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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顾言瞬醒了，倚坐在椅子上，慵懒闲淡的姿态，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
房间里炭火很足，却透着冷，骇人的冷。
他抬眸看苏袅袅，“去哪里了？”
苏袅袅端着一杯热水，惊怯着不敢抬头，她抿了一口：“我，我见你突然晕倒，便想着去，去找……”
“你信不信我杀了他！”顾言瞬徒然打断她的话，低低的吼声似有决绝，不顾一切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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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不信我杀了他！”顾言瞬徒然打断她的话, 低低的吼声似有决绝, 不顾一切的毁灭。
杀了荣晞, 便一切都没有了, 十几年来的精心布局一朝溃散。国仇家恨, 万里河山付之一炬。
于他，荣晞是一颗很重要的棋，决定全盘输赢的命棋。
“砰。”的一声, 苏袅袅手中的杯盏掉落，瓷片碎了一地。热水侵染在木地板上, 晕开一大片水渍。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苏袅袅吓得心惊胆颤，她看向他莞尔一笑, 装出懵懂的样子。
外面天黑了，房间里没有人进来点灯，顾言瞬的脸隐在暗影中，看不真切，但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透过黑暗, 直撞眼底。
第一次，苏袅袅第一次在顾言瞬的眼睛里看到了阴狠。
他不说话, 气氛压抑, 深沉。
苏袅袅慌忙垂眸避开，呼吸仿佛都掠夺了一般滞住。她蹲下身子，伸手去捡地上破碎的瓷片，手在发抖, 止都止不住。
“嘶。”
指头娇嫩的皮肤被割破，鲜红血液渗出来。轻轻浅浅的滴，洁白瓷片一息染红。苏袅袅就那样看着，昏暗中，她的脸苍白如纸。
顾言瞬走过来，伸手去拽她，手掌握着她的手腕，温热纤细，如玉一般滑皙的触感，好像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捏碎一般。
她身子发软没有力气，踉跄几步后被重重扔到小榻上。
兴许是红鸾仙子到了，外面响起悠悠的琴声，还有众人喧闹的声音，七色琉璃灯火映进来，照在苏袅袅的脸上，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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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晞不能死，荣晞死了她的希望也就破灭了，如今能与太子抗衡的人只有荣晞，荣晞是个好人，好人不能死。
顾言瞬将她的手指放到唇边，抿着，一点点的吻干血渍。
“用我给你的东西对付我？”他腥甜的唇贴过来，细细磨在苏袅袅的嘴角：“胆子越来越大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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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瞬手臂一伸，又将人捉了回来，圈着她坐在自己怀里。手指捻弄她柔软发烫的耳垂。苏袅袅只是哭，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不对，只会更加的惹怒他。
“我说我要杀了他，就哭得这么伤心呀，舍不得？”
顾言瞬手掌拍她的背，安抚般的一下一下。他像是轻笑了一声，邪气又诡异，但声音温沉，是极为动听的语调，“让他死在你面前好不好，亲眼看着。”
害怕，苏袅袅全身都在抖。
若顾言瞬能杀荣晞早就杀了，不用等到现在，但顾言瞬现在气极，一气之下杀了他也不一定，苏袅袅也不能为荣晞求情，那样便坐实了顾言瞬说的那些话。
之前她只是随意的说有一点喜欢荣晞，她骗他的，他却当真了。
“没有，我只是害怕。”苏袅袅冷静下来，纤软的手臂去抱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夫君，你吓着我了。”
“怕什么？”顾言瞬看透她的小把戏易如反掌。
“怕你生气，你生气好吓人的。”苏袅袅仰起头，声音轻轻地问：“夫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说完，她直起身，抬手捧上顾言瞬的脸，红唇落下，细细密密地亲吻他。很温柔，带着少女清新的甘甜，一点一点的轻尝，吸噬。
苏袅袅闭着眼，努力的回想，顾言瞬就是这样吻她的，用尽温柔。
这一次，她闭眼睛了。
像是有轻羽，一遍一遍拂过顾言瞬的心尖儿。他扣紧她后脑勺，压下去，循循善诱。
呼吸迷乱，苏袅袅平息好的心跳又加速，颤栗不止。
苏袅袅欲盖弥彰的方法很拙劣，但她这样，对顾言瞬倒是很受用。
半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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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不生气。”顾言瞬扶着她，嗓音沉哑至极：“继续。”
无数个午夜梦回，漫天的火焰，凄烈的惨叫声，一幕一幕，如此真实又烈切。杀戮，仇恨滋养出心中一片荆棘，日渐繁茂，也扎得他千疮百孔。
“快点。”顾言瞬催促道，薄唇轻启重重地吸口气。
哀牢山漫天的薄雾让他看不清，一道道长鞭挥出残血沟壑，渐渐肮脏，浑浊。风骨腐朽凋零，只剩一身虚伪皮囊，金玉其表。
死寂的心牢，终有一日窥见天光。
他心里想啊，那样明媚的人儿，得带回去，日日看着也赏心悦目。
繁华停歇，红鸾仙子乘轿离去，年轻的男男女女手里拿着祈来的红线香囊，一片欢声笑语，世人皆渴望爱，沉醉其中，欲罢不能。
餍足后，顾言瞬起身给苏袅袅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窗外有明灭光线，但屋子里还是很暗，顾言瞬想要点烛灯，苏袅袅拉着他的袖摆紧紧攥着，“不要点。”
这样暗暗的很好，她看不清顾言瞬，也看不清自己，看不清周遭混乱不堪的一切。就让她羞耻的心掩埋在这黑暗之中。
漱了口，顾言瞬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糖喂到她嘴里。
“袅袅，你是斗不过我的，算了吧。”顾言瞬坐在她面前，拿过她的手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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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无所有，没有权利，没有制衡他的筹码，也不够聪明。
“总要，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的。”苏袅袅说话都不利索，嘴里仿佛还是滚烫的，属于他的温度。“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她的声音很软，却又坚定。
顾言瞬勾唇浅笑，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倔强的一面，真是个傻姑娘，不对，是傻狐狸。
他不会感情用事，这么多年的心血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莞尔，顾言瞬又将人抱到怀里，声音放得很轻跟她讲话：“不要仗着我的喜欢为所欲为，除了你，我谁都可以杀，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温烫的薄唇贴上来，他又开始吻她。
“下次可不是吃一口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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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袅袅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襟，用尽了力气，那里明明是一处妙不可言的馥郁幻境，她却觉如同烈火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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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了。”苏袅袅抬手捂着被他吻到发麻的唇, 浑身都是烫的。
顾言瞬低声应她：“好。”
那样的滋味太销魂蚀骨, 顾言瞬趁着给她整理衣服, 又贴着她浅浅啄吻了好几回。一片昏暗中, 他牵着她出去。
“云晓生还没有走, 我们再去找他看看。”顾言瞬道。
苏袅袅点头，她抬起另一只手摸自己的脸颊，真的是烫, 而且肯定还很红。这个样子……
顾言瞬看出她的局促和担忧，“吃点东西再去？”
“好。”苏袅袅答得快。
云水间的膳食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名号的, 特别是那一道八宝鸡口味一绝。雅阁里，两人相对而坐。点的菜品也纷纷上齐了。
顾言瞬点的，但菜却全都是苏袅袅平日里爱吃的。、
宫宴上, 她吃得少，倒还真的有点饿。顾言瞬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放心筷子静静地看着她。
苏袅袅吃相很好，不急不缓的，他看得赏心悦目。
临了, 店小二送上来一份酒粮小圆子，说是今日元宵节, 讨个团团圆圆的彩头, 免费送，不收钱。但是只有一份，顾言瞬推到苏袅袅面前。
酒酿，很香甜的味道。苏袅袅喜欢, 一碗喝了个见底。
当时没什么感觉，但是起身走了两步，苏袅袅脚下就有点发虚。顾言瞬长臂一伸，揽着她的细腰扶住她。
“这就醉了？”他轻声问。
苏袅袅摇头，“没有。”一摇头，头怎么也晕乎乎的。
最后见到云晓生的时候，苏袅袅就是半醉半醒的状态。把完脉后，还要灸银针，苏袅袅怕疼，胡闹着不让。
顾言瞬抱紧她，手臂横在她面前，“疼就咬我。”
苏袅袅抬眸看了顾言瞬一眼，这才安静下来，银针一扎进去，她埋头就往顾言瞬手臂咬。
“如何？”完了，顾言瞬问。
云晓生皱着的眉舒展开，神色几分和悦：“回殿下，夫人恢复得很好，记得按时继续服药，身子不要受冷，以后还是有机会会有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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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会就好，就怕是一丁点儿机会都没有。
顾言瞬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再说她身子这么弱，他怎么舍得让她犯险。
千雪在外面等了很久很久，身上都快要冻僵了。
片刻后，两人总算是出来了。顾大人抱着苏袅袅出来的，怀里的人还扭捏着乱动。
车厢里的炭火燃尽了，只剩一点点的余温。
炭炉小，里面的炭火只够烧一个来回，他们在云水间耽搁许久，早已燃尽。顾言瞬将苏袅袅放到小榻上，给她拢了身上的斗篷，又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最后才拿绒毯给她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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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袅袅低头，看着自己咯咯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