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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月也格外捧场,夜幕中没有一丝乌云,月光皎洁,月色温柔。给这雄伟壮丽的游龙长灯柔化了棱角。
今日城中结亲的人家多,站得如此之高,却反而看得更加清晰。
“殿下在看什么?”
眼前盛景如斯,除了身为公主应该感受到的自豪与欣慰之外,还有几分与夜色同凉的悲怆。
“冠盖满京华。”我听我自己说道。
斯人独憔悴。
迟墨解了外衫搭在我肩头:“夜里风凉。”
我看着肩上的外衫,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热体温,转头笑着看向迟墨。迟墨抿了抿唇,将视线放在了长灯上。
奇怪,怎么身边有个人,就突然忘了那句诗的下一句了。
回忆与现实交织,夜色下的望星塔流光溢彩,塔顶却安静异常。
“母后仙去那年,我六岁,高璟弈只有一岁,”我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缓缓开口,“那场大火,只有我和璟弈活了下来,那天,高璟弈紧紧抓着一块八珍糕,怎么都不松手。”
“父皇说,太子重情。”
迟墨看向我,正了神色,静静地听着。
“十四岁那年,父皇给我讲了很多,我知道了父皇欲立高璟弈为太子,彼时前朝后宫都会盯着他,我是他亲姐,我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拉他入地狱;我知道了六岁那年的大火,是母后替璟弈挡了灾;我知道了何为一国公主。”
我顿了顿,语气无悲无喜,眼神却渐渐没有了焦点:“后宫是父皇的后宫,我不能替母后报仇;江山是高家人的江山,我的人生也由不得我自己做主;所有爱憎,皆是万劫不复的软肋。”
轻轻笑了笑:“太傅曾在学堂上说,我们都是人中龙凤,享着寻常人家没有的殊荣,自要担起他人没有的担子,这叫责任。”
“当时不懂,后来懂了。”
迟墨眼底泛起的全是心疼,那张薄唇动了动:“殿下......”
“嘘......”我伸出食指压住他刚刚开启的唇,他睫毛动了动,“我不需要安慰。”
“现在也挺好,七次出嫁落了个天煞孤星的名号,倒也清净了。”自嘲的话语吐出来,却扎进了迟墨的心里。
你要说我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否愿意嫁人,堂堂一国公主七嫁七败,这要是换个寻常女子,早【创建和谐家园】了。我虽惯会自我安慰,可我还是个女子啊。
迟墨将我伸在他唇上的手指抓了下来,却没有松开我的手,他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我皱了皱眉:“太傅何故道歉啊?”
“会好的。”迟墨看着我的眼睛里倒映的全是我的影子,脸颊被酒熏得通红,眼睛水汪汪的,有些迷离。
我和迟墨互盯了一会儿,突然上前一步,迟墨条件反射地微微后退了一点,撞在了栏杆上。我身形不稳,晃了两晃,他搂住了我的腰,将我带向了他。
鼻尖几乎快撞上了鼻尖,迟墨呼吸明显一窒,眼神暗了暗。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和有些轻颤的睫毛,带着醉意说道:“迟墨,你眼里是盛满了酒吗?怎么比‘千丝雪’还醉人啊......”
19
我好像听见有人用极低极沉的声音在唤我“皎皎”。
皎皎是母后给我取的小字,极少人知道。说是取自《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脑海中尽是那人低沉而带磁的声音,一声一声,唤得人心尖直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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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一次忍着宿醉的头疼从床上爬起来时,便顿感大事不妙。
绿豆糕笑得一脸春光灿烂,端着手里的醒酒汤就给我:“公主,这可是昨晚迟太傅特地交代的,等您醒了,就喝一碗。”
“看那样子,迟太傅可心疼公主了呢,公主好事将近啊~”
我端着瓷碗的手一抖,昨晚?迟墨?昨日我同高璟弈去祈福,结果他放我鸽子,然后遇见了薛元淇,之后遇见了迟墨,接着去逛灯会,吃饭。
还喝了酒!然后呢?我脑子里开始复盘昨天都干了啥,这该死的,一喝醉就断片!
好像去了一个塔,【创建和谐家园】了什么,怎么脑子里全是迟墨那双好看的眼睛......
脑子嗡嗡地响,隐隐约约听见绿豆糕在那嘀嘀咕咕:“您昨儿可是吐了迟太傅一身呢。”
我从碗中幽幽抬起了头,看向绿豆糕。
“哎呀,殿下别担心,人迟太傅什么都没说。”
绿豆糕还在叭叭叭,我赶紧打断她,麻溜地下床穿衣服:“去备份礼物,本宫要出宫!”
“什么礼物啊,殿下您这还头疼着,出宫作甚?”桂花糕拎了件衣服。
“去太傅府赔罪啊!”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高璟弈的声音。
“皇姐把太傅怎么了?”
瞧着进来的高璟弈,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高璟弈笑得乖巧:“皇姐我这里备了你最爱吃的紫晶丸子......”
我十分明显地磨着后槽牙。
高璟弈讪讪地放下食盒,满眼都是“我错了我悔过”:“皇姐我错了,昨儿太傅已经教训过我了,我回去仔细想了想,的确是我会错了意,而且我觉得太傅说得在理,皇姐你和薛兄确实不合适,我确实不应该把你们凑一起。”
我:???
高璟弈继续自言自语:“而且皇弟我认真地琢磨了琢磨,觉得还是迟太傅适合皇姐,虽然年长皇姐些年岁,可也刚好能照顾皇姐啊......”
“高璟弈,你看话本看魔怔了吧!”
20
在太傅府门口下了马车,抬头便撞见了管家陈伯。上次见他,还是七年前在里面的浴池里。
我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尴尬,扬起一抹得体的笑:“陈伯。”
“六殿下?!”不知怎的,看见我的陈伯似乎特别高兴,“殿下可好多年没来这太傅府了!”
我笑着答了声“是”,问道:“迟太傅可在?”
“在的在的。”陈伯笑得脸上的皱纹格外显眼,“老奴引殿下进去!”
随陈伯踏进这七年前常来的门,才发觉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门还是月牙门,回廊还是垂着绿色的藤蔓,屋檐下的风铃还是七年前自己送给迟墨的那个。只是院中的池子,被填平了。
“本宫记得,这里原先是莲池吧。”我问道。
陈伯看了一眼,笑得慈祥:“殿下没记错,殿下十岁那年落进池子里,公子便围了莲池,七年前便找人填了。”
我“啊”了一声,笑着说:“本宫记得,就落水那事,还被父皇罚了。”
“是啊,殿下都被罚了,公子也是难辞其咎。”陈伯语重心长道。
我有些疑惑得看着陈伯,陈伯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公子在朝中孤身一人,不结派不近【创建和谐家园】,那时被诬陷谋害皇嗣,陛下虽气,却还是保下了公子。”
“只是生生受了两百鞭,去了半条命。”
陈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只是公子瞒着,谁也不让说。”
聊着聊着,便到了大厅。我推说自己去找迟墨,让陈伯去忙自己的事情。看着陈伯离开,耳畔还是他语气有些沉得话。
怪不得,怪不得那段时间迟墨没有来学堂,也怪不得那段时间我去找他,他都不见我。
提起手上亲手做的糕点就朝后院走,一草一木,都是记忆中的样子。
迟墨房间紧闭,出于经验,我敲了敲门,还唤了几声,见里面一直没动静,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没人?
莫非是在书房?
就在我准备转道书房时,却被余光扫到的一个熟悉的物件止住了脚步。
朝床榻走去,离近了才发现迟墨枕边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披风,正是我去寻洛九华那日,落雨之后迟墨送我回华鹭宫,我给他的那件。
看着那件披风被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躺在迟墨枕边,我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快到破壳而出,我隐隐约约期待着它,却又明明显现害怕着它。
脚步有些慌乱地走出迟墨的房间,还没走几步,便发现在院角多了一个很小的池塘,几个小厮正在忙着换水,不过从池塘里流出来的水尽是浓黑的墨色。
我走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那几个专心工作的小厮被惊了一下,转过来看着我,大概是不认识,遂什么也没说,就背过去继续引水。
倒是一个小青年笑着说:“姑娘,我们在换水。”
“换水?”我指了指那黑得彻底的水,”这水怎么会这个颜色?”
“唉,姑娘你有所不知,”一个年长的小厮转过来冲我说道,“我们太傅大人什么都好,就是近些年多了个怪癖。”
“把外面那么大的池塘给填了,结果却在这里修了个小的,还喜欢把墨倒池子里,把里面清透的水给染成这个颜色,”那人指了指引出来的黑水,“有时候在这里一坐就是一晚上,大晚上的,就盯着黑水发呆。”
“哎......”另一个小厮加进了话题,“有一次太傅喝醉了,我好像听见他看着池里的月亮,念叨着什么‘池中月皎皎’。”
那些小厮说着说着,便有认真地去换水了。见他们娴熟的动作,这活计怎么都不是新手。
见池中的水又恢复了清明,映着天上的白云,我心里一团乱麻,步履匆匆直接就冲出了太傅府。
枕边叠得整整齐齐的披风、夜色中倒映在池中墨水里的明月、明华寺中骑马而来的迟墨、东宫里我同薛元淇打闹时迟墨的脸色、高璟弈早晨在我脑子里的话......
池中月皎皎,谁是池?谁又是月?这一切的一切连起来,我再不懂我就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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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墨拎着食盒匆匆从房中出来,恰好撞见了陈伯:“六殿下来过了?”
陈伯见迟墨有些白的脸色,语气急促,应道:“是啊,这府里六殿下熟,老奴以为殿下自己来找公子了,怎么了?”
迟墨攥着食盒的手骨节发白,路过的一个小厮像是听见这里的对话,接口道:“大人是说上午提着食盒来的那个蓝衣姑娘吗?”
“对,六殿下今天穿的蓝衣,六殿下人呢?”陈伯急道。
小厮惊了一下,利索地说道:“从太傅大人房里出来后,同换水的小厮聊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闻言,迟墨看向了一旁的小池子,池水清澈见底,他的脸色却白的吓人。
陈伯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们下去吧。”迟墨语气里是深深的无力。
陈伯看着迟墨一步步朝那个小池子走去,无力、后悔、无边孤单和寂寥,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他几乎是陪着迟墨长大的,这么多年,他的公子始终孤身一人。迟墨惯会隐藏心思情绪,所以别人不知道,但他陈伯心里清楚,迟墨喜欢六公主,很多年前就喜欢。
只是他克制、他隐忍,只有那方小池子,是他这些年来所有感情的宣泄口,只有在个别深夜里,才能在这个池边见到真正的迟墨。
21
从太傅府出来,我小半个月没有出华鹭宫的大门,在此期间,《痴情公主冷情郎》出了第五部,不同于前面四本,这一次讲了“千丝雪”的故事,只是故事的结局不是坊间流传的各自天涯,而是两人一同跨过了世俗的眼光与阻碍,白头偕老。
书里说,“千丝雪”真正的含义是“与君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