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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我也不会画画。
两人拿着毛笔,急红了眼眶,也没能画出来些能给人看的东西。
「我瓜子脸,眼睛不大也不小,双眼皮是扇形的,鼻子不高也不塌,嘴巴最好看,整张脸只有鼻子上长了一颗痣。」我对着他傻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我们不要再画了。」
我总以为他无所不能,万般皆好。后来慢慢,我发现,他也有诸多无奈、诸多无力,偶尔有些幼稚,在某些瞬间又有些傻乎乎的,他也是个不那么普通的普通人。但这些都不影响他在我心中的形象。
在我二十二年的生命中,曾出现过很多很多男孩,我最喜欢沈懿珩。
准确来说,我只喜欢沈懿珩。
可是,我只能是他的妹妹。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曾经想过,万一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或许,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可是,我希望我喜欢的男孩子骄傲明媚地活着,我希望他永远是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小将军。他不想让他被人指指点点,我不想让他经受流言蜚语。
这种万一,我不想让它发生。
我也曾无数次地问自己,我想让他和我在一起吗?
我大约很想很想,却又不想。
我不想用他妹妹的脸和他在一起,即使他同月儿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我怕有一天,月儿突然回来了,那时候,他和月儿都会疯掉的吧。
我首先得是月儿,然后才能是我自己呀。
要不等月儿回来的时候,我把她的一生都给毁了。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可是,最后将你送入深渊的人,竟然是我。」沈懿珩的毛笔乍然倒了下来,两滴水吧嗒一声落下来,打湿了宣纸。
猫跳到了他身上,他抱着五五,温柔地注视着它:「我食言了,我不能保护你了。别再想着我了,以后会有人保护你、会有人爱你。」
我静静地听他和小猫说话,没有开口打扰。
没关系的,一个人,我也可以的。
这几天,我们故意没有提起不开心的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了很多话。
我曾经同沈懿珩说,他要成为背着我上花轿的那种哥哥。
现在,这一天来了。
繁复厚重的大红色嫁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沈懿珩背着我在庭院中走得很慢,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眼泪流进了他的脖子里。
「哥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
「要等到什么时候?」
「很快,很快......」
我知道他在骗我,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宫墙深深,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一片锣鼓喧天,唢呐劲鸣中,我坐上了花轿。
轿子吱吱悠悠走起来来的时候,我看着满身的红,心像是被戳了一个口子,风呼呼啦啦地吹进来,伤痕累累的一颗心,再也不会疼痛了。
我没敢从轿子里张望他的背影,我怕再看一眼,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他了。
宫门在我身后缓缓闭上,厚重苍凉的关门声传来,含在眼眶中的眼泪直直落了下来,顷刻溢了满脸。
28
景昭在揽月宫等我,一掀盖头,见我满脸泪痕地注视着他,紧蹙着眉头道:「我只是想让你接受我,我只是想让你爱我,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见我不说话,景昭生起气来,腾地站起身来,将红盖头狠狠掷在地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嫁给我,就让你这么难过吗?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要撩拨我?」
看着景昭脸上的神情,万语千言哽在喉间,叫我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他是你哥哥啊?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景昭步步紧逼,用力捏住了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从什么时候起,从什么时候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下巴被他捏得隐隐作痛,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不是这样的,月儿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景昭啊,你可真是个傻子,你连月儿都认不出来,还说什么喜欢呢。
「你到底是因为喜欢我才要娶我,还是因为,你根本就是喜欢你得不到的东西?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东西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花吗?你说你爱我,你究竟爱我什么呢?你说不出来,因为你根本就是活在你爱我的想象里。」
「原来你竟是这么想我的。」景昭气得笑了出来,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掐在我脸上的手指也在微微发颤,他怒得低吼了起来:「究竟是因为这些,还是因为你的肮脏龌龊心思,你自己心里有数,朕说出来都嫌脏。」
说罢,他骤然甩开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叫宫女进来将床铺上的花生、红枣、桂圆、莲子收拾起来,然后脱去了大红色绣着凤凰的喜袍。
那喜袍,与景昭今夜的红衣极为相衬。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命人给我送了一碗红糖姜水。
他登基后,竟敢放下一切,到徽州去接我回来。
他纵然生气,还是送去了只有皇后才能穿的正红凤袍。
揽月宫的一应布置,也看得出来废了极大的心思。
可是,我不是月儿,我受不起他的情谊。
这夜,我坐在床边愣愣地睁着眼睛,任眼泪不断地砸下来。
我觉得,是命运捉弄了我,我的心思既不肮脏,也不龌龊。
以前在我屋里伺候的丫鬟青霜和兰佩陪着我进了宫,她们道:「娘娘,时辰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娘娘。
我如今是良妃娘娘了。
翌日晨起,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愣了许久才发觉,原来,我昨日已经嫁人了。
我带着兰佩去给皇太后请安。
太后端坐在凤椅上,满头的珠翠和华美的锦袍将以前那个柔美婉约的丽妃变成了威严沉稳、不怒自威的皇太后。
「良妃既已入宫,往后便要安分守己,尽心服侍皇帝,切不可恃宠生娇,乱了后宫秩序。」皇太后俯视着我,如此说道。
我跪在地上,应声答是。推己及人,我若是皇太后,我也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儿媳。
我在她眼中大约就是勾着景昭放下大业、亲下江南的祸水吧。
很多事都变了,位置不同了,有些关系也变了。就比如,景昭还是靖王的时候,丽妃见我的时候,也会柔柔地朝我笑笑。如今她对我,只剩下安分守己可说。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变的,正如每天的月亮,各有圆缺。
「后宫凤印现由贤妃暂代,以后,良妃若有什么,便向贤妃禀告吧。」太后端起茶盏朝着我和郑黛道:「哀家乏了,你们二人都退下吧。」
我和郑黛相携出了慈安宫,以前我并未这般近距离地和她接触过,如今一看,她的眼睛长得真的和沈懿珩的好像啊,是真的像,又黑又亮的眼睛中像是藏着整条星河。
他们才是货真价实的亲兄妹。
「你怎么了?」郑黛侧着头看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你别放在心上,我刚入宫的时候,太后也是这般嘱咐我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也抑制不住眼底氤氲的湿意,良久,我才抚了抚胸口道:「我没事,只是,只是有些想家。」
29
这日,我坐在御花园的秋千上,望着天空的鸟儿出神。郑黛不知从哪回来,见到我一愣,然后问:「你哥哥今天离京,你没去送他吗?」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沈懿珩什么时候离京。
原来,竟然是今日吗?
我慌忙站了起来,想到此时已是半上午,又颓然坐回了秋千上,有什么用呢?他已经走了吧。
就算他没走,我也不可能有机会送一送他。
我和他之间相识一场,到最后,也只剩下山水不相逢。
我心神恍惚地回了宫,钻进被子里哭湿了被角。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我又开始写字。
字帖首页前三个字是他的名字——沈懿珩。
我写了很多遍,哪一撇要长了好看,哪一竖要顿一下在再写,一笔一划好像深深刻在了脑海里,每一笔都异常清晰。
从徽州到现在,我自己描了五本字帖了,只是,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能给他看一看,看看他能不能分清,哪一本是他的传家宝。
第一场雪簌簌落下的时候,礼部以后位空悬,后宫不稳为由,祈请景昭早日立后。
当时宫中只郑黛和我位居妃位,朝堂上为立后之事争吵不休。离奇的是,只是言官在争吵,沈尚书的人和郑将军的势力都未推波助澜。
吵了许多天景昭也未表态。
我向来不管这些事,只管听着雪落声,在屋子里写字,谁知,景昭会突然来看我。
他站在门口笑问:「月儿,进来朝臣请朕立后之事,你听说了吗?」
我点了点头。
他笑着对我说:「皇后不能是你。」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手上动作不停,照旧临摹着字帖。
注意到我毫不在意的表情,他的笑僵在脸上。看见我的动作后,他更是怒火中烧,朝我走过来,一把拽过字帖撕了个粉碎:「沈明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龌龊心思。你不是不在意皇后之位吗,朕偏要给你,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朕!」
我实在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好朝着他笑了笑。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景昭踉跄了两步,拳头握得死紧,眼底的痛苦之色漫了出来,却仍端着帝王之姿,咬着牙威胁:「月儿,这是最后一次,你知道我的!」
景昭走了之后,我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了破碎的小纸片。
哥哥的传家宝没了。
不过,我还有好多仿制品,我也和他写得一样好了。
我将一地碎屑投进了炭炉里,看着碎屑洒在炭上,慢慢变红燃气来,又烧成灰白,最后,了无痕迹。
第二日,封后的圣旨就到了揽月宫。
我不想做皇后,我担不起天下万民,担不起国母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