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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那谢珑是你杀的吗?」
她跪了下来,不住地向我磕头:「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谢小侯爷,那面具我还没拿出来用过……请陛下明鉴!」
宋眺挡在了我面前,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没让她的血沾上我的裙边。
「她应当没有说谎,她不是那个凶手。」后来我们坐车去麟趾宫的时候,宋眺低声与我说。
他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创建和谐家园】我的不可能是女人。能一刀抹了谢珑脖子的也不会是女人。
但我们也都清楚,这件事恐怕与先太子妃脱不了干系。
御辇经行在甬道中,我俩各自沉思,一时无话。
宋眺今日依旧是一席素色的白衣,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墨香,但我总依稀闻到后院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这让我心绪不宁,想起我小时候挨得那些罚。
鞭子抽起来怪痛的。我第一次被太子哥哥看出来异样,就是因为射术课赶不上学堂的那些伴读,被我母后用鞭子狠狠地打了一顿。
我身上带伤,步态奇怪,太子哥哥把我喊到廊下,问我怎么回事。
我跟他不熟,而且我吃的苦归根朔源是因为他,我是女子,他是男子,就那么简单,所以我从小就恨他,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素来温润如玉的他却在我经过时握住了我的手臂,剥下了我的衣领。
我给了他一耳光,他把我拖进了东宫里,找了个太医给我上了药。
那时候我十四岁,是最人憎狗嫌的年纪,他想必也很讨厌我。
但那天他眼眶红红的。
我的太子哥哥天生就有一副慈悲心肠。
我看向宋眺的手。他的手洗得很干净,但不如我太子哥哥的漂亮。
先太子妃姓王,太子哥哥故去以后,她就住在麟趾宫里守寡。
我们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往火盆里塞书,看样子很匆忙。
见到我,她像从前那样冲出来要打我:「你这个【创建和谐家园】!你杀了他!还想抢走他!」
她今日的模样格外狰狞。
宋眺看着清瘦,力气却着实不小,一下就把她按住了:「殿下请自重。」
「光天化日,说什么疯话。」我跨过了火盆,捡起了那烧得残缺的半本书,「全天下都知道先太子薨在洞房花烛夜,你这个命里克夫的女人,竟敢口口声声怪朕是杀人凶手。」
「我看到了……」我的寡嫂瞪着她的一双杏眼,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我看到的……那天晚上你来过东宫,你来过东宫!是你杀了他!」
我挑起了眼角。
「皇上是先太子的嫡亲妹妹,他的婚礼,皇上自然是要去的。」宋眺平静地回答她,口气有几分安抚。
他随即转头问我:「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先太子妃的疯病。」
「她已经疯了许多年了。」我抖了抖余灰,书只剩下半册,封面依稀可见《……方录》两字。
我正想问问我的寡嫂最近怎么有了兴致跟我玩些神神鬼鬼,贵太妃神色匆匆地进来。
「陛下。」她今日的面色也很好,待我也十分亲切,「陛下,岑生醒了,念叨着想见陛下。」
她说完,好像才看到儿媳妇发钗散乱的丢人模样,呀了一声:「婉儿这是又犯病了?她的药呢?你们这帮奴才是不是看她年纪轻轻守了寡,就不体己着了!」
她又是训人,又是拿药,亲自给王氏灌了下去。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
贵太妃也姓王,王氏是她的亲侄女。当初她没能当上皇后,就想捧个姓王的皇后出来,没想到不论太后还是皇后,王家人一概没有捞到。先太子故去就这么几年,王家人为了活下来,已经在我面前演起了窝里斗。
——不知她现在可后悔当初非要选亲侄女进宫。
王氏哭着把药汁全吐了,拿手指着我咒骂,贵太妃端详着我的脸色,挤出一抹笑:「陛下,时辰不早了,岑生还在等着陛下呢。陛下久不来琉璃宫,我准备了些酒菜,不如……」
她已经很久没有对我如此和颜悦色了,我龙心大悦:「去母妃面前尽孝自然是应该的,走。」
我搀起贵太妃,说说笑笑地离开。
临行时,我突然想起件事,回头对王氏交代:「你没过过洞房花烛,也没有祭告宗庙,等你死后,是不能入帝陵与先太子合葬的。祖庙里没有你的位置。」
所以他从来也不是你的。
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抢不抢。
琉璃宫我是久不来了。从前太子哥哥还在的时候,我倒经常跟着他来这里蹭饭。彼时,我觉得贵太妃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母亲,她亲手熬的杏仁露很甜,对我这个唯一的帝姬也很怜惜。
梳妆打扮描眉都是贵太妃教我的,我母后恨不能让我上战场。
大约是血统的缘故,太子哥哥画眉也比我好。
不过这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贵太妃也疯了好多年,病情跟王氏一般无二,最近刚好。
我看着她殷勤招待岑生的模样,想来是因为岑生很像他的缘故。
他坐在贵太妃的左手边,我坐在贵太妃的右手边,这是怎样的一副天伦之乐的场面。
岑生挨了一剑,如今已经能起床了,只是看着更加消瘦。他脸色苍白地问我:「陛下可有捉到那个刺客?」
贵太妃身边的宫女给我上了杏仁露,我尝了一口,是小时候的味道:「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他是谁?」岑生看向了安静吃饭的宋眺。
「哦,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宋眺是我朝第二个连中三元的状元,现在是六品才人。刺客的事已经交给他处理了。」
宋眺冲岑生微微颔首。
岑生转过了脸,不久之后就告病离去了。
我用完膳进去找他。他在书桌前作画,我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陛下……」
「不要说话。」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窗外阳光正好,喜鹊落在梅树上。
琉璃宫里有很多喜鹊,不知道它是不是我和太子哥哥喂过的那只。
我牵着岑生出来的时候,贵太妃正在和宋眺叙话,面前摆着两杯茶。
两人见到我,齐齐地站了起来,贵太妃含笑道:「岑生病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回镜阁伺候皇上了。」
「不,他就住在这里。」我嘴角上扬,「他住在这里正好,可以多陪陪母妃。」
贵太妃依旧在笑,但她的笑容没到眼睛里。她见我看她,眼神飘忽到一边。
「对了,岑生吃了这么大的苦,也该有赏,让我想想……几品的侍君可以着黑?」
贵太妃是宫里的老人了,但她依旧看着别处,没有回答我,还是宋眺提醒我:「回陛下,四品贵卿以上可着朝服。」
「那就贵卿。」
宋眺对岑生微微颔首:「恭喜贵卿。」
岑生很是高兴,不肯放开我的手:「那皇上什么时候过来?」
「我会经常过来。」我拍拍他的手。
我朝尚黑,以黑为尊,所有的朝服皆是黑色,连我也一身玄色衣裙。
我几乎没有见过太子哥哥穿别的颜色的衣服。
回宫的路上,我问宋眺:「贵太妃和你似乎很投缘。」
「贵太妃怕臣受了冷落,与臣聊了些家常。」
「哦,朕冷落你了吗?」我微微转了个身,看着琼脂玉骨的状元郎。「那朕也跟你聊聊家常。」
宋眺并不为所动,依旧是清淡的神色:「贵太妃问臣籍贯何处,家里有几口人,可是帝都本地的,家里姐妹兄弟可曾有婚娶。」
「这样啊……那你可有姐妹兄弟,朕可以给他们指个亲事。」我今天当着贵太妃的面,封了岑生四品贵卿,再多几个指婚也不嫌多。
宋眺摇摇头:「多谢皇上!不必了,臣的姐妹兄弟,都是贫贱之人。」
我这个状元郎,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一点不像贫家子弟。
我在殿试上一眼相中他,也是必然。
我们回未央宫时,母后那边来了不少人。
朱红色的箱子,流水般地进,都是送给宋眺的。
「看来母后也觉得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我挑高了嘴角。
「臣不敢。」宋眺低头。
作为谋杀谢珑的嫌疑人,他确实不敢。
我们很小心。当晚,宋眺在我宫中用膳,我也让他暂时宿在我这里。他是个聪明人,不用我提醒,母后送来的东西一样都没碰。
但即使如此,临睡前,宋眺还是倒下了。
我看着神志不清、七窍流血的宋眺,在一众太医身后焦急地踱来踱去:「朕要活的。」
他惨白的脸和太子哥哥重叠在一起。
我不想再在这个宫里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太医们的诊断不容乐观,宋眺果然是中毒,很难拔除,他中途很短暂地醒过一阵。
「陛下。」他把我叫到跟前,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
他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淡淡的,置身事外的清冷和理智,此时却微弯着眼眸,有点笑模样。
「臣身无长物,只有这块玉佩还值钱些。」
「朕要你活着。」
「那是陛下的念想,」他伸手,把玉佩挂到了我的腰上,「这是臣的念想。」
他抬眼看进我眼里:「臣想陛下记得我。」
即使是我也有一丝动容:「朕自然记得你。殿试十余人,朕只记得你。」
「臣也是。」
他说完,嘴角涌出口血:「可惜臣生来贫贱,来得太晚,陛下心里已经有人了。」
他自嘲地摇摇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