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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暧昧-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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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董事给何许打过电话,第三次才有人接。

      电话那头他问:「出了这么大的事,程鹿清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爸生死未卜,公司乱成一团,他问我为什么不去见他。

      他在等我去见他,但他不会自己提出来。

      何许总是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程家有意与何家联姻,所以他每年都送我许多礼物,在我生日那天空出时间来见我,有礼,规矩,一举一动都符合我爸的期许,至于我喜不喜欢他,那不在他考虑的范畴内。

      我和秦牧也在一起的第一年,我本来想和他一起过生日,可我爸非说约了何许来家里做客,闹的我很不高兴,全程面无表情,气的我爸直瞪我。

      何许就笑着和我爸说:「小鹿还小,没有在社会里磨砺过,有脾气很正常,玫瑰都是带刺的。」

      那时他看我的眼神,宽容又冷漠。

      我是一朵养在温室的玫瑰,经不起风吹雨打,只要被暴雨折弯了腰,便不得不屈服于他的保护。

      他是这样想的。

      那天何老爷子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我可以来何家跟何许商量转移股权的事,最后提及何许的喜好:「来的时候带瓶豆奶吧,他爱喝这个。」

      他絮絮叨叨地说自己老了,不管事了,还是得看何许怎么想,提点我的样子像极了为我考虑的长辈。

      可他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得意,得意我无依无靠,得意何许高高在上,得意曾经有意联姻的程何二家,现在要靠程家大小姐来讨好何家公子度过难关。

      何老爷子希望我做一只乖乖听话的金丝雀,交出程家的一切,然后作为精致的展览品成列在何家的展柜里。

      商人重利,一切皆可算计。这是何老爷子借程家磨难为何许上的一课。

      但我没有去何家。

      何许对我征服欲来自我十年如一日的冷淡,他有过许多女人,那些女人或求色或求财,唯有我,眼中从来没有他,也从不向他求什么。

      他对我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可他追求的人是不存在的,他想要女人高傲,又想要女人臣服,他天生带着征服欲,又将对他动心的女人弃之如履,这是死循环。

      若我没有坚持,现在也不过是他的过客罢了。

      我爸火化后,早就不耐烦的人们散去,留我一人坐在殡仪馆旁边的台阶上发呆。

      我抱着他的骨灰盒,从正午坐到日渐西斜,天边燃起火烧云,下班的工作人员感叹:「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想的居然是,在作文里,这是对比的一种写法,用相反的天气来衬托主人公的内心情感。

      我用语文老师的语气问自己,那么此刻主人公内心想的是什么呢?是她爸临死前交代的遗言:「和江柔葬一起」。

      我被自己逗笑了,心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去【创建和谐家园】死老头,把我妈气死了还要跟你姘头合葬,你想都别想。

      夕阳烧的我脸上一阵热意,泪水蒸发后脸因干燥而刺痛,我想站起来,可腿麻了,挣扎了半天干脆放弃抵抗,自暴自弃地等神经恢复。

      这时有人挡住了光线,一片黑色风衣的衣摆垂在我眼前:「程鹿清。」

      我抬头,逆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脸,血红色的落日勾勒出他的轮廓,他有一个好看的下巴。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问了一句:「有烟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递给我,又挡着风替我点了火。

      我叼着烟猛吸了一口,差点呛得咬不住。

      他轻声笑了,衣摆一撩坐在我旁边的台阶上:「慢慢来。」

      我咳出了眼泪,不服输地又吸了一口,然后缓缓的吐出来,面前烟雾缭绕,忽然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挺好,有成为烟鬼的潜质。」他赞了一句。

      我转头看他,这个男人有一张立体的脸,眉弓高,眼窝深,鼻子虽然挺但并不粗糙,显得有些俊秀,中和了立体眉眼的雕塑感。

      他的下巴带点方,上面有零星胡茬,但并不影响他的整体气质,反而很有男人味。

      看见他脸的瞬间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何许像他妈妈,长相偏阴柔,而何老爷子年轻时也算是一代青年才俊,据说他的大儿子,很像他。

      男人见我看着他的脸不动,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是贺呈。」

      他是改了母姓的,他的母亲本就是个女强人,离了婚仍有生活和后盾,而我妈……嫁人以后完全丧失了自我,沉溺在过去无法自拔,不能接受我爸找小三又无力改变现状,只能是自怨自艾,到最后含恨离去。

      可笑的是我爸三个月后就把小三带回家了,那个江柔,看着柔柔弱弱,其实主意大的很,把我爸唬的神魂颠倒,往公司塞了一堆人,结果闹出了问题,让人卷钱跑了,我爸和她一起去追,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出车祸。江柔当场死亡,我爸……过了几天也去陪她了。

      我低头将情绪压住,冷着眼与贺呈对视,可能过了几分钟,也可能只是几秒,他忽然笑了。

      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给我:「聊聊?」

      我站起来,走下台阶:「送我去海边。」

      他没问我做什么,开车带我往沿海公路去了,还很体贴地敞着篷,以便海风可以及时吹干我的眼泪。

      我把骨灰都撒进了海里。

      连同过去一起。

      从那一刻起,程鹿清就是独身一人了。

      「我饿了。」

      我对贺呈说。

      他带我回了临时住处,卷起袖子开始切葱:「炸酱面吃不吃?」

      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为了报复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择手段,却又有耐心陪我一个毫无根基的倒霉鬼浪费时间。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亲自下厨,他煮面时充满了烟火气,可解了围裙后办公的眼神又很锋利,察觉到我在看他,贺呈合上电脑为我倒了杯水,轻轻揉了揉我的发顶:「一切都有代价,你以后会懂。」

      有了贺呈的帮忙,程家总算挺住了,虽然伤了点元气,但不至于被人吃干抹净。

      「程鹿清,你太弱了。」贺呈替我稳住公司后说。

      跟贺呈打交道其实很轻松,因为我们都具有极强的目的性,直来直往,也愿意为此付出努力。

      他对我很严厉,请了老师来辅导我功课,高考后更是直接带着我熟悉公司事务,手把手教我一切该学的。

      他会用最平淡的语气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的问题,让我改文件改两个通宵,也会细心地察觉到我的体虚给我配中药调理,送我绝版的旧书。

      他教我为人处事,教我长袖善舞,教我掩藏情绪,每次我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带我去海边看星星。

      我们会脱了鞋光脚踩在沙滩上,感受海水的涨落,听风拂过海鸥翅膀的声音。

      后来他将何家别墅买下来了,我往书架上添了不少书,我们就鲜少再出门看星星了。

      自然的广袤星空洗涤人心,而浩瀚书海则给人沉静的力量。

      公司事忙,偶有空闲时光,我们便会在圆厅里看书,我手边是咖啡,他手边是白水,手里拿本书,一天无言。

      贺呈用五年时间,将我变成了一个和他很像的人。

      我们用理智将自己牢牢锁住,情绪藏于内,精致且漠然。

      然后我嫁给了何许。

      带着程家做嫁妆,嫁给了何许。

      何老爷子对我很满意。

      贺呈也很满意。

      后来他就很少再联系我了,他的生意做到了国外,只偶尔同我在电话里聊聊,谈及的也多是最近新看了一个画展或淘到一张老唱片。除非我问他,否则他轻易不会置喙我的公司管理。

      去年他告诉我,他妈妈去世了。

      我就知道,自己应该快见到他了。

      贺呈将面端到我面前,手臂自然地搭在我背后的沙发上,我转头去看他。

      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有的只是时间的沉淀,他这样稳重又自持的男人,其实很讨小姑娘喜欢。

      我在他身边的那几年,有数不尽的莺莺燕燕往他身上扑,他从不带女人回家过夜,但有一次一个相处了两个月的姑娘上门找了我,她问我拿什么迷魂汤蛊了贺呈,居然能住在他的房子里。

      我给贺呈打电话,他甚至没有亲自到场,只派了两个保镖将那姑娘架走了。

      那天晚上贺呈带回一张唱片,问我:「跳舞么?」

      他对于跳舞这件事有很强的仪式感,特意换了西装。

      我那时已经出席过很多酒会,他给我买了一整个衣柜的礼服,我挑了件黑色露背裙,行走间摇曳生姿。

      看到我的瞬间他的眼神暗了暗,随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一手牵过我,一手轻扶我的腰肢。

      那是一首安静的曲子,我们只小步地在圆厅中进退,我穿了高跟鞋,正好能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

      我们沉默至一舞终了,我抬起头看他,鼻尖只离他一指的距离,呼吸都能相互缠绕。

      有人说,男女对视一分钟以上,很容易出事。

      贺呈的眼眸像墨玉般温润却又时时透着悲悯,当他望着一个人时,对方很容易产生自惭形秽的想法,但我那时胆子很大,坚定不移地望着他,一定要等他的反应。

      「程鹿清。」

      他其实很少笑,但面对我时,却会习惯性牵起嘴角,连带着眼睛也染上笑意。

      最后他打破了那一指的距离,抬起下巴,凉薄的唇在我额头上短暂停留了一秒。

      若不是他的胡茬刺到了我,我几乎要以为那只是窗外漏进的风。

      吃完面我去厨房把碗洗了,然后回到贺呈身边。

      难得安宁。

      我们就这样【创建和谐家园】,直到窗外响起一声鸟鸣,贺呈起身拉开窗帘,已至黄昏,透过落地窗倾斜进来,他从书架上取出一张黑胶唱片放在留声机上。

      前奏响起,是 Careless Whisper。

      转身向我伸出手,微微躬身:「跳舞么?」

      我仍将下巴搭在贺呈肩膀上。

      进退间他安抚地捏住我的后颈,「和从前一样。」

      我握紧他的手以做回应。

      一样么?不一样了。

      我只是习惯了在他面前示弱,看他的眼神中永远带着依赖。

      「你们合开的公司财政上有个大窟窿。」他说。

      何家的动态一向是他最关心的。

      我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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