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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朕在后宫,胆战心惊-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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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理解。

      首先我皇兄分明是过世了,我亲眼看他从高台上跳下来摔成一瘫肉泥,又亲眼见证了他的尸骨。我相信亡灵会归来,但不相信他与活人一般无二。

      其次,我与宋眺曾朝夕相对,也曾期待从宋眺身上找到皇兄的影子。可宋眺的外貌与我皇兄长得大相径庭,只有一管高挺的鼻梁相似。我听说高丽有易容之术可以让人面目全非,但也不至于什么疤痕也没有留下。

      而且皇兄的亡魂曾告诫过我「小心宋眺」。如果宋眺就是我皇兄,他为什么要自己防着自己?

      所以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谁塞给的我?用意是什么?山脚下有什么?

      我正为这个锦囊迷惑不解,四周突然响起冷箭,周围的禁军一个接一个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我勒马抽剑,对着草丛里献身的人,是宋眺。

      我挑了挑眉:「你究竟是谁?」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宋眺的目光从我手中的锦囊挪到我脸上,「我才是太子,而你,只是一只狸猫。」

      「当年贵太妃先太后一步产下了皇子,但当时太后已经有孕在身。先帝再宠爱贵太妃也不得不思量太后产下嫡子的可能性,所以东宫之主悬而未决。」

      「……直到太后产下了你。」

      「你是一个女孩儿,贵太妃的皇子这才被立为太子。」

      风吹草低,宋眺的言语低沉平静,我脑海里拨云见雾,终于穿成一条线:

      贫贱的宋眺所拥有的名贵玉佩;

      宋眺一见贵太妃当晚就毒发而我误以为是母后所为;

      母后在与我对峙时谨慎的沉默;

      母后对宋眺前后态度的转变……

      ——当年贵太妃为了皇兄能入主东宫,将刚出生的宋眺与我掉包了!

      「先太子妃的孩子是你的。」我立刻想明白了,「你和母后相认以后,也想趁着朕有孕在身,再玩一出偷梁换柱。」

      我已称帝三年,太后和宋眺这时候即使知道当年真相,也无法宣布我这个皇帝是假的,这难以服众。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宋眺做不得皇帝,但他可以做太上皇。

      如果他们的计谋成功了,我的孩子成功被掉包成他的,那么他们再做掉我,宋眺既可以临朝称制,又保证了皇家的血脉。

      「你们算的倒是清楚。」我不由得给他鼓起掌来,「只可惜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而你们哄骗先太子妃剖腹取子也活不长。」

      「的确很麻烦,还要拿冰镇着她的尸体,伪装出投河自尽的假象。」宋眺不愧是母后的亲生儿子,他们的胆略和冷酷不是常人所能及,「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毕竟尊贵的小公主被你深埋在冰窖里秘不发丧,谁都不知道圣上你产了个死胎。你现在驾崩,我立刻就能抱个孩子临朝称制,所以现在危险的是你而不是我。」

      宋眺对着我张开了弓箭:「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母后想要做掉你,但我觉得养只猫儿也不错!」

      他的指尖在弓臂上碰了碰,动作莫名轻佻,细长的凤眼撩起:「皇位可以给你,但你得跟我,怎样?」

      我骑在马背上,举头四望,这里是猎场深处,禁军被早已埋伏在此地的谢家亲兵射杀殆尽,我孤身一人。

      我对宋眺讲起了旧事:「朕十六岁跟随先帝参加郊祭田猎,朕的皇兄和他的侍卫在猎场中消失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狩猎到,但一身是血。事后先帝问他去往何处,他笑而不语,也始终没有告诉我他到底在猎场中经历了什么。」

      宋眺皱起了眉头,不明白我为何要在此时跟他讨论先太子的故事。

      「宋眺,你刚进宫时,朕命你彻查鬼面人,他在朕生产之日还刺了你一剑,你查明白他是谁了吗?先太子妃在你身下承欢之时,没有告诉你吗?」我和声细雨地提点他。

      我勒马退了一步,草丛深处显现出一道红光。

      刺目的红光里,几十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骑士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们呼吸相闻,马匹喘息出热气,为首的人一身黑衣头戴金冠,尊贵无匹。

      「你好啊,皇弟。」我十七岁的太子哥哥把玩着鬼面具,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打了个招呼。

      太子哥哥的出现让宋眺大吃一惊,他趁对面分心冲上前去,两拨人杀作一团。

      宋眺带的都是谢家的好手,太子哥哥带的是当年太学里十七八岁的少年,两边乱战作一团,他冲我喊:「回东宫!」

      我第一次神志清醒地遇见了死而复生的他,眼不敢眨,腿也不敢走。按道理他已经死了,可是如果他在这里被宋眺斩落下马会如何?死得更透吗?

      我看到有个熟识的少年被砍了一刀,皇兄喊他后退,他冲进那道红光里消失不见,而宋眺的人想跟上去却不能够!

      「快去!」太子哥哥一边与宋眺短兵相接一边吼我道。

      我确定他有地方可以退,满怀心事地拨马便回。但是我远远望见大营已经被母后的人控制,放弃了喊人捉拿宋眺的计划,直接骑马回宫。

      自从太子哥哥故去后,东宫就荒废了,此时贵太妃身边的人候在门外走来走去,见到我忙迎上来:「太子说,解局的办法他留给您了,只有您知道。」

      我解开了披风,让他把门守好,径自进了书房密室。密室里别无旁物,只有我的一副小像,底下放着我的化妆奁,这是他成亲之时我送给他的。当年我在化妆奁里放了一张纸条,我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张羊皮纸。

      上头是我太子哥哥清隽的字迹:

      「皇后与宋眺布局已久,母妃势单力孤,难以支撑,我也不能久待。」

      「他们很快就会从猎场杀回来逼宫。」

      我已经听见了外头的马蹄声。

      「唯一可以改变局势的,就是让一切不曾发生。」

      底下是一个符阵,我看着眼熟,应该是《岁时方录》中记载的某一页,我得到的是被先太子妃烧毁的半部,现在法阵原原本本呈现在我面前,只是注明了需要添加施法之人想要去往的时间。

      我咬破手指,用指尖的血在地上依葫芦画瓢,最后填了三年前的三月初八,那是皇兄自尽的那一天。

      宫外燃起了大火,花窗上有擐甲执兵的御前侍卫跑过,被冲进来的禁军所杀,我听见了贵太妃的人临死前的惨叫。

      在宋眺推门而入的千钧一发之际,法阵散发出赤红的光亮把我吞没。

      我在他愕然的眼神中,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不存在。

      一阵流光溢彩后,我听见了耳旁的钟罄声。烈火,禁军,鲜血全都消失了,我跑到窗边,看到太子哥哥领着王氏走上台阶,王氏娇羞幸福,他则一脸木然。

      整个东宫都是红色的,连同他们身上红得耀眼的吉服。

      我回头看着地上红光荡漾的法阵,再看看东宫书架上完整的《岁时方录》,终于明白我早已过世的皇兄怎么能三番四次凭空出现在后宫里,还与我诞下一女。

      《岁时方录》记载的并不是召唤死者的术法,它是穿梭时间的术法!

      我皇兄生前来过三年后!

      我头皮发麻,怪不得我总觉得与我同床之人尚显青涩年幼。

      羊皮卷上说我没法在这个时空中停留太久,最多只有两个时辰,我要扭转未来,就要改变过去。

      我重新回到书房密室,化妆奁的第二层抽屉被打开,里面的字条已经没有了。

      我脸色一白。

      当年母后率先知晓我和皇兄之间的情愫,但她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反而给我定了几身时新的宫装,将我打扮了起来。

      她还一反常态地大宴宾客,与贵太妃姐妹相称。只有我知道,在那些酒酣半热的灯影里,我和皇兄耳鬓厮磨,低声絮语,希望这些长夜永远不要过去。

      可是这件事终究还是被贵太妃知道了。贵太妃大发雷霆,随后不动声色地向父皇呈明,皇兄今年已经弱冠,要纳王氏为太子妃进宫。

      父皇准了,贵太妃的要求合情合理。

      大婚前我哭得肝肠寸断,母后只冷眼看我:「所以生个女儿有什么用。我盼着你勾引他杀了他,哪知道你只是个蠢物!」

      「男人有什么可喜欢的?!你再是爱他,他今日依旧娇妻美妾,明日还会后宫三千。」

      「而你父皇还要把你嫁到塞外去和亲。」

      她抓着我的脸,让我看王氏如何凤冠霞帔春风得意:「情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什么都不会有。」

      我看着他们一色的吉服,突然明白了。

      我母后原来一直都是对的。

      我在化妆奁里塞了一张绝笔信,送到了东宫,然后换上了一身白衣。

      我告诉我的太子哥哥,他今日洞房花烛风光无限,而我要在东宫墙头摔个尸骨无存。祝他日后坐拥天下儿孙万千,我这个皇妹注定看不到了。

      他看了信,撇下新婚妻子来寻我。

      看到一袭白衣落在城下,他发疯般跟着跳了。

      那席白衣是我丢下去的。

      我到那时才知道皇兄有多爱我。

      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我要当皇帝了。

      吉时的夜鼓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看到一袭白衣幽灵般闪过,提起了龙袍向外跑去。天阔月明晰,煌煌烛火里,我的太子哥哥立在高台之上,他的背影和我记忆中重叠,芝兰玉树,仿佛在等什么人。

      我不顾躲在阴影里的自己,哭着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腰。

      ——「哥哥。」

      这一次,我不要皇位了。

      【尾声】

      我在三年前救下皇兄,没有逗留太久,很快就回到了东宫书房,通过法阵回到现在。

      夜凉如水,月光在书房里投下阴影,这个春夜如此幽深,没有烈火、刀枪、鲜血和逼宫。我仅仅回去了两个时辰,结局就大相径庭。

      果然如果皇兄登基,就没有母后和宋眺逼宫一事。

      嬷嬷看到书房灯还亮着,疑惑地进来,见到我在,扑通一声跪下:「参见陛下。」

      陛下?

      我依旧是陛下?

      我看向她怀里明黄色的襁褓:「这是……」

      「启禀皇上,皇太女吃过奶已经睡下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到我怀里。

      粉雕玉啄,纯色红润,胳膊像莲藕似的。

      我惊喜地抱着她:「她……她是朕的孩子?」

      嬷嬷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当然。」

      「朕不是……生了个死胎?」

      嬷嬷大胆地碰了碰我的额头:「皇上莫不是烧着了?皇太女出生时的确脐带绕颈,好在太后特意将老奴从五台山派过来,没让陛下有什么闪失。」她言语中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得,正是母后身边的那位医道高人。

      我抱着孩子连连点头,如果我的孩子活着,也该这么大了。

      只是这个孩子又是我跟谁生的呢?

      嬷嬷看我抱着孩子不撒手:「陛下今日宿东宫?不回皇后那里吗?」

      「皇后?」我竟然还封了皇后?!

      眼看她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我连声答道:「哦哦……朕自然是要回他那里去的。你们照顾好太女。」

      嬷嬷欲言又止,眼神复杂,但最后依旧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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