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与此同时,在郡主大婚前,他们一行人去了一趟陈国,为谢长夜的父皇贺寿。
那是沈慈阔别十年后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她闻着风中陈国特产的兰芷花香,几欲泪流。
但她知道,这次回来还不算真正地归乡,公子要抓紧时间做的事情有很多,她也带着艰巨的任务,那就是——
在寿宴上刺杀怀安郡主,将责任嫁祸给陈国王!
是的,没有人会相信,外表看似柔弱的沈慈,却是深藏不露。
她确信能做到全身而退,但行动前,谢长夜却忽然问她:「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呢?」
沈慈愣了愣,谢长夜一拂袖,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声音陡厉:「如果失败了,你将是颗弃子,没有人会保你,你只能自生自灭,明白吗?」
即便追随了谢长夜这么多年,沈慈也一直明晰自己的地位,从不敢逾越,但她以为,他叫她「阿慈」时是清楚她的心意的,不是拿她当一般死士对待的,所以当这番话毫不留情地坦露出来时,沈慈还是觉得心口被重重一击,几乎呼吸不过来。
她低下头,努力平复气息:「是,公子。」
那夜的计划果然出现了点偏差,沈慈连宴席都没能挨近,半路便叫人拦截了下来。
那个身影从水里跃出,在一片黑暗间,不由分说地抱住她潜入湖底,她在触手间摸到光滑的鱼鳞时,倏然停止了挣扎,欣喜地顿悟过来——
是衡,是消失了许久的衡!
果然,当衡带着她浮出水面时,她在月下又见到了那张漂亮而干净的脸,却还来不及开口,衡已经对她急声道:
「你别去刺杀陈国王,你家公子存心让你去送死的!」
一句话叫沈慈的笑容凝固,如坠冰窟。
如果说在女人和皇图霸业中选择,以谢长夜的性子,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二个,所以当怀安郡主识穿沈慈的身份,要与他做笔交易时,他只想了想,便含笑答允了下来。
「不过是从小长大的侍女,虽跟久了有了些感情,但毕竟是个死士,有何不可?」
就是在那次无意撞破后,怀安郡主起了疑心,暗地里调查出了沈慈的底细,并恍然明白了谢长夜娶她的目的,但她不仅没有声张,反而向谢长夜挑明,愿意跟他联手,以郡王府之势,助他一臂之力,回到陈国夺取王位。
只是条件有两个,一是登基后立她为后,二是除掉沈慈。
方法很简单,安排沈慈去刺杀她,让沈慈被埋伏好的侍卫擒住,当场诛杀,不留任何退路,这样既能挑起陈国与南诏的矛盾,又能叫对他忠心耿耿的死士物尽其用,简直是一箭双雕。
对于怀安郡主的计划,谢长夜没有异议,只是似笑非笑道:「区区一个死士也劳郡主这般算计?」
怀安郡主也跟着笑了:「防患于未然,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要扼杀掉。」
这场交易,其实就是对谢长夜的考验,两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所以他放弃了沈慈也在怀安郡主的意料之中。
只是这一切,都被顺着河流,潜入宫里活水湖中的衡听到了。
他上一次消失也是因为谢长夜,那天在客栈若不是他恰巧出去,早被谢长夜派去的杀手乱剑刺死,抬到荒郊埋了。
「人跑了如何回去向谢公子交代?」
他在窗下屏气凝神,黑暗中心跳如雷,瞬间明白过来,只觉谢长夜那个人实在太可怕,他不放心沈慈,便一直暗中跟着她,想默默保护她。
从南诏跟到陈国,衡穿过了一条条湖泊河流,锲而不舍,却终是没有白走一趟,及时救了沈慈一命!
衡的心思依旧那样单纯,他不懂那些阴谋算计,他只知道,如果沈慈按照谢长夜的计划去行刺,必将有去无回。
而沈慈,在听了来龙去脉后,手脚一阵阵冰冷,也终于在这时明白,为何临行前,公子会问她:「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呢?」
因为在他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全身而退。
(五)
衡说,要沈慈跟他走,远离纷扰,海阔天空,为自己活一次。
她要自由,他要天空,他们相伴而行,也许终有一天,他能够长出双翅,带着她翱翔天际,看长风掠过浮云,从心所欲。
但沈慈不肯走,衡漆黑的眼眸水汪汪地望着她,沈慈却终是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哀伤。
她还是选择回到谢长夜身边,即使等待她的是刀山火海。
有些人的命注定就不属于自己,在公子从雪地里救出她时,她的命就已经是他的了。
她追随他这么多年,始终执拗地相信,或者说愿意相信,他对她是有一丝丝不同的。
她想赌一赌。
在前往驿馆的一路上,沈慈听到百姓都在议论。
行刺一案闹得沸沸扬扬,陈国王焦头烂额,极力撇清。
沈慈这才知道,那夜没有了她的计划却依旧完满,谢长夜早作准备,将所有可能都算到了,如果她没有出现,那么提前安排的另外一个死士就会出来,替代她完成任务。
沈慈混于人群中,在城楼底下看见了行刺失败的那个「倒霉蛋」,他的身体被桅杆穿透,血淋淋地挂在风中。
和衡说的结局一模一样。
假使不是衡的阻止,挂在上面的早就是自己了吧。
不知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沈慈摸进驿馆,不出意料地见到了谢长夜。
「回来了。」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依旧在灯下研读地形图。
淡淡的语气,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沈慈一怔,紧接着却是沉默。
他们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揭破。
这很奇怪,就连怀安郡主见到沈慈也没有意外,反而笑得古怪,叫人不寒而栗。
直到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回到了南诏,沈慈才明白,这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公子能卖她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
在沈慈没有出现的那晚,谢长夜接到一封密函,索性配合她的消失,将计就计,对怀安郡主说计划改变,她的用处不仅仅是刺杀陈国王。
她将代替怀安郡主,远嫁大渝,进行和亲。
密函上所报,便是大渝使臣来南诏,替汗王求赐郡王府千金的消息。
届时运作之下,谢长夜将不仅多了郡王府的势力,还将通过沈慈与大渝牵线,得到大渝的支持,这其中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沈慈会不会回来。
但显然,这从没在谢长夜的考虑之中,因为他算准了她会回来,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
直到这时,沈慈才真正感觉到一种无以名状的悲凉,她彻底赌错了,她从头到尾都在自作多情,她与那些死士没有任何不同。
惟一的不同也许就是,她更温顺,更忠心,更会心甘情愿地去卖命,并且永远不会背叛她的公子。
想通了这点后,沈慈对谢长夜的一颗心终于死了,这世上大概只有衡,只有那个心思至纯的少年,不会利用算计她,是一心一意对她好。
他还说要带她走,去寻找他们希冀的自由和天空,但那片天,她此生应该是看不到了。
她只盼衡能带着他们的心愿,海阔天空,不负毕生信仰。
(六)
远赴大渝前,谢长夜召见了沈慈最后一次,看着那双空如死灰的眼眸,他心头一悸,竟有种冲动想拥她入怀。
「你……恨不恨我?」
沈慈摇头,眼底再无一丝波澜,温顺而疏离。
那陌生的疏离终叫谢长夜有些慌了,他忍不住伸出手:「阿慈,大局一定,我必将你从那苦寒之地接回来……」
沈慈退后一步,垂首不语,姿态恭敬。
她太清楚,等到她没有利用价值的一天,她很可能突然「暴毙」,公子大抵会接回她的骨灰,洒在陈国故土,也算主仆一场,没有亏待她了。
果然,平复下翻滚的心绪后,谢长夜的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他轻拈起一颗药丸。
「那把这个吃了吧。」
沈慈看了一眼,默默接过,无甚表情地吞了下去。
「这叫寒玉蛊,若没有定期服用解药,寄主的五脏六腑将被体内的寒虫冰冻起来,手脚僵硬,无知无觉地停止呼吸,成为一具冰封的尸体。」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谢长夜淡淡的描述中,沈慈仍煞白了一张脸,那个声音却陡然一厉,在她耳畔一字一句。
「上次你因何消失,我不去追究,但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出发那天,谢长夜与怀安郡主站在城楼上,目送着送亲队伍如一条长龙般蜿蜒而去。
那马车上坐着自小跟他颠沛流离,一路追随长大的姑娘,他说过终有一天要带她回到故乡,再不受一点苦。
她从前很信他,现在不知道是否还愿意相信,但没关系,即便她不知,天知,地知,他知,足矣。
大风烈烈,谢长夜衣袂飞扬,一旁的怀安郡主紧盯着他,似笑非笑地一挑眉:「怎么,舍不得?」
「舍得舍得……」谢长夜也跟着笑,唇边低喃着:「有舍才有得。」
他一只手伸向半空,五指朝下,缓缓并拢,一字一句的话飘入风中,不知是说给怀安郡主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从来舍不下的只有皇图霸业,无限江山。」
寒风刺骨,漫天雪花纷飞,送亲的队伍在行进了两个月后,终是抵达大渝边境,只要再过了那片结了厚厚冰层的湖泊,就能进入大渝都城。
马车里,沈慈粉面红妆,穿着鲜艳的嫁衣,就像个了无生气的木偶娃娃。
这一路上她都沉默寡言,除了经过山川河流时,她会掀开车帘,不由自主地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想着衡如今会在哪里,过着怎样的日子,他是否还在执著地追寻着自己的天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不再想起谢长夜,只是一遍遍回忆着那个银发的少年。
她想起当年在漫天星野下,他们相枕而聊,说着彼此的希冀,对未来充满憧憬。
那大概是她生命中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
咔嚓一声,沈慈回过神来,她似乎听到了什么破裂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随着那越来越大的咔嚓声,一路随行的队伍也纷纷感觉到了,终于,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叫:「看,冰层在裂开!」
皑皑白雪中,队伍正行至湖中央,脚底下厚厚的冰面却一点点在裂开,就在所有人都惊骇不已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轰然一声,冰屑横飞间,一道银光破冰而出,湖水瞬间涌上!
人仰马翻,一片惊惶失措的哭喊中,沈慈的马车跌入破开的冰洞里,湖水扑鼻灌来,一双手紧紧抱住她,带着她潜入湖底,刹那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直到这时,才有侍卫反应过来,惊声叫道:「王,王妃被人劫走了!」
深不见底的湖水下,沈慈又摸到了那熟悉的鱼鳞,她颤着身子,在无边的黑暗中抱紧那个少年,再也克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衡,是她的衡。
她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做到的,从南诏跟到大渝,突破重重险阻,破冰而出,如神祗般降临在她面前,点燃了她枯槁般的一颗心。
如果说生命中还有值得留恋的东西,那就是他,这一次,她不会再松开他的手了。
(七)
仿佛得到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前尘往事皆如梦幻泡影,沈慈决定像衡说的一样,为自己活一次。
她跟着衡去了一个山谷,那里的天很蓝,水很清,却寂静得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