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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得认真，房门什么时候开了都不知道。

  　　铜雀灯架上，烛火昏黄，映得她白皙的小脸都染上一层暖色，容颜恬静，过分温柔，纤长指尖转动，是纸张翻页发出的清脆声响。

  　　凝视她许久，顾言瞬才走过去。

  　　都走到面前了，苏袅袅还是没有发现他，依旧看得认真入迷。顾言瞬站在她身侧，垂眸睨她，睫毛长而翘，且又根根分明，每次吻她的时候，就是它们在他的脸上扫啊扫。想着，他的心莫名柔软。

  　　“私藏前朝旧物，被发现了是会被砍头的。”

  　　头顶清冷的嗓音打下来。

  　　苏袅袅下意识的阖上手中的书籍，抬眸看顾言瞬，眼神从茫然到愤愤，“你不会敲门吗？就这么喜欢鬼鬼祟祟的窥探。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知道。”他答话，“我敲门了，你没应声，我以为是默认的意思。”

  　　苏袅袅白他：“好，我没听到让你误会了，现在请你出去！”毫无商量的语气。

  　　她这样仰着头跟自己说话，脖子会很累吧，顾言瞬想着，坐到她旁边“今晚，我想跟你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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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袅袅将手中的书籍往顾言瞬身上扔, 气得不行, 小脸一下就红了, 耳朵尖儿也红红的, 她直言拒绝：“不行！顾言瞬, 你懂不懂入乡随俗啊！”

  　　书籍被扔到怀里，顾言瞬接住，随意翻看两页。突然觉得莫名熟悉, 他又认真的看，记忆翻涌, 这正是出自他手的策论。

  　　当今皇上的江山是抢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更不得民心, 登基后不久便下令焚烧前朝书册典籍，之后便开启了长达二十多年的暴|政。

  　　书中那些修身养性，治国齐家，大同天下的文明付之一炬。

  　　旁边还堆叠着一沓，顾言瞬拿着一本一本的翻看, 突然，他又起身去看少女闺房一角的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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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这些东西烧了，我就回厢房睡觉。”顾言瞬居高临下的看她，薄唇紧抿着, 眼眸有些沉。

  　　苏袅袅起身，直视他，态度无比的坚决：“不行！”这些已经是孤本，若是烧掉就不存在于世间了。那是她日思夜盼渴望无比的盛世光景啊。

  　　顾言瞬似是有些愠怒，他手指着案几上的书，斥责：“你知不知道一旦被发现，你们苏家一个都活不了。”

  　　“我知道。”

  　　“那你还留着？！”他语气加重，怒气明显。

  　　苏袅袅下巴仰着望他，眼神里有倔强的光亮，“不能烧。”说着，她坐下，伸手整理案几上被顾言瞬翻乱的书籍，最后小心的将厚厚的一沓书护紧在怀里。

  　　顾言瞬无耐的叹口气，蹲下身子，低声道：“袅袅听话。”他哄着她：“给我。”

  　　书籍一旦被发现，苏家便会被扣上意图谋反的罪名，到时就连他也救不了苏家，留着只会是祸端。其他的还好，偏偏这里十本有八本都是前朝太子所作的策论，那个得尽了民心的太子祈隐，他可是当朝在位者心中的刺。

  　　苏袅袅不给，纤细的双臂死死抱着。明明那么娇小纤细的一个人儿，平日里看着风都能吹倒，现在的力气倒是大得很。顾言瞬怕弄疼她，不敢太用力。

  　　这时，只听轻柔的声音道：“顾言瞬，你知道前朝太子祈隐吗？”她看着他：“他天资非凡，是个奇才，三岁赋诗，四岁论策，五岁便上朝议国事。可惜，一朝宫变，他九岁就死了。”

  　　苏袅袅眼眸抱憾，深感惋惜：“若是他还在的话，定能拯救这疮痍江山，才不会落到你们这种品格败坏的卑劣小人手里！”

  　　顾言瞬嘴角含笑，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饶有兴味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后才道：“袅袅，真是让你失望了，祈隐也是你口中品格败坏的卑劣小人。”

  　　轻嘲的语气令苏袅袅非常不舒服，“你不准这么污蔑他！”

  　　顾言瞬脸上的笑意更开，恍惚中，他又想起在哀牢山的时候，老太爷让他背《君子策》，背得不对，迎来的便是一道长鞭打在后背。

  　　老太爷不是要他做君子，而是要他覆君子之道，成小人之利，谋阴诡奇思。

  　　君子挡不住腥风血雨明枪暗箭，护不住天道至亲，那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又有何妨。

  　　小姑娘还在生气，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娇俏的小脸紧绷着。顾言瞬倒不和她置气，只觉得她生气起来也是好看的，可爱的。

  　　莞尔，他倾身过去，扣着她的后脑勺便吻上去，密密绵绵地无尽沉溺。

  　　苏袅袅想退却退不开，只紧紧攥着他衣襟不放。

  　　良久良久。

  　　苏袅袅几乎快要喘不过气，顾言瞬才放开她，她支着地毯往后退，大口呼吸，抬起手使劲儿的擦嘴，愤懑的语气里全是鄙夷，“顾言瞬，你出去！”

  　　小姑娘气息不稳，小脸蛋红的娇艳欲滴，一双眸子氲着水汽潮乎乎的。

  　　顾言瞬看着她舐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似是在回味方才，意犹未尽。片刻后，他才嗓音沉哑的开口：“宁死都要留着他的东西，欣赏他？仰慕他？”

  　　突然就转到这个话题，苏袅袅还没反应过来，她“啊”了一声，随即起身拽着顾言瞬往门外推。“你出去！”

  　　可是力量悬殊极大，顾言瞬占据优势，推搡间，她被摔到软榻上。

  　　“回答我的问题。”顾言瞬撑在她的上方，眼眸深深。

  　　嘴唇被他亲得又肿又疼，舌头都是麻的，苏袅袅眼睛一下就红了，蓄起泪水，声音哽咽：“你【创建和谐家园】，你再不出去我叫人了！”

  　　一颗泪滚下，她委屈至极，弱弱的控诉：“这里是我家，是我家，你还要欺负我。”

  　　顾言瞬哪里看得她哭，一颗心疼的发软，他答应：“好，你别哭了，我出去。”他说着，埋首去吻干她的泪水。

  　　顾言瞬真的出去了。

  　　苏袅袅小手捂着嘴唇，是真的疼，方才顾言瞬吻的很用力，像是要把她吃下去一般。他这是又怎么了？

  　　起身，她走到案几前，将上面的书籍一一收好，然后放到书架上。

  　　翌日。

  　　睡得迷迷糊糊的，屋子里好像进来了人，苏袅袅以为不是芸姑便是小昭，所以没在意，翻个身又继续睡。身旁被熟悉的气息围绕，她这一觉睡得特别的香甜。

  　　千雪小心翼翼的拿了那一沓书籍，出来。花厅里，苏伯庸身姿笔直地站定，神色不悦的看着面前的苏宴卿。

  　　“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知分寸，非要把我们苏家害得满门抄斩才高兴？！”苏伯庸愤怒地斥责。

  　　苏宴卿自是知道其中的厉害，但他也是极为小心谨慎，做得很隐秘。但是现在还是被发现了，他不做辩驳，受着父亲的责骂。

  　　千雪抱着书籍进来，颔首行礼后将它们全都扔到厅中正烧的旺的火盆里。

  　　苏宴卿房里找到的，还有苏袅袅的，全都都一一烧毁，红色焰火燃尽，只剩一捧黑灰。

  　　苏袅袅赶到花厅的时候，已经晚了，一页不剩。

  　　“顾言瞬呢？”她问站在一边的千雪。

  　　千雪答：“大人一早便去了青州府衙，估计要晚上才得回来。”

  　　她看向苏伯庸，问：“爹爹，是顾言瞬让您这么做的是不是？”

  　　苏伯庸气还没有消，脸色垮着，但是再女儿面前，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他放柔了语气：“袅袅啊，这些东西会害死我们的，烧了也好。”

  　　见父亲不正面回答她的话，苏袅袅又问苏宴卿：“二哥哥，是顾言瞬对不对？”

  　　苏宴卿正要开口说是，苏伯庸立马抢过话，“不是，是你父亲我要烧的！”说完，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到桌面上，“砰”的一声响，褐色茶汤从杯口溢出来一些来。

  　　苏袅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件事情就是顾言瞬吩咐的。她转身往外走，想去衙门找顾言瞬。

  　　“站住！”苏伯庸在身后吼道。

  　　失去小女儿伶儿后，他让苏袅袅学大家闺秀的那一套，是比以前更为严厉，可也更为的宠爱，要什么给什么。现在看来，是宠坏了，做出这种陷苏家于绝境的事情，还不知过错，丝毫没有悔意。

  　　怒气上涌，苏伯庸怎么也忍不住了。

  　　“来人，传家法。”他大吼道：“今天，我非要打死这两个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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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传家法。”他大吼道：“今天, 我非要打死这两个逆子！”

  　　守在门口的芸姑见情况不妙, 立即让小昭去禀报夫人, 没一会儿, 林氏便急匆匆的赶过来, 风寒还未痊愈，她捂着嘴咳嗽两声。

  　　好在苏伯庸还没有动手，【创建和谐家园】的木杖横在厅堂中央, 儿子和女儿跪在地上。

  　　“袅袅，快起来。”林氏过去扶苏袅袅, 说了一句话又是止不住的咳嗽。

  　　苏袅袅看着林氏，母亲平日里极为讲究仪容，现在病了, 脸色苍白如纸，鬓发还未来得及整理，有些乱，忽地，苏袅袅心里一酸, 眼泪溢出。她伸手去支撑住林氏颤颤巍巍的身子，心疼道：“娘亲, 您快回房休息吧, 我们没事儿。”

  　　林氏点点头，却不回去，而是又去扶旁边的苏宴卿。“宴卿，快起来。”

  　　苏宴卿起身, 眉头皱着：“母亲，您先回去，您放心，我会护好妹妹的。”

  　　林氏是苏伯庸的继房夫人，并非原配，两个儿子亦不是她亲生，但林氏心善也视如己出，两位儿子对她也恭敬顺从。

  　　昨日林氏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却好像又加重了几分，苏伯庸也心疼，他过来搀扶住林氏，低声说：“夫人，你先回去。”

  　　林氏看他，眼里有气：“我回去，回去了你就好打死两个孩子是不是？！”

  　　苏伯庸叹口气，对她低声道：“我知道分寸的。”转而，他又加大音量，吩咐：“来人，把夫人带回去休息。”

  　　小昭上前，扶着林氏回去了，出门前，她频频回头看苏袅袅。苏袅袅安抚林氏，“娘亲您放心吧，没事的。”

  　　林氏点头，慢悠悠的走了许久才出了院子。

  　　见人走远了，苏伯庸才吩咐小厮：“给我打这两个逆子，一人十板子。”

  　　两小厮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高高举起。

  　　苏宴卿起身，推开苏袅袅身后的小厮，对苏伯庸说道：“要打打我，妹妹的十板子我替她受了。”

  　　这时，大哥苏逸洲得到消息也从外面赶回来，见父亲确实是发了怒，他连忙跪下给弟弟妹妹求情。

  　　最后，苏逸洲替苏袅袅挨下十板子，苏宴卿挨了十板子，苏袅袅还是被打了手心，重重的十下，原本娇嫩的手心又红又肿。

  　　林氏的房间里，两位婢女拿好芸姑找来的药膏，急匆匆的给两位公子房里送去。转而，芸姑又拿了一瓶，仔细小心的给自家姑娘涂抹。

  　　苏袅袅紧紧皱着眉，疼得咬牙，眼里含着的泪水忍着不落。

  　　林氏看着女儿的手，也心疼得落泪，一边的小昭也跟着无声的落泪。苏袅袅是娇惯着养大的，何时受过这么重的体罚。虽然心里委屈，但是她也强忍着不哭，抬手用手背给母亲擦泪，“娘亲，袅袅不疼的。”

  　　“好，不疼就好。”林氏转过身去，泪水掉的更厉害，她连忙擦掉。

  　　苏袅袅看向小昭，“小昭，你也别哭了。”

  　　小昭抽泣一声，“是，奴婢知道了。”

  　　擦完药，手心【创建和谐家园】辣的感觉总算是消除了不少，苏袅袅关心的询问母亲的病情，林氏把大夫说的话告诉她，只不过是普通的风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反反复复的，可能要等天暖了才会好的彻底。

  　　苏袅袅扶着母亲回榻上，又给她掖好被角，最后她坐在榻边和母亲说了些体己的话。

  　　临走前，林氏将她叫住，问：“听说昨夜，你把顾言瞬赶出去了？”这是芸姑告诉她的。

  　　苏袅袅看了一眼芸姑，点头：“嗯，风俗的说法不是说这样不好吗。”

  　　林氏道：“风俗什么的都是次要，只是这男人的自尊心强，你这样做怕是会伤了他的心，损害你们之间的夫妻情分，今晚你们就住一起吧。”

  　　很长的一段话说完，林氏喉咙痒又咳起来，芸姑连忙端了蜂蜜水过来。喝完后，林氏这才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