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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月色灯山满帝都》-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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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琮遥遥冲我一笑。

      我有些失神,前所未有的情绪在我胸腔里炸开。是甜而暖的,内里又充盈着辛酸与无奈。

      「娘娘,您想给两个孩子最好的人生吗?」肖宁蓦地在我耳边张口,声音飘忽着,像不真切的梦语。

      「万死不辞。」我如是回她,天骤降暴雨,更模糊了岸边的人影。

      【十三】

      我在寒山城里无依无靠,朝堂上的动静大多都是肖宁或者若盈姑姑透给我的。说来其实都是肖家的人,若盈姑姑是当年已故肖太后的陪嫁丫鬟,是肖家一早安插在我身边的人了。

      他们说,自我诞下皇子,早前不满于一国之君竟是独眼的风声又起来了。想来多半是肖家在从中作梗,毕竟起初一力推举左琨的便是肖氏。

      据闻肖太后是现今肖国公最疼宠的妹妹,当年延误救治致使太后年纪轻轻便病故一事,想来也都被算在了左琮头上。

      左琮有好一段时间没来过后宫了,御书房的灯火时常燃至天明,以致这年晚秋我再见他时,整个人明显消瘦了许多。

      一向很有精神的疯子看着乏乏的,他照旧倚在榻边,轻轻摘下他的眼罩。他突然问我:「云罗,你可知孤为何不再多育子嗣?」

      我为他煮茶,轻轻道:「怕将来他们兄弟相争罢。」

      「可如今却要父子相争了。」

      心下一滞,我转头去看他。若非窗外暖光映照出面色,左琮直直靠在那里,会像极了一具冰凉的骷髅。

      我故作镇定道:「生在帝王家,哪有个安稳度日的。」

      我在他转头看我前一霎回过头来,照旧煮着茶。他凝视了我好一会儿,问了一个让人心颤的问题:「如孤与阿晏,走到你与你姐姐那一步,你该当如何?」

      「那要看是皇上杀了阿晏,还是阿晏杀了皇上。」我端起茶盅,在他面前伏下身子,将热茶捧在他面前,视线锁在榻边的银线流苏上。

      「云罗,」他未端茶,反倒攥住我的腕子,险些洒了茶水,「孤原本该接着问,可孤竟不敢问了。」

      他唤了李昕进来,就这么攥着我的腕子宣旨,立大皇子左晏为太子,入主东宫。

      我大惊抬眸,看到左琮如旧冰凉的眼神。他俯视着我,从来都是不容抗拒的语气,「今夜不再谈论朝政,孤想好好睡一觉。皇后,你这茶里没毒罢?」

      我哑然失笑,意欲自己饮了,却被他抢去饮下,而后他便将我打横抱起扔到床榻里侧。他来抱我,始终攥着我的手。

      那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左琮呢喃:「你怎的不下毒呢……」

      毒杀戚玉锦,是我心如死灰无路可走。可皇上,现在寒山城,想制住你的,可远不止我一人了。所以孤注一掷以命赌命的事,在你身上便不划算了。

      那是我第一回反过来俯视左琮,如饮鸩止渴,妙不可言。

      立太子的旨意传遍阖宫后,肖宁很惊奇,问我对左琮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将原话说给她听,只是停在了左琮说想好好睡一觉那里。

      肖宁注视我,重述了一遍「那要看是皇上杀了阿晏,还是阿晏杀了皇上」,她凑近我,几乎要贴在我脸上,「皇后娘娘,嫔妾似乎有些明白皇上痴迷娘娘什么了。连嫔妾都有些迷恋皇后娘娘了。」

      我啐她,「想男人想疯了竟来想女人了不成?」

      肖宁被我逗笑,显然因我推动,阿晏得做储君的事是令她开心的,或者说是令肖家满意的。我蓦地想起雪漠国的太宗皇帝登基时不过七岁,我有几分震惊,却不能说出来。

      他们惯爱看我蠢笨听话的模样,哪怕我说了直捅左琮心窝的话,他们也只会觉得是我没心思直言不讳罢了。

      「瞧啊,我只需做自己,大家就都会对我无甚戒心,拿我当个好掌控的傻子。」

      无人处我对绢儿说道。

      她反驳说我不是傻子,我说这宫里做傻子才活得好。

      这话说罢我不禁瞥了眼绢儿,不知她几时已成了这朝晖宫奴才们俯首帖耳的「绢姑姑」,看着她如旧呆呆的模样,我蓦地汗毛耸立。

      绢儿不正是我这么多年,一直觉得是个傻子的那唯一一人。

      可哪有傻子能在两国的深宫里都活得通透无暇,哪有傻子一次次正中我心底事,又能话锋一转让我以为她只是凑巧点中。

      这里真真是个吃人的地方,高耸的红墙围起的是一方鬼域,放眼望去皆是魑魅魍魉。

      我原以为阿晏被立为太子之后,能够消停一段日子。没成想只是过了三年,便有了改换新君的风声。

      那年阿晏刚满六岁,左琮真心拿他当储君栽培,半人高的孩子能背出五国几十册的史书的时候,我当真听得瞠目结舌。

      「娘娘可别只把功劳归给皇上,嫔妾也耗费了许多心血的。」肖宁冲我撒娇,我哪敢忘,太子三师全数是肖家的人,连教他骑马射箭的武师都是肖宁母家的幕僚。

      若不出所料,肖家在逐渐架空左琮的朝廷,他们要拥立阿晏称帝了。

      而向来心狠手辣疯魔了的左琮,又岂会坐以待毙。果然新年刚过,他便下旨说阿晏既已会骑马射猎,今年的春猎便将太子一同带上。

      而正当我心急如焚要去面圣时,左琮倒是先来了朝晖宫。

      他不徐不疾喝了杯热茶,最后一缕霞光打在他那只完好眼睛的侧脸上,将他的笑容映照得十分灿烂,「皇后,从前未曾带你去过春猎,此番可想见识见识?」

      左琮向我伸出手,他手中分明空空,我却总似恍惚看见一把刀柄。我又想起了那场野兽扑人的旧梦,只是这一回陷在泥沼里的要改换他人了。

      【十四】

      肖宁一直恳求将她也带去,惹烦了左琮便被禁足宫中了。事至此她也不再顾忌,直接遣了若盈姑姑与我传话,说万望出宫春猎前能见我一面。

      我见了她,与我曾经料想的一样,她提起了左琨的事,说是左琮为了皇位而故意戕害的亲兄弟。从来八面玲珑的女子垂着头,发髻上的蝴蝶簪子在光影里静静舞动。

      我突然便明白她为什么知道左琮不想让她有子嗣也不哭不闹,为什么会让我放心她会将阿晏好生抚养长大,为什么当年肖家极力拥护左琨。

      以及为什么左琨是她从不敢提的一个名字。

      因为这个国公府里最张扬跋扈的千金小姐,从一开始倾心的便是她的小表哥。那该是很好的一段青梅竹马之情,举国最明媚的姑娘当配一国之君。

      一切本该和乐美满,却被左琮一手打碎。她的少年郎没了人样,她甚至还要嫁给仇人。所以她要亲手覆了左琮的皇权,她要让他付出代价,让他大梦一场空。

      因此我也没得选,她嘱咐我无论如何要阻止左琮,肖家势在必行,我只能站在阿晏身后。

      临走时,我轻轻抚了抚肖宁的后脑,像我往日里哄清河入睡那般。她抬眸看我,忽而的便落下了两行眼泪。

      她坐在桌边,我站在她身旁,她伸手环住了我的腰,将脸埋进我怀里。她哭着问我:「娘娘,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开始都那样好,后来一个一个全变了模样。为什么无辜的人不得善终,为什么害人的人也不得开心颜。

      为什么你我皆已站在一个国家权势的巅峰,却都戴着和乐美满的面具靠惧怕与仇恨向前熬日子。说活不想活,说死又不敢死。

      春猎的几天,左琮将我和阿晏都安排在了他的帐子里。他给我说,他早些年微服私访的时候,曾在边境的百姓家居住过,那些平头百姓便是如此,一家几口人住在一个小屋子里,丈夫每日出去劳作赚钱,妻子便在家中操持家务。

      因为穷困,边境的升斗小民大多一夫一妻,一儿一女。

      「就和我们似的,可惜没有带公主来春猎的惯例,不然清河若在,便是一家人齐全了。」左琮说这话时,斟了杯清酒给我,还为我夹了些小菜。

      若非他身着黄袍,我当真会有寻常百姓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的感觉。

      阿晏虽不到七岁,却已有了一国储君的威仪。他坐在下方,虽则好奇却只是眼巴巴看着,我不免笑道:「阿晏可是想尝尝这酒的味道?」

      他年纪太小,依例不得饮酒,于是阿晏又眼巴巴地看向左琮。左琮向来偏宠我,只是故意扭过头去,明显是在许我让阿晏尝一口,他只当做没看见。

      虽则清酒,到底有几分烈性,阿晏被呛得眼泪直流。我一边帮他抚背一边咯咯直笑,逗弄他:「咱们东宫太子往日的端庄哪儿去了?怎的当着众人面前如此涕泗横流的?」

      阿晏又羞又气,行了礼便出去洁面换衣。我迟迟转头才发觉左琮默默看着一切,那只完好的眼睛已经笑成了弯月。

      我倏尔便在想,此一刻他笑得这般好,可心底还在想着要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就和当年的我一般,笑盈盈双手奉上藏了毒的荔枝,要了自己亲姐姐的命。

      那时连绢儿都在可怜我。此时此景,左琮与当时的我并没有不同,可我并不可怜他,因为他要杀我那么好的阿晏。阿晏还不到七岁。

      那还有谁会可怜左琮呢?他身边的李昕会吗?大概也不会,那已经活成人精似的大太监,见惯多少回江山易主,顶多叹一句成王败寇罢了。

      「皇上,您打算什么时候亲自进山打猎?」他明白我在问什么。

      「明日晌午出发,」左琮仍旧带着笑意,「太子留在大帐里,交由李昕好生照看。」

      我怔在原地,看左琮向我伸出手,他问我:「只是不知皇后可愿一路作伴,与孤同行?」

      千算万算,谁都没有料到,他进山竟然未带阿晏,而是带了我。

      【十五】

      虽入了春,可漠北仍旧十分寒冷。我不会骑马,左琮与我共乘一骑,我坐在他身后,伏在他背上便不会被朔风刮疼。

      那个地方与我梦里的场景很相似,只是冻干的大地上没有让人深陷的泥沼。杂草长势汹汹,枯黄着树起一人多高。

      我并未看见什么,只见左琮忽然拈弓搭箭迅速射出一箭。跟随而来的士兵上前搜寻,摸到一只野兔呈了上来。

      因士兵的踩踏,地上显现出一条蚰蜒小道来。左琮说,小时候他们沿着这条小道走,穿过一个山洞便有一眼泉,他们在那里看见过罕见的白鹿。

      「皇后,你想跟朕探一次险吗?」他跳下马,将弓箭背在身上,仰头看我,满脸写着期待。

      我鬼使神差扶着他下马,任他牵起我的手,拨开长草向山林深处行去。左琮下令,士兵远远跟着,不准近前来。

      如他所说,果然穿过了一个山洞,我脚滑了好几次,亏得他牢牢将我护在怀里。山洞那头也是挡人视线的长草,我蓦地有几分惶恐,向后拽了一下左琮的手。

      他转过头看我,突然问了我一个他曾想问却没问出口的问题:「孤杀了阿晏如何?阿晏杀了孤又如何?」

      我震惊抬眸,微张了嘴,唇齿动了又动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左琮倏尔一笑,那个笑容轻轻的,带着几分少年气。他拍了拍我的手背,仿佛不曾问前边那个问题,转而言道:「皇后在此处等等,孤去开了路再来带你走。」

      他取下长弓劈开杂草,向前缓缓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道:「那一年,我和琨儿追着一头鹿到这里,我同你一样,怕草长山深危险,可他不听,一个猛子便扎了进来。」

      「他呼救的时候,我以为他和小时候一样在戏耍我,直到我看见一条胳膊粗的虎尾扫过,才知他是真遇了险,我才忙带着护卫冲了过去……」

      那并不是蓄意谋害。

      小时候的光景原本很好,他是嫡长子,自幼被当做储君培养,左琨是他最疼宠的弟弟,即便他后来伤了眼睛众人想拥立左琨时,他也没多少怨恨。

      可分明只是一场意外,回宫之后他却被千夫所指,说他是为了皇位故意为之。被污秽蒙了心的宫中人,看谁都天然带着恶意。

      左琮那只眼睛原本虽瞎了,却不必摘除,别人看去至少能是个全貌。是他母后听闻小儿子从此断腿残废了,盛怒之下命人剜了那只眼睛。

      「母后对我说,我纵有十只眼睛也赔不了琨儿分毫。」听到那个一路向前的人带着哭腔时,我的眼泪霎时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他的背影那样单薄,仿佛几根长草便能刺穿,「其实她剜我眼睛我都没那么难过。让我真正难受的是,她那么恨我了,可为了她正宫太后的位置,还要留着我,还要与我装作母慈子孝。」

      「我小时候以为琨儿是母后老来得子所以被偏宠了些,我以为因我被父皇当储君栽培所以处处要被严待些。可是真出了大事,我才知我就是不被偏心的那个。他们没一个人信我,没一个人……父皇因此被气得死不瞑目,母后视我如仇敌。」

      「连我后来去看望琨儿,他也认为是我故意加害的,跌到地上也要爬着来赶我走……还有母后病重之事,她常年疾病缠身,那一回我只是与她赌气,未曾想会那般严重,我从未想过害她死……」

      左琮蓦地回首,远远地望着我,我才知他已泪流满面。

      他一皱眉,嗓音沙哑地问我:「云罗,为什么啊……」

      风呼啸着,愁云惨淡。当初没人回答我,我如今也回答不了肖宁,回答不了他。

      左琮向后倒退着走,一边走一边正了正皇冠,又摆出了最初相遇时癫狂的威仪,「你们架空孤的皇权,想立左晏称帝,让孤做那劳什子的太上皇?」

      他清冷冷地笑着哭,「孤自登基,几拓雪漠疆土,修路引水,扶持农桑,为国为民图万世之计,史书如何写都该是名震千古一帝!想要孤最后任人摆布着了此残生?乱臣贼子,当真妄想!」

      狂风骤起,左琮艰难劈开的一条小径又被长草掩埋,转瞬间我便看不清他的背影了。

      我头皮发麻,慌张地向前扑去,长草在我的手上与脸上划出血痕,我疯了一样喊他的名字:「皇上、皇上……左琮……左琮!」

      暴雪落下时,我与卫兵们合力扑开长草,看到左琮从小山崖上坠落泉边,泥泞裹身,被半山腰的一棵枯树戳了一身的孔洞。

      我连滚带爬跑下去,将那薄薄的身影捞在怀里。将左琮翻过身来,我才看到有一截细长的枯木,刚好扎进了他那没了眼珠的那只眼窝。

      就和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摘下眼罩,我说的「若找根削尖的树枝从这里戳进去,会不会和串糖葫芦一样,串过皇上的脑袋」的光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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