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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日里并不怎么回博雅苑，而魏父也常年不在家，只有雇的几位保安、阿姨在这里。见到魏和光回来，负责厨房的沈阿姨很高兴地说道：「和光，你今日怎么回来了？正好，你父亲今日难得，也在家呢。有什么想吃的吗？阿姨给你做。」

  魏和光在门口换鞋，听到这句话愣了一愣，他微微抬起头来，说道：「沈阿姨，你看着做就好了。」

  说完，他便上了二楼房间。

  沈阿姨在后面微微摇了摇头，这一对父子，只这性格最为相似。

  临到吃晚饭的时候，魏和光才见到了已经半年没有见过的魏父。

  魏父见到这个儿子，显然也是一愣，他一面坐下来，问道：「你今天怎么回博雅苑了？不是一直待在港新那里的么。」

  魏和光沉默片刻，说道：「可能今后就回来住了。」

  港新是从前魏和光和母亲居住的地方，所以魏和光这些年基本都住在那里，对于魏父也总是不冷不淡的。而听到魏和光这么说，魏父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这个他从来没有看懂的儿子，只微皱起了眉说道：「那你也将那里你母亲的东西收一收，拿回来吧。」

  魏和光淡淡笑了笑：「母亲或许会觉得在那里更舒服一些，还是算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港新那儿是她的家，难道这里就不是？」听到魏和光这么说，魏父的眉紧紧皱了起来，「和光，你已经怨了我这么些年，难道就还放不下？」

  本在旁边的沈阿姨见到这对父子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愿掺和，忙走开了。

  魏和光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菜，又微微抬起头来，声音疏远：「父亲，你觉得感情是什么？」他顿了顿，像是在笑自己：「这种东西，我好像从来没有懂。当年你醉心科研，抛下母亲和我，一走便是数十年。后来母亲生病去世，你回来了，又开始从商。在你的口中，你爱母亲，但弥补未免太晚。而我想，你或许从未爱过我。当年心心念念想着你的母亲是这样，实则最爱自己的你也是这样。」

  所以他从小便已经开始做许多事，他要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心头郁结思念魏父成疾的母亲。从小到大，能够给他些许安慰的，或许便只有隔壁的苏家。苏母温柔，苏父和蔼，生活在苏家的苏酥，魏和光羡慕了十多年。那是一种什么感情呢？

  魏和光年少成熟，向来不喜多言，静默内敛之下，他已习惯于用固定的理念去进行一种行为的选择。

  而这种又是否正确呢？魏和光觉得他应该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

  在魏父暴怒之前，魏和光先站起身，他看着鬓发明显已有些斑白的魏父，眼眸清透，声音浅淡：「抱歉父亲，我今日心情不太好，一时失言。请您继续用餐吧。」他将椅子放回去，而后上了楼。

  上楼梯时，收到一条微信，是苏酥发来的，魏和光点开来看了一眼。

  【苏酥】：和光，你今天没有回家吗？

  他本来已将屏幕熄去，行至门口，又打了开来，回复道：「今后我回博雅苑，不必一同上下学了。劳烦你和苏阿姨说一声，也不必给我做饭了，一直以来很是感谢。」

  魏和光一字一句地打着，打完之后，他突然想起林春蔷来，想到她今日说的话。

  他翻遍了曾加过的班级群、学校群，终于寻到了林春蔷的微信。

  头像是美少女战士。

  魏和光不由淡淡笑了笑，他按下添加好友，心里却有些知道，这个好友申请或许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不会通过。

  夜色深沉，房间冰凉，魏和光放下手机，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桌上摆放的母亲照片。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糖果，奶白色的包装，是椰子味的。

  他将这块糖果放在了母亲的照片前面，轻声说道：「抱歉。」

  -

  我洗漱完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的手机亮了一亮。

  我随意瞥了眼，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微信头像申请好友，点开一看，好友申请里赫然写着：

  「蔷蔷，我是魏和光。」

  蔷、蔷……蔷？

  我：「……？」

  魏和光被陆长尧附身了？

  017.

  我颇有些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这句好友申请。

  虽然很想同意好友申请再问一问魏和光是不是被陆长尧附身了，我还是克制了这个冲动。

  我今天的确是不想和魏和光说话，此刻看到魏和光发来好友申请，心里虽然诧异，却仍是忽视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突然又想到了昨晚做的那一场梦，而也正是这一场梦，使得我现在看待魏和光、苏酥以及周围的人，甚至是我自己，都带上了特殊的视角。在那一场梦里，有许多和现实中相似的地方，比如主人公和配角的名字，比如每个人之间的关系，这也是我相信这场梦的理由之一。

  但当我再细细回想，我又不得不重新考虑这场梦的真实性，又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我虽然与文中的「林春蔷」同名，但在某些方面，其实我与她并不一样。扪心自问，我并不会因为个人的喜好而对可能成为我情敌的人做出威胁、霸凌等有违道德观的事情。既然我是如此，那么魏和光、苏酥等人又真的如我的那场梦里一般模样吗？

  对于魏和光，我的确有过片刻的心动，否则我也不会转去一班，并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而在做过这场梦之后，我又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这一段感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的呢？不止对于我而言，对于魏和光亦是如此。

  难道魏和光当真就是为了逼苏酥看清心意才与我交往的吗？

  事实上，当我回想今天落水的那件事，我的心头的确有个声音高呼「分手」。但我又总是不经意地想起魏和光说「女朋友叫林春蔷」的时候。

  那么，在我不曾做梦之前，我认识的魏和光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呢？

  长得好看、成绩优异、性格冷淡疏离但是待人彬彬有礼。

  而在那一场模糊的梦中，有关于魏和光的描述其实也并不多，多半的描写都在其与女主苏酥的互动过程中。

  所以，我知道的魏和光只是片面的罢了。

  想到这儿，我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其次当然就是睡觉啦。

  -

  择日起来时，发现一向工作繁忙的林爸竟然在家，正窝在楼下沙发上喝咖啡。

  我在楼上喊了声，他慢悠悠地抬起头来问我：「乖女儿，大清早的就起来吓你爸爸？」

  我撇了撇嘴，一面下了楼：「爸，你是这么容易被吓到的？对了，学校那边你已经派人过去谈了吧。」

  「嗯，问题不大。」林爸喝了口咖啡，又低下头去看报纸，「几栋楼而已，派工程队过去就好了，资金方面也都在和你们学校那边谈。」

  对于本身就是建筑商起家的林家而言，几栋楼的确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一中作为这所城市中最好的学校之一，往日毕业后能够提供的优秀苗子更是繁多。前期的投资不过是为了往日的盈利，林家乐意出这些钱，而校方自然也愿意多一家投资商。

  「知道了，我先去学校了。」我随便拿了块点心吃。

  「去吧去吧。哎？怎么又不吃早饭……你这丫头，小心你妈回来揍你！」

  后面的话没有听清，不过相同的话我都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眼看着都快七点了，便忙让陈叔送我去学校。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前往学校的路上，我坐在车里又一次看到了苏酥，她好像有些垂头丧气的，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而且……

  她身旁没有了魏和光。

  魏和光不应该就住在苏酥家对门吗。我看了眼苏酥，慢慢收回视线来。

  018.

  而直到我收拾好书包里的东西，从来不迟到的魏和光这才姗姗而迟。

  他好像没有睡好的样子，眼下都有了一些浅青色，微微有些苍白的面容，只是眉眼仍旧是淡淡的。额头上难得有了些汗珠，像是匆匆忙忙从哪里跑来的学校。

  看见我，魏和光好像是在纠结什么，而后侧过头来，轻声地唤道：「蔷蔷。」

  我看他一眼，沉默地又转过头去。

  魏和光又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春春？」

  「噗嗤」

  绝对是前面的左彦明笑出了声。

  我忍住想要给魏和光一个白眼的冲动，坐下来开始看书。

  魏和光见我不说话，神色有些迟疑，他垂下眼来，也把书拿了出来，似乎又抽出了一张纸，开始握着笔写些什么。

  我没再看他，沉迷学习去了，再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试，最好一举夺下陆长尧年级第二的位置。

  而在上课的时候，我本来在认真地看着黑板，胳膊肘却突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顺着动作我转过头去，果然瞧见一根修长的手指贴在桌子上，而那根手指下面，还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我看了眼做出这个动作的人——

  身旁面无表情的魏和光。

  我移开视线，没管。

  于是胳膊肘又被轻轻碰了一下。

  我缩了缩胳膊。

  这次那根手指干脆把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挪到了我的面前。

  我：「……」

  我只得拿起那张纸条，把它慢慢打开，却发现这不只是一张小纸条，简直内藏乾坤，和一篇小作文似的：

  「展信好，林林/春春/蔷蔷：

  昨夜申请你的微信好友，你果然没有同意，于是本想在微信上同你说一些事，此刻也只能写在纸上，望你能够阅之。

  首先是昨日落水之事，这或许也是最让你生气的一件事么？我好好想了想，觉得实在抱歉，此刻要与你深深道一个歉。我救苏酥的初衷，完全是因为她不会游泳，而你会，所以我才救的她，并没有其它原因，只是觉得生命比较重要。

  此处说法或许有误，但我也绝不是说女朋友不重要。救人的初衷与前提，都是我在这些年来的常规道理下进行的判断，是以我个人的理性的思想进行的选择。自然，此处说法或许也有误，我并不是说你生气不理性，相反，我忽视了你的想法，这点我很对你不起，我昨夜也进行了考虑。

  你已是我的女朋友，我合该考虑到你的想法，只是我是第一次交往，有些做得不对的地方也万望你指出。我也会自己好好学习，更何况……」

  读到这里，接下来的一行字像是被人涂抹掉了似的，我看了眼前面，又看了眼后面，被涂抹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写了什么话，我只得继续往下看：

  「其次，你说我唤苏酥亲昵，我思考许久，也并没有觉得直呼其名有什么亲昵可言。我昨日想与你解释，又不知该怎么和你说，并且你看样子非常生气，好像下一刻就要实行武力。

  不过我唤你全名，只在思考到底唤什么较好，我并不知道用什么称呼你会高兴，故而仍旧只叫你的名字。不过若你不开心，我昨夜想了几个，也正如此纸前端的三个称呼，但或许并不合你心意？于是又在网上找了一些称呼，诸如宝贝、亲爱的……只是读来感觉颇怪，但若你喜欢，也未尝不可。

  最后，若我还有什么不对的，万望我的女朋友指出。」

  苏酥、酥酥……我心底长长嘶了一声，其实平日里我听魏和光叫苏酥，声音平淡，也并没有什么亲昵不亲昵的说法，只是昨日或许是因为生气……便总觉得喊的不是「苏酥」而是「酥酥」，想一想便更生气了。

  而看到那什么「实行武力」时，一行字其实也被魏和光涂掉了，不过我费好大劲还是认了出来。一直到下面的称呼时，看得我更是嘴角差点抽搐起来。

  我一面看手上的纸条，余光中魏和光又偷偷往这里投来视线，被我逮了个正着，他倒是也不慌，只又缓缓地移开视线，看向前面。

  019.

  我把纸条上小作文似的内容都看完了，而后将手伸了下去。

  旁边的人发现我的动作，轻轻转过头来。

  我的手就在此刻抚上了魏和光的腿。

  我能感受到魏和光的身子颤了一颤，紧接着他又硬生生将头转了过去。我见他那已经紧紧抿起的唇瓣与颤个不停的睫毛，笑了笑，而后放在魏和光腿上的手——

  狠狠地掐了一把他腿上的肉。

  魏和光的神色几乎是瞬间变了一下，他的手也下意识地伸了下来，并且稳稳地覆住了我正放在他腿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