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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袅袅低头，看着自己咯咯的笑。
真的是醉了，脸蛋红红的，眼睛迷着一层水雾，样子娇憨又可爱。
顾言瞬脱掉鞋子，上榻，倚在她旁边。他膝盖弯曲着，背往后靠，姿势慵懒。苏袅袅哼哼唧唧的，忽地又猛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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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会撞到头的。”他指了指车箱顶，提示她。
苏袅袅盘腿坐着，这么一下，头更晕了，她眼睛恍恍惚惚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她自己在心里测量了一番，好像真的是会撞到。
“谢谢这位少侠。”她很认真的给他道谢，还比了个握拳的姿势。
一碗酒酿而已，有这么醉人？上一次她喝酒好像都不是这个样子的。顾言瞬若有所思。
上一次苏袅袅是装醉，这一次是真的醉了，她也不晓得，一碗酒酿而已这么大的劲儿。
顾言瞬看着她笑，狭长的凤眼有流光，清冽迷醉。他有意逗她：“不记得我是谁了？”
“记得，顾言瞬嘛，我夫君。”苏袅袅答，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看，像是即将要被吸引进去一般。
突然。
苏袅袅起身，怕真的撞到头，她微微弯着腰，稀里哗啦的把身上的粽子皮剥掉。最后只剩自己原本单薄的衣裳。
她过来一点，绕到顾言瞬腿上坐下，挤进他的怀抱里，她仰头用自己的鼻子蹭他的下巴。
“我吃酒酿小圆子了。”她说着，好像还有几分得意的意味，“你没吃。”
嘴边，她的长睫毛眨啊眨，有一点痒。顾言瞬埋头，鼻尖触着鼻尖，问“好吃吗？”
苏袅袅“嘿嘿”傻笑了一下，退开来，“你猜。”
顾言瞬大手扣着她的头，又揽回来，他眼眸深沉，声音低低的：“我也尝尝。”
他低头，在那莹润柔软中去寻找答案。
吻着吻着，苏袅袅好像是哭了，唇舌交缠中有一抹涩涩的味道，顾言瞬另一只掐着她下巴的手也传来一股冰凉。
顾言瞬放开她，“怎么了？袅袅。”
苏袅袅轻轻摇头，莞尔又委委屈屈的哭诉：“别吸了，等下你都把我嘴里的酒酿吃完了。”
顾言瞬笑，“这么小气啊。”
“哼。”
还真是像个小女孩的样子，顾言瞬又凑过去，双手揽紧，轻轻去咬她的唇，“袅袅是喜欢荣晞，还是喜欢顾言瞬？”
酒后吐真言，她是不是也会说实话，或许她不喜欢荣晞。
希冀着，顾言瞬眼里浮现出一抹浅淡的亮光。
苏袅袅懵懵的，荣晞，顾言瞬，两个都不喜欢的呀。
“不喜欢，不喜欢。”苏袅袅连着说，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不喜欢谁？”顾言瞬追问。
酒劲上来了，苏袅袅身子缩下去，小脸贴上顾言瞬的胸膛，听着那一下一下清晰跳动的心跳，好困啊。
没问出来，顾言瞬思绪复杂。
他只好拉过绒毯给她盖好，抱着她睡觉。
“我喜欢的，以前是喜欢夫君的，但是，但是他却要杀我，后来，后来发现他好坏，就不喜欢了。”她呓语，声音轻轻细细的。
好久没有抱着她睡觉了，她好香，每一处都是软的，让人爱不释手。顾言瞬肆意一番，睡意上来，也渐渐入睡。
“你可不可以别跟着太子了，做一个好人好么，其实我……”我感受到你对我的好，对我的爱了。如果你以后都这么好，我或许可以试着原谅你的。
人醉了，真的会说出潜意识里，心底里最希望最期盼的东西，但或者又做不得数，因为那些没有经过理智思考的。
但那些话，顾言瞬也没有听到。
翌日。
一大早，千雪从外面带了一个人回来，满身是血的被押解到祠堂里。
香火味道馥郁沉浓，有些呛鼻，顾言瞬修长手指捏着绢帕抵在鼻息间，满室的烛火，通澈明亮，无名牌位立在他身后。
“跪下！”千雪低吼，一脚踢在男人的后膝盖弯，逼迫他下跪。
江珧很是不服气，只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顾言瞬，他脸上还有未干的血渍，头发也都是乱的。
昨晚，太子向皇帝参了他一本，说他意图谋反，全都是莫须有的罪名，皇帝相信了，今日一早天还未亮，全家上百口人除了他，无一生还。
江珧看着眼前的顾言瞬，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你，是你教唆太子，挑拨离间。”
当年夺天下，他是头等功臣，没想到今日却落得这般下场。
顾言瞬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是我，可又不是我。”
“什么意思？”江珧不解，再看看周遭，是祠堂，但是供奉的牌位上却没有姓氏名字。顾府的祠堂，为什么会是这般？
“江大人，眼睛睁大点仔细看清楚。”他慢条斯理的说话，眼神很幽深，让人琢磨不透。
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江珧认认真真的看。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眼神里充满了惶恐惧意。眼前的人风清月朗，斯文儒雅，是有几分像一位故人。他醇厚的声音发颤：“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顾言瞬嗤笑一声，转身，手掌落下的地方旋转一圈，身后的墙隔开两半，天子剑悬挂于正中。
“江珧，今日我便要用你的血祭奠我祈家数百亡灵。”
天子剑一出，江珧更加证实了心里的猜测，是祈隐，逃走的太子殿下，“你没死，你没死。”
“意图谋反的是你！”江珧大吼。
顾言瞬执剑，锋利的剑刃抵在江珧的脖颈，温声道：“不是谋反，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手起刀落，头颅滚地。
顾言瞬看着地上蜿蜒溢开的血迹，眼眸猩红狠戾，又透着颓唐迷跌。当年参与了的所有人，一个一个来。
以前他只叩拜天子剑，今日顾言瞬对着灵牌叩首，目光虔诚：“愿你们的孤魂得以安息。”
瑶儿今日进顾府，荣晞来送她，叮嘱几句后让她离开。
窗外的雪停了，有寡淡的浅白日光。
瑶儿掀开车帷子一角，对前面的车夫吩咐：“先去一趟白塔寺。”
“好。”
法相庄严，三千烛火盈盈，檀香静心。
瑶儿拂了拂衣摆，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发愿，红唇微微启阖吐出她心中所愿。“神明在上，愿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安好，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这些年辗转奔波，只要是有寺庙，她都会去上一柱香，祈求平安，却从不为自己。
因为她就这样了，神明，菩萨，佛祖，都救不了她，也渡不了她。
从寺庙出来，要下一段长长的台阶，马车在路边守着，她脚步匆匆。临上马车前，眼角的余光瞥到旁边有一团雪好像在动。
她走过去，柔白的手指一点点的拂开碎雪。
是一个小男孩，脸冻得发紫，只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她。
一瞬间，像是想到了以前的某个冬天，她也是这般，小小的一个被埋在雪里，但是没有将她抱起。
马车里，瑶儿拿毯子给他裹着，把手中的手炉也给他。
男孩身体素质好，喝了一碗热水活过来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瑶儿问。
男孩眨了一下眼睛，“我是孤儿，流浪到这里来的，以前的养父母叫我阿觉。”
阿觉，没有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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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姐姐好美。
“好。”男孩答。
“苏，苏觉，如何？”
“谢谢姐姐。”男孩觉得不够庄重，又颔首行礼：“苏觉谢过姐姐。”
转而，苏觉又问：“姐姐，为什么是苏呢？”
瑶儿眼里闪着光，淬了星星，“因为苏是世上最美好的姓。”
“那姐姐也姓苏了？”
“这是姐姐的秘密，不要乱打听。”瑶儿看他，她还从来没有行善救过人，这个男孩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已经出落得剑眉星目，好看，养着玩玩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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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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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掀动, 清凌凌的脆声响起, 芸姑这才抬起头来，厨房炖的粥送过来一会儿了，她先放到小炉子上煨着, 要不然姑娘吃不上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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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还在睡, 呼吸轻轻浅浅的，白皙的脸颊笼在那日光中，真是嫩得能掐出水来。
顾言瞬看着, 眼睛再也无法移开，他坐下来，把她放在被子外面的一只小手握在掌心中，大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细细摩挲。
身兼重负，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事先算好的, 除却复国执念他真的是清心寡欲，在遇到苏袅袅的那一刻, 一切都变了。
见她第一眼, 他便生出了贪念。想着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女孩子呀？令人心向神往。
三年的陪伴，他享受着她所有的好，享受着她看他时候满目的温软柔情, 享受着被她捧着仰慕，可当他看到怀里的人逐渐失去温度，昔日明媚的眼只剩死寂，他怅然。
她是他的人，生死也应该由他来决断。
重来一世，她不爱他了，怕他恨他。一朝，他仿若从至高处摔入谷底，落差巨大，命运赠予他的礼物逐渐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