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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瞬每日都会回来陪她吃饭，喝药也都守着她。苏袅袅最开始假意闹脾气不喝，顾言瞬耐着性子哄她，陪着她一起喝了好几天的药。
“袅袅，你若是喜欢孩子，我们明日便可以去抱一个回来。”顾言瞬道。
权贵人家，无论是嫡妻还是小妾，都想要生儿子傍身，所以这每日被换出来的女婴不知有多少，他有办法抱一个回来。
他让她喝避子汤是因为他现在还不能有孩子，不能显现自己的弱点，现在他依旧不想要，但是看到苏袅袅每日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心疼。
哪怕是抱回来的，只要是她喜欢的，他也会喜欢。
抱回来的孩子叫她母亲，便要叫顾言瞬父亲，可顾言瞬这样的父亲，稚子无辜，她不想可怜了孩子。苏袅袅嘴里嚼着糖，脸鼓鼓的，“不用了。”
“没关系，只要你喜欢。”顾言瞬蹲在她面前，温暖的大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苏袅袅似笑非笑的睨着他，眉目间满是厌恶，“顾言瞬，你能教孩子什么，教他和你一样做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吗？教他自私虚伪手段狠辣吗？！”
她嘴角掠过一丝嘲笑：“我本来也不打算和你生孩子，现在正好。”
蚀骨的痛意从心脏处蔓延开来，无处不在的疼，深入骨髓。顾言瞬尽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缓缓抬眸。
他只是看着她，一双狭长凤眸深邃死寂。
半晌后，他才沉沉地开口，“我知道。”
顾言瞬起身，“你该睡午觉了，我不打扰你。”说完，他抬步往外走。
出了门，他终是忍不住了，身体不稳地踉跄几步，胸腔里堵着的东西往上涌，口中一片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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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 他终是忍不住了, 身体不稳地踉跄几步, 胸腔里堵着的东西往上涌, 口中一片腥甜。
有路过的小厮看见, 上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千雪跟过来，不敢去扶, 只走在他步伐不稳的身后问：“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顾言瞬一只手捂住胸口, “无碍。”
强撑到了书房，顾言瞬扶着桌边坐下，脸色苍白如纸。又是一口血涌上, 只见干净洁白的绢帕上一抹猩红触目惊心。
千雪不知道噬心蛊的事情，她紧紧皱眉，眸色担忧。“大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顾言瞬擦拭着嘴角，嗓音哑然：“不碍事。”
千雪不再多问，道：“那傻女芽芽要不要送到夫人的院子里去？”
当初带回来的时候顾大人便说过是要给夫人解闷儿的。
“给她找一个院子, 多配几个婢女服侍，明日起让暖烟过来好好教导。”顾言瞬喝了一口热水漱口, “这件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千雪领命退下。
太子当年的秘闻顾言瞬已经查清了, 芽芽的身份他也知晓，而芽芽会成为顾言瞬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对付太子的棋子。
初十一过，顾言瞬晨昏定省, 忙于朝堂谋划之事。
冬日的天气也是怪，早上还有暖光薄日，可到了晌午厚重的乌云就压下来，天色变得暗沉沉。
“又要下雪了。”苏袅袅缩缩肩，拉上厚重的门帘退回屋里。
芸姑顺手将刚灌好的暖手炉递给她：“是呀，也不知这上京的冬日什么时候才算完。”
苏袅袅又重新窝回美人榻上，屋内炭火足，可她还是觉得冷，抬手拉过兔儿绒毯将身子全部裹住，只露出一张小脸娇嫩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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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这个时候顾言瞬都已经回来，今日却还不见人。
芸姑看向苏袅袅，“姑娘，要不要等姑爷一起？”
苏袅袅有些漫不经心，声音却也柔软：“不用了。”
芸姑低头叹口气，似是无奈，语气带着失落：“去吧。”顿了一下，她又拉过小芷：“汤药熬好了吗？”
小芷顺从应答：“已经好了，奴婢一直守着熬的。”说着她抬手擦脸，眉间的一点黑烟灰被擦拭开。
就在这时，她衣领下露出一点红色，石榴色的红，芸姑看着眼熟。
“你戴的这是什么？”芸姑语气有些急，又伸手去想要拿出来看。
前几日扫雪的时候，她在雪地里捡到的，样式新颖很好看，她本想着交给管事妈妈问问是不是主子掉的，但看着看着她又实在是喜欢，便私藏了。
昨夜洗漱后她拿来戴着玩，竟忘了取下。
小芷下意识地往后退，双手紧紧的攥着衣领，“没什么的，芸姑姑，您看错了。”
苏袅袅起身斜斜倚着，轻声命令：“你过来。”
虽是不情愿，但她还是过去了，恭顺的跪下，“夫人。”
“把东西拿出来。”苏袅袅一双桃花眼睨着她，纤细分明的长睫半垂。
小芷蹙眉咬唇，只好将衣物里脖子上的链子取下，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呈现在苏袅袅面前。
就在这时，一抹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进来，顾言瞬褪下身上的披风，随手挂在红梨木衣架上。“怎么了？”他幽深的视线往这边看过来。
小芷眼睛一下就红了，之前得罪过苏袅袅的人都死了，她心里害怕，一边磕头一边连忙解释道：“顾大人，夫人，这链子是奴婢在雪地里捡到的，不是偷的。”她眼泪止不住的簌簌往下掉，声音颤抖不止：“奴婢捡到东西未曾上交，是奴婢的错，请大人夫人责罚。”
芸姑想要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小芷都已经说完了。她一双手紧紧的攥着，心跳如擂鼓。
顾言瞬直接略过地上的人，长腿迈至榻边坐下，他敛下眼眸，看苏袅袅的眼神温柔至极，声音放得很轻：“今日可有按时喝药？”。
说着他又伸手去握苏袅袅的手，感觉到是暖的，他才安心的松开。
“喝了。”
顾言瞬嘴角抿开笑意，“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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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瞬嘴角抿开笑意, “乖。”
“用晚饭了吗？”他又问。
“还没有。” 苏袅袅答, 她瞥了地上的人一眼, 那白皙双手捧着的红石榴宝石十分亮眼, 顾言瞬看见了, 可他一句话也不说，不问。
顾言瞬抬眸，看向地上跪着的婢女, 眉目清冷，语气也没有了方才的温柔, “先去传饭。”
小芷收了哭腔，起身，她将手中的链子放到身旁的案几上, 这才躬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出去。
“怎么，不喜欢么？”顾言瞬修长手指把玩着那链子，精致的下颌绷得有些紧，线条明晰分明。
苏袅袅实话实说：“你买的这条是仿的，所以叫芸姑将她处理了, 没想到竟被那婢女捡到。”
站一边的芸姑连忙去梳妆台，打开抽屉将那条真的找出来, 然后递到顾言瞬眼前, “姑爷，这条便是真的。”
两条链子放到一起对比，真假一眼便能看出来，假的那条颜色要暗一些, 而且做工也更粗糙。
顾言瞬自是看不懂，他只知道，他买给她的东西，她不会珍惜。假若就算是真的，她或许也会扔掉吧。
“既然不喜欢，毁了便是。”顾言瞬神情晦暗。
只见他拿起链子握在掌中，随即打开已是细沙粉末，尽数飘落到地板上。
苏袅袅眼底浮起笑意，莹润【创建和谐家园】的小唇微微翘着一点弧度，“怎么，生气了？”
芸姑递过来擦手的湿帕子，他指尖转动，细细擦拭。“没有。”
“明明就有，还不承认。”苏袅袅轻晒，莞尔，她又伸手，如柔荑般的小手掐起他的下颌往上抬。一双笑眯眯的眸子审视着他，眼中清波流转。
自过年后，顾言瞬好像清减了不少。那陷下去的眼窝更显得一双凤眸幽暗深邃。
记得是昨日还是什么时候，千雪跟她提起过，说在书房看到顾言瞬吐血了。她现在装都懒得装，只是轻轻敷衍性的应了一声，说自己知道了。
现在看来，顾言瞬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她放开他，眼里的笑化为一抹懒淡轻嘲，“我最讨厌装的人了。整日把自己伪装成儒雅君子，实则却阴狠毒辣，非人也。”
苏袅袅的话犀利凉薄，他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浑浊的瞳仁，一时间竟令人不敢直视。顾言瞬垂眸，抿唇不语。
他背地里谋划的那些事情却非件件光明，甚至阴损至极。可他，可他永远都回不了头了，也不愿回头。
江山易主，皇帝昏庸无道，万里河山已是千疮百孔，他得拿回来，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他得报。可又谈何容易，与恶龙缠斗过久，他自身亦成了恶龙。
而她呢，从小被保护着长大的，心系美好，眼眸清明纯澈。他只愿她永远这般，爱憎分明，恣意鲜活。
片刻后，婢女们已将饭菜摆好。
顾言瞬坐在苏袅袅对面，他给她夹了一块菜放到碗里：“下午换了厨子，是我在青州那边找来的，应该和你口味。”
之前她好像说过厨房的厨子做菜不好吃，所以他特地花重金在青州聘请了一位厨子。
苏袅袅没吃他夹的那块，低头喝了一口瓷盅里的汤羹。她抿抿唇，味道是比以前的要好，她又夹了好几块菜，都极好吃。
是她喜欢的口味。
顾言瞬看她吃的开心，大快朵颐的，他嘴角缓缓勾起笑意，又留意观察她夹的最多的菜，然后起身换到她面前。
“尝尝这个炙牛肉，听说是厨子最拿手的。”他记得她是喜欢吃牛肉的。
苏袅袅皱起眉，看他一眼后，将手中的筷子重重的摔在桌面上，语气很是不耐烦：“我没有手的吗？！”
顾言瞬心里一紧，柔软的心募地失衡，渐渐往下坠。
苏袅袅冷眼瞪着他，不说话。
“是我的错，你自己好好吃。”他眸色深沉，隐忍着心底传至四肢百骸的痛意，“袅袅乖，不生气了。”
苏袅袅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吃饭，顾言瞬吃了几口便不吃了，静静的陪着她。喝药也是，她非要顾言瞬跟着她一起喝一碗，他不喝，她便不喝。顾言瞬毫不犹豫的答应她，一切都顺着她。
吃过饭，芸姑伺候她去暖室洗漱。
“姑娘啊，姑爷这般依着你，你就让他在屋里歇下吧。”说着，芸姑朝窗户望去，只见烛火映照下外面簌簌的雪留下暗色阴影。
芸姑又道：“外面雪大，也冷，且院子离书房还是有这么远。别到时候姑爷再染上风寒生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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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姑只看见他们不合的表面，却不知里面更深层的诸多复杂原因，她也只是在敷衍芸姑而已。
“也是，还是姑娘考虑得周到。”芸姑似是又想到什么，“只是这男人啊冷久了，怕是会到别处去寻吃的。”
苏袅袅答：“不会，就算寻了纳回来做妾也是可以的。”
芸姑心里一阵酸涩，之前她老是劝姑娘要大度，现在她倒是大度想开了，可是天下哪个女子不想得到心爱之人的独一份的宠爱呢。
入夜，月色清明，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