩在一块滑溜的石子上,不由一个趔趄,足踝一扭,摔坐在了地下。
这一跌极重,她是个身娇肉嫩的娇小姐,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摔得疼痛不已,半晌动弹不得。想要起来时,又惊觉右脚踝剧痛难忍,竟是再也站不起来。
萧月白又痛又惧,园中空无一人,四下一片寂静,等明珠回来还不知要几时。
风紧雪大,身上自屋中带出来的暖意早已散尽,她只觉通身冰冷无比。
仿徨之间,她猛然见一枚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那石子路的前方。
那身影,穿过了风雪,朝她走来。
第8章
萧月白坐在地下,傻傻的望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男人穿着一领玄色裘衣,剪裁合体的衣装包裹着高大健硕的身躯,在冰天雪地之中,尤为显眼。
他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萧月白。
萧月白不禁也抬起了头,有些茫然的望着他,男人那张清隽俊美的脸,在风雪里显得冷峻,高挺的鼻梁,冷硬的眉眼,比起她印象中,更多了几分肃杀与戾气。
深邃的眼窝之中,一双眸子如鹰隼般的犀利,牢牢锁在了她的身上。
萧月白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男人的目光让她想起了被鹰盯上的猎物。
记得十岁那年,庄上送了一只苍鹰到府中,一向养在园子里。园中的花把势老刘总拿生肉去喂,苍鹰撕扯生肉片的凶残情景,深深的刻在儿时的萧月白脑海之中。鹰隼的锋利眼眸,让她连做了几天的噩梦。直到苍鹰被父亲转送给了朋友,她方才敢再进园子。
畏惧与战栗从背脊漫了上来,萧月白恍惚间只觉得自己便是那被苍鹰啃食的肉片,男人的目光满是毫不掩饰的想要吞吃她的欲望。
从小,她就有些怕他,却从未有如眼下这般的畏惧。
然而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萧月白却并不清楚,只是这个男人身上的威压与暴戾,似乎比她印象之中更甚了几分。
他以往,就是这样的么?
萧月白不由仰起头,看着他,烈风卷着雪花在他身侧打出旋来,原本平和宁静的景色,在他这里生生的被割裂。
她本想唤他,但话音滑过喉咙却又消匿无声。
男人站在那里,低头望着她。
血红色的斗篷,包裹着她那张精巧的鹅蛋小脸,雪花落在那细密的睫毛上,微微翕动着,底下那双清澈的瞳子,映着自己的身影。她蜷在地下,娇小的身躯,宛如冬日里的小兽,瑟瑟发抖。
雪在她的兜帽上、肩上薄薄的积了一层,浅浅的白色笼着浓艳的红色,现出了一份格外的冷艳来。
他一言不发,将她自地下打横抱了起来,紧紧的箍在了怀中。
萧月白不备之下,被他惊了一跳,不由低下了头,低低道了一声:“四爷……”
这个男人,便是四皇子陈博衍了。
陈博衍听见这娇软的一声,微微一怔,垂首看向怀里的女子。
她低着头,兜帽恰好遮住了她半张脸,只能瞧见白净尖尖的下巴和嫩红的菱唇。
他有些奇怪,两人自幼相识,萧月白从来不会这样叫他。
这个称呼,有些生疏。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稍纵即逝,他心中早已被失而复得的狂喜所淹没。近二十余年,只能在梦中见到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就在自己的怀里,陈博衍只觉得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的乱窜。
剧烈的狂喜,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他终于,再度将她找回来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了。
萧月白窝在他的怀中,一动也不敢动,满心都是惶恐。陈博衍的胳臂像两条铁箍,将她勒的生疼。男人宽阔健硕的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下的敲着她的心口。
陈博衍,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只听男人那低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了下来:“适才去了姨母的住处,看你不在,问了明珠,才知道你来香雪海了。”
也如萧月白之于淑妃,陈博衍自幼也跟着林氏叫姨母。
萧月白低着头,默不作声,心中却有几分奇怪。陈博衍竟然会出来找她,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从前以往,他对她一向都是淡淡的。她是他自幼定下的未来妻子,但也仅止于此。每逢两人相见,他也似乎看不见她一般。甚至于,同在一处做客,他连来瞧她一眼都不曾,便先行告辞离去。
陈博衍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萧月白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每每想及此,她心中便十分的不是滋味儿,也曾向母亲私下提起过,陈博衍似乎根本不喜欢她。但林氏却宽慰她,他们是自小定下的亲事,等将来大了,陈博衍还是会娶她的。但,那就是她想要的么?
萧月白没有深思过这些事情,长辈定好的事,她从来不会反对。但每次想起陈博衍,她心中便不知是个什么感觉,一阵冷一阵热。
他是她将来的丈夫,他不喜欢她。
然而今天,他竟然会出来找她,真是匪夷所思。
男人身上的麝香味儿混着雪的气息,熏的萧月白脸上晕红一片,她从未和男子有过这样密切的接触,除了那场梦里。
但这种感觉,她却并不厌恶。甚至于,还有一些细微的兴奋与小小的【创建和谐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