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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瞬走了。
荣晞松口气，上马，随行在苏袅袅的车窗外。芸姑拿着包裹上了苏袅袅的马车，瑶儿和苏觉坐后面的一辆马车。
苏袅袅窝进小榻，眼睛红红的，身子软得无力。芸姑看自家姑娘那虚弱至极的模样，自是知道在书房里的半日发生了什么，她不语不问。
从早上到现在，好几个时辰，顾言瞬还是骗了她，不是一次。
苏袅袅翻了个身，扯着薄毯把自己的脑袋盖住。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顾言瞬方才的模样来，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又哑又颤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叫她：“心肝儿。”
……
婢女进来打扫书房，一地散落的书本。
晚上，顾宰怒气冲冲的来找顾言瞬。嘴里打骂着：“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去给我杀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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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瞬失态，狠狠的摔了手中的茶盏，起身，双眸狠戾的钉在顾宰脸上：“杀了她你女儿也活不了！”
“我女儿究竟在哪里？你把她藏在哪里？！”顾宰吼着问。
顾言瞬不做回答，甩袖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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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儿心疼她，整日作陪，又是给她讲笑话，又是去厨房给她做小食，苏觉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苏袅袅没笑，他倒是笑得灿烂，苏袅袅没吃的小食也进了他的肚子。
苏觉也是命大，躺在榻上都快要死了，吃完最后一副药瑶儿便没再管他，从外面锁了房间的门，任他安静的死去。可三日后，他竟撞开了门，走到她房间门口，清明又带点稚气的声音叫她：“姐姐。”
后来，瑶儿便有把他带回了京城。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瑶儿看着苏觉日益明晰的五官轮廓，后福不知道有没有，只倒是越发的清俊好看。
苏袅袅每日都有留意顾言瞬的情况，结果算是好，顾府重兵把守，半个多月了顾言瞬一直被软禁着，还没有死。
荣晞偶尔会来，苏袅袅探听朝中的情况，探听皇帝对顾言瞬的处罚。荣晞说的模棱两可，但大抵情况就是，顾言瞬暂时还死不了。
这天下了早朝，荣晞又来到苏府。
前两日瑶儿跟苏袅袅提起过，说苏觉想参军，让她和殿下说一声，看能不能安排一下。苏袅袅说了，荣晞答应得爽快。
三日后，苏觉出发去北境，那里的军队守将是荣晞的亲信。
苏觉觉得自己的身子弱，若是再生病，姐姐便会不要他，所以他要参军强身健体，再者就是大仇未报，他要习得武功，为江家，为父亲母亲哥哥报仇。
杀了太子，杀了顾言瞬。
虽说现在太子与顾言瞬势弱，摇摇欲坠，可保不齐还会翻身，所以他也不能放弃，只愿有一天能正大光明的手刃他们二人。
头天晚上，瑶儿答应了说明早来送他，苏觉一直在长安街头等，始终没有等到，同行的小将促催他。
“你姐姐怕是不会来了，我们快走吧，耽误了时辰你我都会受罚。”
“你等等，我好像有东西忘了拿，得回去一趟。”苏觉说完，拔腿就往苏府跑回来。走到瑶儿门口，他轻轻推门进去。
榻上的人睡得香甜，均匀的呼吸着。
姐姐没有骗他，只是睡过头了，苏觉心里暗示自己。看吧，现在都还没有醒。他不忍心打扰，站在榻边看，视线凝在瑶儿的脸上，一点一点的描绘她精致漂亮的五官。
此去一年半载，三年五年也说不一定，他要将她此刻的模样镌刻在自己心里，永远不会忘记。是她救了自己，是她温柔的将他从雪地里抱起来。
“姐姐，我走了。”苏觉喉咙发紧，心也紧得宛如藤蔓缠绕。
片刻，苏觉出来，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眼里噙着的泪瞬时滚落，一颗接着一颗，无法抑制。
到了长安街，小将问苏觉：“拿了什么？”
苏觉侧身上马，挥动马鞭，“没什么。”
小将跟在苏觉身后，晃的一眼看见前面小公子的耳根红了，越来越红。他心想，肯定是青梅竹马的小妹妹送了他信物，手帕香囊之类的。
马蹄哒哒，春风拂面，路边的槐花串串洁白，开得正盛，空气里弥漫着沁人的香气。
苏觉抬手捂了捂胸口，衣襟里面藏着他最珍贵的东西，一块绢帕，白色的，上面用银线绣了个歪歪扭扭的“瑶”字。
是他方才在瑶儿房间的梳妆台上偷的，留作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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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月份的天气是最为宜人舒适的, 用过午饭后, 苏袅袅衣着单薄, 坐在园中的亭子里晒太阳。
亭子在湖心, 清澈的水里荷叶尖儿冒出些许来, 偶尔有蜻蜓掠过水面，荡起一圈细细的涟漪，后又停在荷叶上休息, 鼓鼓的大黑眼睛左转转右转转。
春光日好，苏袅袅斜斜的倚着椅背, 浑身都晒得暖融融的，她闭着眼睛，睫毛纤长根根分明, 俏媚的脸蛋到脖颈，柔细的肌肤在太阳的映照下晶莹剔透。
安静恬淡的光景。
芸姑正往这边过来，手里还端着给瑶儿送去的滋补汤药。
苏袅袅看了一眼，问：“怎么没喝？”
“瑶儿姑娘是没空喝，忙着呢。”芸姑将瓷盅放到石桌上, 脸上的神色并不怎么好。
“她忙什么？”苏袅袅不解，孩子大概有三个月了, 可是瑶儿都还没怎么显怀, 苏袅袅让人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瞧，都说没有问题，只是母体虚弱，需要滋补, 所以才让芸姑熬了参汤给她送去。
芸姑冷哼一声，语气不屑：“真不愧是青楼里出来的，到哪里都能勾人。”
她方才走到瑶儿门口，听见里面传出来欢爱的声音，芸姑不耻，心里骂着瑶儿：怀着身子竟还这般放|荡，可真是不要脸！
苏袅袅明白了，之前还在顾府的时候，她撞见过一回，是个侍卫，在伺候她。
待到晚一点，苏袅袅端着热好的参汤去找瑶儿。瑶儿一口喝了个干净，抹抹嘴道：“谢谢姐姐了，还是姐姐对我好。”
瑶儿笑眯眯的，杏眼弯弯有盈光。
苏袅袅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提醒她一句：“以后少做点那事，小心伤了孩子。”
瑶儿过来挽苏袅袅的手臂，亲昵的依着她：“嗯，瑶儿知道了。”她又抬眸看她，眼神真诚：“瑶儿谨记姐姐教诲。”
“你这是为什么啊？”苏袅袅还是没忍住，问她。
以前在风月阁的时候是被迫接客，现在她已经摆脱了那个身份，为什么还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瑶儿起身，转了一圈，才说：“一是想给孩子找个爹，二是自己快活。”她坦言，倒也不觉得羞耻，男欢女爱自是有其中一番滋味儿。
苏袅袅脸有点红，声音都小了几个度：“可你也不能就这样随便找一个啊。”
“不这样那要怎么样？那个高门大户会要我，一个烟花地出来的女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就方才那侍卫还瞧不上我呢，前两天还说爱我，今天让他娶我就说要跟我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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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找，我们一起养这个孩子。”苏袅袅嘴角漾着笑，她心里理解瑶儿的苦，是安慰，也是真心。莞尔，她伸手去摸瑶儿的肚子，小心翼翼的，隆起来一点点，特别小。
瑶儿的手覆上苏袅袅的手，带着她一起摩挲一圈。心里觉得很幸福，久违多年的幸福。
小生命就在她的手心下，隐隐跳动，这种感觉很奇妙，苏袅袅看了一眼瑶儿，猜想小家伙以后的模样，应该是像瑶儿的，眼睛大大的，伶俐漂亮。
“你说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瑶儿突然问，垂眸看向肚子的眼眸温柔，她从一开就没想过不要这个孩子，相反，她很爱，很爱。
孩子的父亲她也知道，那是她这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人，像一道光，可见却不可触，亦无法拥有。
“不知道，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苏袅袅问。
“都喜欢。”
瑶儿顿了一息又道：“不过我希望是个男孩儿。”
“为什么？”苏袅袅问。
瑶儿笑着，“男孩吃不了女孩这么多苦，男孩会活得更好。”是男孩儿的话，她便可以看到那人小时候的样子。
苏袅袅明白瑶儿的话，握紧了她的手。
她知道瑶儿怕什么，怕是个女孩儿会受同她一般的罪，再者，这个年代，女子地位低下，依附男人而活，是可悲的，相反男孩儿只要努力便可为自己博得名利，受人尊重。
两人接着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瑶儿突然想起什么来，起身在梳妆镜前拿过来一封信，递给苏袅袅，她大字不识一个，“姐姐帮我看看，信上写了什么？”
瑶儿不知道是谁的，已经放在哪里好几天了。
信纸上的署名是：苏觉
苏袅袅：“苏觉，你那个小跟班留的。”
瑶儿：“他说什么了？”应该是小乞丐走的那日给她写的告别信。
苏袅袅打开，看了一遍，然后口述给瑶儿：“苏觉说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会努力做出一番成就，将来好好报答你，要你照顾好自己，还说每个月都会给你寄一封信报平安。”
瑶儿点头，“知道了。”她接过信纸，转手给身边的丫鬟，“拿去烧了吧。”
“人家一片心意，你就这么不在乎？”苏袅袅看得出，那小苏觉是真的很感激瑶儿，从平时的相处和信上的字里行间都是情深意重的，苏觉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瑶儿是不在乎，除了家人亲情，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在乎其他的东西。就是那个人也比不上家人重要。
……
边疆那边的事情比预料的时间要早，半个月后天机便送来了虎符。
虎符到手，顾言瞬自然不会再走循序渐进那一套，他要的是快刀斩乱麻，直接带着京城外隐秘驻扎的三千铁骑，还有天子剑逼宫。
而此时的皇宫内外酒醉金迷，皇帝沉溺温柔乡，华王一派的人也还沉浸在太子被废的喜悦中，没回过神。
昏暗的祠堂内，千雪和暖烟一盏一盏的点燃烛火，顾言瞬和老太爷在那无名的牌位上执笔题字，时隔多年，他们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老太爷写完先帝的名字，手抖得无法自抑，面具下的眼睛盘踞着猩红血丝，像一张网，他把牌位放上台面，自己双膝跪地，取下面具，重重的磕下响头，铿锵肃穆的声音响彻祠堂。
“陛下。”
一个臣子的忠心赤诚全在这一拜，这一声中，这些年所有的努力终见成效，为了完成先帝遗愿，不惜亲手斩杀妻儿，面容尽毁，他亦无怨无悔。
再抬头时，老太爷额头已经破了，溢出血珠。
暖烟跟着跪下，亦是磕下响头，脸上的泪早已弄花了浓妆。先帝是她的亲叔叔，待她视如己出，疼爱有加。当年宫变能逃过一劫，是因为先帝将她送到凤山读书。
后来追兵追杀皇戚遗孤，好在顾言瞬及时赶到，杀了那些追兵，解救了她。后来她便跟着顾言瞬和老太爷一同去了哀牢山，暗筹复国大业。
这晚，顾言瞬在祠堂跪了一夜。
翌日清晨，他拿了天子剑去苏府，找苏袅袅。
顾府外面重兵把守着，他只能运用轻功出去，到苏府他也是翻的墙，墙边有一颗老槐树，树叶茂盛，花香四溢，他抬手捂着鼻子。
树下是苏府大门，苏袅袅正在和荣晞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