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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依着她的心智不该如此莽撞,但事关萧覃,所谓关心则乱,便也只顾着赌气,想不到那么多了。
现下听女儿提起,她方才想起来,那夜只见着两人躺在一张石床上,到底有没有事,谁也没瞧见啊。
这可真是所谓的灯下黑了。
正当此时,底下一道细小的声音传来:“……那晚上……是成了的……”
这声音极细极低,临到最末竟是细如蚊蝇,几不可闻。
林氏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她看着地下跪着的纨素,低声质问:“你何以为凭?!”
纵然同丈夫怄气,但她心底里是不肯相信丈夫同这个丫头真正有染的。如若没有真凭实据,她绝然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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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白笑了笑,没有言语。母亲能明白过来,那就不必她再多费口舌了。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有些话实在不方便说。
她将茶碗往一旁略推了推,今儿堂上预备的是茉莉花,不合她的口味。
纨素忽然哭了起来,呜呜咽咽,语不成声:“婢子晓得婢子是个卑贱之身,万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国公爷同大太太为婢子不和,婢子心中不安,所以今儿才斗胆来见大太太。大太太若是生气,便当没有这回事。一应事责,婢子一人担下,往后绝不提起,令太太放心。只是求太太能回府去,同国公爷和好,府里安泰和顺,婢子便知足了。”说着,便磕了下头去。
这一席话说的,真是好委屈,好无辜。
她这幅凄楚可怜的样子,还真像是被主人始乱终弃了的。
蒋氏在一旁偏偏附和,红了眼圈,那帕子擦了擦鼻子,说道:“好可怜懂事的孩子,可惜没个好出身,真正是埋没了!”
萧月白冷眼看着,也不知道那场梦里,她们是不是就是如此联合着演戏,里应外合,挑唆拨弄,才使得她爹娘彻底的背心离德。
这再恩爱的夫妻,再深挚的感情,也怕小人作祟。
她缓缓起身,走下堂去,在纨素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淡淡开口:“再不敢,你也是来了,那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这话,莫不是说是我二婶强拉着你来,逼着你给我爹当妾的?”说着,她回眸向着蒋氏一笑:“二婶,可是这样?”
她这笑容明媚俏丽,却令蒋氏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蒋氏忙不迭说道:“哪有这回事!我就是来当说客的,大哥大嫂和好了,家中大伙都高兴不是!”
纨素也不禁抬起了头,看着那温婉美丽的四小姐,明亮清澈的眼眸里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鄙夷。她忍不住的哆嗦起来,这种被人轻贱唾弃的感觉令她万分的痛苦。她甚至忍不住的想要去恨,难道只因她出身卑微,就不配去爱人么?
她重新将头低了下去,不论怎样,萧月白到底还是她的主子。
她低声说道:“婢子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曲解了。婢子只是想,婢子只求国公爷和夫人和好……”
萧月白却已没有耐性再听她的演戏,扭身回到位上,说道:“事到如今,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了。这事既已发了,那必定是要弄个水落石出的。该怎样便是怎样,也用不着你来委曲求全,倒好似谁欺凌了你一般。”说着,她浅浅一笑,白皙柔嫩的肌肤上旋起了两个梨涡:“只是待事情查明白了,要如何也不是你能做主的。”
萧月白是深思熟虑过的,要处置这个丫头其实简单,但若是草率发落,将她一撵了之,只是徒落人的口舌,爹娘的名声也必定坏了——她父亲必定要被扣上一定始乱终弃的帽子,而她母亲林氏则是个善妒狠毒的妇人。
当然没人能将这国公府邸的男女主人如何,但到底是不能服众。而甄母,也必定恼怒他们没将此事处置妥当,这怕就是二房的谋划了。
这可真正是歹毒至极!
然而萧月白,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纨素的脸上一片灰白,四姑娘这话已然宣告了她的下场——那天夜里的事情,不论真假,她都别想如愿了。只怕能不能继续留在安国公府,都成了未知。
绝望之下,她只想揪住最后一根稻草,银牙一咬:“这等大事,婢子并不敢扯谎。那天夜里,婢子正在后花园里替三姑娘摘桂花。国公爷忽然走来,似乎吃醉了酒,便要同婢子……实在不是婢子【创建和谐家园】,婢子身份卑贱,不敢违抗。”
她说的声泪俱下,声情并茂,仿佛真有其事,然而满堂上的人,连着蒋氏,那脸色都古怪了起来。
萧月白盯着她,浅笑道:“戏演的不错,只可惜那天晚上,我爹他压根一滴酒都没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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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素的脸上一阵扭曲,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孔,此刻竟然现出了几分狰狞。
跪了这片刻,又啼哭了半日,滴水未站,她的嗓子早已干哑了。
她开口,竟有几分声嘶力竭:“时隔半年,婢子弄错了也是有的。但是那晚的事,却是千真万确!”
林氏冷笑道:“这等大事,你竟会弄错了?何况,你说的是国公爷似乎吃醉了酒,这醉酒的人可不比旁的,你也能弄错?这是不是说,还有别的弄错的事情?”
纨素死盯着林氏,一字一句道:“婢子没有说谎,那天晚上的确是国公爷强行拉着婢子行事的。”
她这话才出口,门外却传来一声暴喝:“胡说!”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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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话音落地,便见那高大英武的男子,大步跨进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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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覃也有日子没见到女儿了,一见到女儿那张温软可人的小脸,听着猫儿一样软绵绵又腻甜的声音,心头那股怒火顿时如积雪向阳尽数化了,只余下融融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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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白将脸紧紧偎依着父亲的胳膊,笑盈盈道“早上起来有些发热,但这会儿烧已经退下去了呢。”自那场噩梦之中醒来之后,她还没有见过父亲呢。仿佛隔了一世,她似乎足足有一辈子没有在父亲膝下撒过娇了。柔嫩的脸颊摩挲在丝绸衣料上,隔着布料,感受着父亲那强劲有力的臂膀,她心中有些怅然的酸楚。
父亲一向是最为疼爱她的,即便上面有位哥哥,父亲给她的爱护却也是最多的。甚至于,兄长萧逸安曾玩笑着说起,兴许她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自己是从亲戚家抱来的。
从小到大,也只有父亲是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护在她前面的。
太子陈恒远对她居心叵测,府中和朝里一直有人劝说她父亲退掉同四皇子的这门亲事,尤其是在淑妃与陈博衍势微之后。然而,父亲却不为所动,甚至于陈恒远几次三番的当面暗示明示,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父亲依旧没有让步。父亲,是不会轻易就将她交出去的。
梦中,她还记得父亲留给她的绝笔书信上的言辞“月白爱女父养育汝一十六载,汝为父之掌上明珠。本欲待汝长成,父亲自送嫁,一生长护汝之平安喜乐。然则今奸人作祟,构陷父有不臣犯上之罪。父欲往御前一陈实情,而上视听已被蒙蔽,竟无可辩解。若构陷已成,则汝母与汝为罪臣女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父愿以一己之身,保得你母女二人安泰。父长去之后,汝母女二人当谨慎行事,保重自身,万万”
信不长,却一字千钧的分量。
她记得,信是和噩耗一道送到她跟前的,和母亲的死一般,是她梦中最可怖的境地之一。
然而幸好,那只是梦,父亲还好端端的站在她身边。
父母呵护了她十六年,如今她也要护着她的爹娘。
萧覃看女儿笑得甜美,禁不住伸手捏了捏那柔嫩的面颊,便握着她的手,一道走上前去。
经过纨素身侧之时,他一步也不曾停歇,一眼也没有去瞧她。
林氏在上面坐着,看着那个身为自己丈夫的男人,顶着风雪而来。
萧覃今日穿着一袭藏蓝色绸缎棉袍,外头本还有一件狐皮大氅,在进屋的时候便已脱了。素面的锦袍,包裹着高大精练的身躯,成熟而俊逸的脸上,深邃的眸子正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
林氏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将头侧转开去。
有时候她也会想,纨素这等事生气归生气,可萧覃这么一个四旬上下儿女双全的男人,竟是丝毫不见老态,这渐渐有了年岁,更添了一份岁月打磨之后的成熟韵味,更不是那些毛头小子能比的,也就难怪这些小姑娘们,还总惦记着他了。而这样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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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低沉,一字一句道“那天晚上,我什么也没做。”
林氏闻声抬头,只见丈夫的目光深沉炽热,不由脸上一烫,下巴向地下一努“那是怎么回事”
萧覃没有回头也没有作答,只是先对萧月白道“你先回房歇息。”
依着他的意思,这等事情不该让一个还没出阁的女儿来沾染。
林氏却也回过神来,吩咐底下“姑娘累了,扶姑娘回去。”
萧月白本不想回去,然而父母执意,她也实在犟不过,便只得起身,往后面去了。
绕过软壁,踏出后堂的门槛,走到一株杏树底下,萧月白忽然想起一件事,低低向明珠吩咐了几句。
明珠会意,点头道“姑娘放心,我晓得的。”
萧月白这方点了点头,穿过天井,往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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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覃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来,他迟疑了片刻,只是再说了一句“中秋夜里,我并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林氏颇有几分失望,她浅浅一笑“这叫人如何信服”不是她不愿相信丈夫,那天夜里的情形委实过于暧昧,一双男女几乎是【创建和谐家园】身躯躺在一张床上,定要说什么也没做。她又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姑娘,瞧见这幅场景,还能去信他们能恪守礼法,毫无逾矩之处萧覃颇有几分闷火,中秋夜里的情形实在过于诡异,他旁的竟也都记不清楚,只是模糊忆起那天夜里宴席上吃的闷热,他便往府中后园中散心。才走到花园太湖石假山处,他便觉得头目昏涨,且困意上涌。恍惚之中,似有个府中侍婢打扮的人走来搀扶他,而后他便一无所知了。
再醒来,便是母亲甄氏那兜头的一桶冷水。
他睁眼,看见的便是母亲怒气冲冲的脸,以及妻子伤心欲绝的眼睛。至于他身侧那个哭哭啼啼的丫鬟,他实在不知自己怎么会和她躺在一起的。
虽说之前的事情,他记得模糊,但身为一个男人,有没有做那事,他还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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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旁人倒也罢了,连他的妻子都不肯信他,这叫他如何不恼火两个人做了半世的夫妻,竟然连这点的信任都没有萧覃看着林氏,脸上微微有些阴冷,话音低沉“那要如何,你才能相信”
林氏仰头,对上了他的眼睛,敛去了满脸笑意,说道“无有凭据,叫我如何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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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覃看着自己的妻子,静默了片刻,猛然回首,走到堂下纨素身侧,沉声质问“那晚上的情形到底如何,如今当着夫人的面,你一五一十的仔细讲来。”
这等事情,他当然是拿不出来什么证据的。
但这个丫鬟亦是当事人之一,到底有事无事,她心中自然明白。
在萧覃看来,此事关系一个女子的清白,虽说如今世道民风宽松,但女子的贞洁依旧是最要紧的东西。一个尚未配人的女子,不会这样自毁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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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走到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咬紧了牙关闯下去。
纨素颤着声道“情形如何国公爷心里还不清楚么怎么定要婢子亲口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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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底下的意思,无过是在讥讽萧覃,你一个男人还不清楚那晚的事情,倒要我一个女子来再讲一遍。
萧覃只以常理度人,他却忘了眼前这个婢子,可是为了能攀权富贵而不择手段的。
在富贵安乐乡里生活的人,不能理解这在底层困境之中爬出来的人,为了能向上爬,可以做到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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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覃怒火满腹,看着地下这个畏畏缩缩、委屈满脸的丫鬟,若非多年来的教养压制的,他真想奋起一脚将她踢出门外。
他紧盯着眼前的婢女,一字一字的沉沉砸下“不管你说不说实话,我都不会要你。你死硬到底,也绝无一分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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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蒋氏在一旁说道“大哥,这便是你的不对了。那天夜里的情形,咱都长了眼睛,谁是没瞧见的就是老太太,那也是看在眼中的。你这等挤兑一个小小的丫鬟,不合乎咱们萧家的门风。”
萧覃正在火头上,听见这阴阳怪气的一句,更如火上添油,他头也不回的斥责道“我们长房的事情,哪有你这个长舌妇翻弄口舌的余地”
蒋氏好歹也是国公府里的二夫人,如今当着一堂下人的面,竟被国公爷不留情面的训斥为翻弄口舌的长舌妇,这叫她怎么下得来台面然而,谁让府里当家的是国公爷呢蒋氏纵然再不甘心,也得硬吞了这口气下去。她憋得脸红脖粗,将一块手帕绞了又绞,十跟手指捏的指节泛白。
便在此时,明珠忽然从后堂绕到了前头,在林氏耳畔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林氏眸子微闪,凝眸望她,问道“这果然是小姐的意思”
明珠点头道“婢子不敢假借姑娘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