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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晚风未落》-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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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她离我近在咫尺的脸,她身上脂粉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我的鼻息间。这种香粉是从海外舶过来的,走了我爹辟出来的商路,才能让他们今日坐享其成。

      我捏住她的下颌,森然一笑:「要命啊。你的命,你爹的命,我全都要。」

      「乱党!我要去告诉我爹,你是乱臣贼子!」贵妃踉踉跄跄地奔出了牢房,留在阴暗甬道中的唯有这满是恐惧的斥责,却那么苍白无力。

      姜衍到底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估计她做梦也想不到,她身上的锦衣华服,是用另一家人的亡魂织出来的吧。

      我在干草席上躺了一夜,未曾入眠。当牢门上的铁链子锁叮当响起时,我知道,天已经亮了。

      进来的是个武官,他有着一双与阿芷极为相似的眼睛,只是头发花白,早已不复当年的英姿。

      如果我父亲能活到这般年岁,大概也是这番模样。

      见到我满身伤痕,他的眼神中蓦然闪过一抹痛色,那是作为长辈对晚辈的爱怜。

      「晚风。」他蹲在我面前,就像我父亲看我时那般慈爱,「对不起啊,伯伯是个懦夫,看着徐大人蒙冤,却无能为力。」

      我摇摇头,笑了:「程伯伯,您做得对。若是为了我爹,让阿芷变得和我一样,便是我还不清的罪过了。」

      可他这些年过得也并不易啊,一个纵马持枪的武将,却不得不屈居人下,在虚伪沉浮的官场中虚与委蛇,只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程自钦低下头,掩去眼眸中的波澜。再抬头看我时,他问:「晚晚,皇上让我问问你,你是否都准备好了?」

      我坚定地点点头:「我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其实我们等这一天,都已经好久了。

      「来,晚晚,咱们走。」他想扶着我站起来,可我却发现,腿上的伤坠得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程伯伯,我走不动。」我咬着牙,疼得冷汗渗了满额。

      「孩子,来,伯伯背你。」

      程自钦背着我走出了慎刑司,已有一顶小轿在外面等我。我是重犯,需由京城防署亲自押送,可我毕竟又是深宫女眷,不宜露面太过,因此便折中用了这样的法子,用小轿把我抬去安泰殿。

      到了大殿前的御阶下,武将不允许再前行,押送我的人也变为了在殿外值守的宦官,之后的路,只能靠我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了。

      大殿前的汉白玉石阶苍白且高耸,我靠一根枯细的拐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踏上了第一级石阶。在石阶的尽头,巍峨的殿宇飞檐耸立,那是这天下至高权力的中心,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一张纸就能左右一个家族的悲欢。

      这条路,我父亲曾走过,我兄长也曾走过。他们或带着匡世济民的雄心,或怀着富国安邦的理想,却都已成了未酬的壮志。而如今,我同样也走过这条路,背负着我的血亲湮没在熊熊火海之中的清白,也背负着千百枉死的冤魂对奸佞的抗争。

      我入了明堂,百官在大殿两侧垂手肃立,我只目不斜视地向着前方的高座走去,光从背后照过来,我的影子落在地上,单薄却坚韧。

      皇帝正坐在御座上等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在朝堂上的模样,威严且沉稳,清峻且张扬。他是这天下的九五之尊,也是我的明徽,我愿他名垂青史,万世永昌。

      我走到阶下,沉着地向赵明徽跪拜行礼,我尽量表现得轻松如常,告诉他我没有那么疼,他只需安心地把担子交到我手上。

      我也看到了姜衍,他穿着相国朝服,鬓角眉梢亦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他位列百官之首,举手投足间皆是权臣的气度,虽不再年轻,却未显疲态。

      可我的父亲,却永远不会活到这样的年岁了。

      姜衍站出来痛斥我道:「陛下,此人便是徐党余孽。此女欺上瞒下,在宫中蛰伏多年,这样的乱臣贼子,为臣不忠,为妾不仁,必要诛之以正国法!」

      赵明徽看向我,问:「纪茵儿,你认罪吗?」

      朝堂之上,众人噤若寒蝉,个个都在冷眼旁观,等着我被处决,等着那个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结果,与丞相做对的人,终会落得万劫不复。

      「不认。」我却直起身来,铿锵而言,「陛下,臣女不认罪。我是徐氏故人没错,但我不是乱党,徐靖大人从未贪墨,忠良故旧,何有余孽之说?」

      我当庭翻了供,满堂之上皆哗然。

      赵明徽沉声道:「说下去。」

      我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回过头,目光在满朝文武的脸上一一扫过。

      「在此的各位,大多都对徐靖大人的事有所耳闻。你们当中,有些是徐靖的同僚,在他出事之时,选择了沉默自保,这是聪明人的选择。还有些人,曾是徐大人的旧部,也曾为了他惋惜不平,但畏于掌权者的【创建和谐家园】,不得不忍气吞声做小伏低,这是忠义人的选择。更多的人,只是听说过有徐靖这么桩大案,但从未与徐大人谋过面,于是便人云亦云,事不关己。这些本都无可厚非,但有一个人,我却想问问他,当初落井下石栽赃故友时,你的良心就没遭到过一丝谴责吗?」

      就在所有人都在好奇我说的这人是谁时,我转向姜衍,粲然一笑:「国公爷,要是您不介意的话,我就继续说下去了?」

      姜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我的眼神中,藏着杀意。

      我接着说道:「诸位,我今天来,只是想讲一个故事。徐靖与姜小公爷识于微时,少年情谊自是情比金坚。两人同朝为官,虽政见时有不同,却并不妨碍朝堂下两人对酒当歌,谈古论今。后徐靖奉旨南下为官,刚刚承袭国公的姜小公爷还亲自来送,两人好一番依依惜别。」

      「后来徐靖在东南剿倭有功,官也越做越大,还开辟了海上商路,江南商业一派繁荣。但这却触及了姜家在江南的利益,海上舶来的东西一多,姜家原有的生意便坐不下去了,在京城的这群勋贵们,便也断了油水。也恰在这时,一封弹劾徐靖贪墨的奏折递到了先皇的御前。」

      「时任大理寺卿的姜国公以钦差之名赴钱塘审案,贪墨之事本就子虚乌有,徐靖光风霁月,以为只是无稽之谈,并未放在心上。他与姜大人故友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姜大人更向他保证,只需他安心在家静候,清者自清,必会为他正名。可不知这位钦差大人向朝廷都奏报了些什么,徐靖等来的却是罢黜官职,押京赴审。」

      「就在徐大人即将启程的前夕,姜大人却突然带兵包抄了徐府,传圣上口谕,要将徐府满门抄斩。不待徐靖反抗,他便命手下亮了刀,在徐府大肆杀虐,之后又放了一把大火,对朝廷谎称徐靖是畏罪自尽。姜衍又将早已备好的金银藏于徐府废墟中,以此坐实了徐大人贪墨的罪名。好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啊,竟是瞒过了先皇,瞒过了满朝文武,就这样将一代良臣草菅人命。国公爷,您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啊。」

      我的话音落下,在场之人无不骇然,如此嫁祸枉法之事,纵观古今,闻所未闻。

      姜衍笑得森冷,指着我道:「空口无凭。本相为国事呕心沥血多年,仅凭你一个丫头片子的红口白牙,就想翻了当年先皇钦定的旧案?」

      我摇着头啧了两声:「国公爷还是太不了解徐靖了。徐大人一生清廉,他住的小院子可比不上您的国公府。你当初在徐家搜出的那些金银,他家那巴掌大的库房根本就放不下,只不过当时徐府已是废墟一片,无人注意罢了。不然徐靖是要把那些金银块子放在哪,摆在院子里当砖,还是给他的小女儿垒床?徐府的残骸犹在,派人去仔细一查便知。」

      有姜衍同党站了出来,责问我道:「你当时才多大?不过还是个娃娃,怎可能对秘案细节如此清楚,分明就是在胡编乱造!」

      「我当时啊,十四岁,足够记清楚事情了。」我笑吟吟地看向那人,说,「至于我为什么这样清楚,因为我就是那个故事里的人啊。」

      我面朝众人,傍着拐杖站直了身子,朗声道:「因为徐靖,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啊。我是徐晚风,是那场浩劫中,唯一活下来的徐氏血脉。」

      像一碗凉水泼进了滚烫的油锅里,整个大殿直接炸翻了天。我若胜了,便是忠良遗脉,我若败了,便是乱党余孽。

      我转身对向上首皇座,正对赵明徽跪下说:「陛下,臣女以徐氏血脉之身份,恳请皇上彻查当年徐氏旧案,还我父亲清白。姜衍假传圣谕,枉害忠良,此其罪一;后又逼死徐靖独子徐晚澜,赶尽杀绝,此其罪二;瞒天过海多年,以江南民脂中饱私囊,此其罪三;只手遮天,朝中上下皆为其党羽,目无君上而唯丞相之命是从,此其罪四;徐氏故旧原本无辜,却滥用私刑严刑逼供,以掩盖姜贵妃陷害皇嗣之实,此其罪五。陛下,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才应当诛之以正国法,请皇上明鉴!」

      我这满身伤痕,足以能博得大多数人的同情。

      「住口!」姜衍从我身后喝了出来,「你说你是徐靖的女儿那你便是?谁能证明!」

      我与他对视,轻巧地笑了一声:「国公爷,别急啊,去问问你那贵妃女儿不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锦衣卫指挥使恰到好处地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启奏。」

      钱英跪于大殿中央,双手奉上一张薄薄的信纸。

      「陛下,臣昨夜在宫城巡查时,恰遇到栖霞宫内侍要将此信送出宫去。臣以为信中所言或关系重大,便私下将信截了下来,还请陛下过目。」

      赵明徽拿过那信纸看了看,递给吴忠全道:「你念念吧。」

      吴公公将信上所写高声读了出来:「父亲安启,乱党纪氏真实身份竟为徐氏晚风,恐事生变,万望父亲谨慎小心,莫入奸人圈套。女,嫣然敬上。」

      事已至此,姜衍辩无可辩。

      那些曾与我父【创建和谐家园】事,却敢怒不敢言的人,现也终于翻腾起了满腔热血,纷纷跪于殿上,齐声道:「恳请陛下彻查徐氏旧案!」

      不过一会工夫,殿上之人便跪倒了一大半。

      赵明徽似笑非笑地看向姜衍,问他道:「姜相,你看这种局面,朕该如何是好啊?」

      他做了姜衍那么多年的傀儡,在他面前藏拙示弱,而如今,终是到了锋芒毕露之时。

      姜衍在赵明徽面前重重跪下道:「陛下,老臣侍奉过两代君王,为国事不可不谓殚精竭虑,陛下如今妄信奸佞之言,当真是寒了臣的心呐!既如此,那臣便脱了这身朝服,回府颐养天年便罢了!」

      他想全身而退,还在与赵明徽谈条件,来博他的同情。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如果没有我,皇上或许会给他留一线生机,但真是不巧,遇上了我,我一定要他身败名裂。

      赵明徽手指在御案上轻轻点着,若有所思地说:「既如此,丞相便先回府思过吧,朕定不会寒了忠臣的心。」

      他将忠臣二字咬得很重,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好像是雨后初霁的云霞,撒在人身上,就落了满肩的光。

      没有话语,却胜似万语千言。

      「至于你,暂留大理寺待审吧。待真相水落石出,朕也必会还你个清白。」

      我叩首谢恩,一只眼睛悄悄对他眨了一下。让世人看来,我是个被强权欺侮的弱者,姜衍是那个玩弄权术的恶人,而他只是个被奸人蒙蔽,秉公执法的仁君,这样,舆论和同情才会倒向我这边。

      深夜,雨歇之后,只需安静地等待天明。

      我想起很多年之前,我父亲每次出征前,都会向他的下属们问几句话。

      如果前方荆棘满布,乌云蔽日,你们还会坚持吗?

      会。

      如果此去马革裹尸,粉身碎骨,你们还会向前吗?

      会。

      为什么?

      为了我们所爱之人而战,让活人不再离散,亡魂不再漂泊。

      爹,娘,哥哥,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的亡魂不必再颠沛流离了,我终于能在清明之时,光明正大地给你们祭上一杯酒了。

      我被移交去了大理寺,离宫之时,赵明徽登上高高的宫楼,目送我离去。

      孙昱因犯上不敬被撤职查办,现任大理寺卿,是赵明徽的心腹。虽说是收押,我却没必要真的住在牢房里,大理寺卿早已差人给我收拾了间上房出来,只是行动不能自由。

      可对我这一个残废来说,也并无什么两样。

      我才刚入大理寺,一封信便送到了我手上,是钱英亲自送来的。信封上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当「晚晚,见字如面」几个字映入眼帘时,我会心地浅浅笑了。

      「晚晚,我见过你很多模样,笑的,哭的,坚韧的,脆弱的。可今日这般,掷地有声的,刚强无畏的,我却是第一次见到,我本以为,这些事本该由男子来做的。你在我心里,是将军,是豪杰,是英雄,你不知自己这样子有多美,弱水之姿,皆不及你万一。我好爱你最真实的模样,我愿意让你成为你最想成为的人,你是什么模样,我便爱你什么模样。

      可我现在最忧心之事,莫过于你身上的伤。答应我,好好养身子,其余的事,都交予我来做,万不要劳心费神。我们的余生,若有彼此相伴,则世间阴晴雨雪,皆为乐事。

      我与女儿,思汝尤甚,日日盼君归。你的,明徽。」

      我将信来来【创建和谐家园】读了好几遍,直到敲门声响起,我才肯将信收起来。是宫中最有资历的几位御医,来向我问诊了。

      满头白发的张太医给我号了脉,又瞧了我腿上的伤。他摇了摇头,叹道:「娘娘,您腿上这处伤实在太重,又错过了诊疗的最佳时间,若想完全恢复,怕是要断骨再接。可您现在的身子极虚,加之先前小产的气血尚未补足,实在经不起再一次断骨之痛,因此臣只能用汤药先帮您吊着身子,待身子坚挺些了,再行下一步治疗。」

      我颔首莞尔:「那就有劳太医了。」

      张太医却觑着我的脸色又问了句:「娘娘,臣斗胆问您一句,您可还有旁的不适?」

      我摇摇头:「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真没有了。」

      姜衍被拘禁在了府中,他仍贼心不死,千方百计要传消息出去,可都被程自钦截住,直接递到了赵明徽面前。

      姜衍所臆想的还在他掌控之下的京城防卫,实则早已落入赵明徽的囊中。

      关于徐靖旧案的翻查,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新的面孔【创建和谐家园】入狱,在刑讯官的铁血手腕之下,吐出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桩案子轰轰烈烈地查了两个多月,查出的结果令朝野狠狠一震。

      姜衍诬陷我爹之事自是板上钉钉,可他后来却暗中借海上商道向东洋走私军火,盈利皆被其收入囊中。此等叛国行径,枭首都算是开恩,非凌迟不能解恨。

      而我,总算是完完全全的清白之身了。

      我出狱那日,正是姜衍下狱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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