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他还真是姜衍养出来的一条好狗。
我轻蔑地笑了笑:「大人,您是不是耳朵聋了一只啊,怎么听话只听一半呢。我说佳贵妃谋害皇嗣的故事,您要不要好好听一听?」
「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孙昱冷笑一声,「上夹棍吧。」
一直未发过一言的锦衣卫指挥使钱英却站了起来:「孙大人,这样不合适吧?这毕竟也是宫里的娘娘,要万一打残了,皇上怪罪下来,不好吧?」
孙昱笑了笑,一脸阴险:「钱大人这可就不聪明了,送到这里来的宫妃,难道还有机会复宠?倒不如借这机会帮贵妃娘娘除了这碍眼的妃子,给丞相送个人情。」
钱英微微挑了一下眉。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在朝为官,忠丞相却不忠君上,这可是大忌啊。
夹棍在我指间一点点缩紧,我痛得咬破了嘴唇,我感觉自己的指骨快要碎了。
我近乎嘶吼道:「我说,我说!我知道徐靖的余党还有谁。」
手指上的力道松了下来,给了我喘息的机会。
我顺了顺气息,哑声说:「我知道有个人,他与徐靖同年科考,两人在皇榜上名次相当,他时常向徐靖请教文章,两人引为挚友。后来徐靖去钱塘抗倭,临行前还是他备下送行酒,祝他旗开得胜。」
孙昱眼中闪着发现猎物的凶光,逼问我:「那个人,是谁?」
我摇着头轻轻一笑:「姜衍啊。徐靖拿他当好友,他却妒忌徐靖的功绩越来越大,竟起了歹心。你看看你们效忠的主子,都是靠什么腌臜手段坐上了今天这个位置。所以你说,清剿余党有什么用呢?徐靖最信任的人,却是最后捅他一刀的人。」
孙昱意识到被我耍了,阴狠地骂了一声,向我旁边的卒子递了个眼神。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个卒子抄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棒,狠狠打在了我的小腿上。
一声沉响,棒子断了。翻江倒海的疼痛从被打的那处翻涌出来,我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创建和谐家园】,那仿佛都不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这条腿,大约是废了。
轰的一声闷响,刑室的一处暗门被踹开。然后,我看见了赵明徽。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喉咙发颤。我低下头,拙劣地掩藏着自己的伤口,躲避着他的目光。
我好怕,怕我只要跟他对上一个眼神,他就会忍不住冲过来抱住我,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一瞬,我觉得他是真的想杀了孙昱的。
钱英轻咳了一声,先跪下道:「臣见过陛下。」
孙昱跟在他身后,也颤颤巍巍地拜倒:「陛下万安。」
钱英一直知道赵明徽在隔壁暗室中听审,但孙昱不知。他方才说的那些话,皇上全都听见了。
「佳贵妃谋害皇嗣的事,朕倒是感兴趣得很。」赵明徽凛寒的目光在孙昱身上扫过,声线中寒意迸发,「孙昱,这种事你都能替朕做决定,要不这皇帝给你来当?」
大理寺卿的头都快磕破了。
皇上的薄唇抿成了一抹刀锋,发了狠:「佳贵妃禁足。钱英,三天之后,朕要看到证据。」
三天后,吴忠全来传旨,说皇上要亲自提审我。
我试了好几次,可我没办法靠我自己的力气站起来。
吴忠全惊得说不出话来,扶住我问:「娘娘,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惨笑了笑:「小伤,养两天就好了。劳公公帮我寻根拐杖吧。」
宫中不知何处还有姜衍的耳目,我拄着拐,一步一步蹭上了重华殿的台阶。
殿门方一闭上,赵明徽卸下沉静的掩饰,步履踉跄地奔向我,把我抱在怀里,浑身发抖。
我身上的血污,蹭脏了他玉色的龙袍。
我在他背上打了一下,手落下的时候,才发觉我根本使不上力。
「小灰,别怂。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撕破了纪茵儿的伪装,从前的徐晚风好像从我身体里活过来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晚风啊。
他眼泪落得像个孩子:「晚晚,这事咱不干了,不干了行吗?我直接去杀了姜衍,他爱反反吧,只要你别再遭那种罪了。」
我笑得泪水直往下流,他哪像二十七岁啊,七岁的孩子都不见得能说出这话。
这还用问吗,那肯定是不行啊。我要是但凡还有半分其他方法,也不会走这条路。我们都容易为了最亲的人失去理智,从前是我,现在是他。
赵明徽急于想看我身上的伤,但我摇了摇头。那也太丑了,纵横交错的血痕,我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我更不想让他看见。
可腿上那一处,我却是逃不过。
赵明徽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裤脚挽起来,眉头立时拧成了个川字,我的整条腿肿得像萝卜一样,好像快要破了皮。他顺着我的腿骨探手摸了过去,可只要他稍一用力,我就痛得咬牙切齿。
「晚晚,你这腿是……断了啊。」
他眼中有太多的心疼,这种痛楚,我在受刑的时候都没有那么难捱,可当他坐在我面前时,我忍住不要崩溃,才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在膝盖上蹭了蹭眼泪,低着头说:「只是外伤,死不了人的,不是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取了夹板,把我的伤腿固定住,简单地做了包扎。
「晚晚,我知道这是你想做的事,我阻止不了你。」他顿了顿,看向我说,「可我现在后悔了,当初答应让你去犯险,是不是错了。」
可若不这样,姜衍就会一直是悬在我与他头上的一把刀,让我们夜夜不得安眠。我告诉他说,我从未后悔过。
我把手搭在赵明徽肩上,希望这样,就能再多给他些力量。最后我拍了拍他的肩说:「让我看看孩子吧。」
我走不了路,赵明徽把我抱去了内殿。
我的星星,睡得正熟呐。
我不想坐在床上,怕不小心弄脏了被褥,被星星发现。赵明徽没办法,只得把我放在了脚踏上。
我攀着床沿,很认真,很认真地看我的小姑娘。小孩子身上好像会自带一股奶香味,甜甜的,软软的,一靠近她,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星星小脸红扑扑的,睡得很安宁。我伸了伸手,很想拢一拢她额前垂下的碎发,犹豫了好久,终是把手缩了回来。
我的手上,尽是夹棍肆虐后留下的瘀伤。我不敢碰她,这样白白糯糯的小姑娘,生怕弄脏了她。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星星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开始揉眼睛,像是要醒了。
我慌极了,忙乱地看了赵明徽一眼,生怕我这样子会吓到我的孩子。
赵明徽抱起我,绕到屏风后面,把我放在了软榻上。
星星的确是醒了,她从床上坐起来,仿佛是下意识的,蒙眬地叫了一声母妃。
天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忍住没有答应出来。
赵明徽走回到床边,轻轻把星星抱在怀里,柔声说:「父皇在这呢。」
星星环住他的脖子,闷声闷气地问:「父皇,母妃到哪里去了,星星好久都没有看见母妃了,星星好想她。」
我听见赵明徽的声音变沙哑了。他揉了揉星星的头发,说:「星星,你母妃是这世上最勇敢的小姑娘。她是个战士,她去保护父皇和星星了,我们一起等母妃回来,好不好。」
星星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等星星长大,也要保护母妃。」
我缩在屏风后面,死死咬住袖口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我哭得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赵明徽让人把星星抱出去,拉开屏风,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我。
他蹲在我面前,捧着我的脸,我们的额头靠在一块。
我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咬牙说:「明徽,为了你,为了孩子,我一定努力,努力撑着活下去。」
待我平静下来,赵明徽拿了一张状纸给我,上面写的是我诬陷贵妃,承认自己是徐氏余党的供述。
他说:「我拿到了贵妃谋害皇嗣的铁证,姜衍坐不住了,愿意交出京畿防卫的控制权,换姜嫣然的周全。但这件事的前提是,所有的罪名都你一个人来担。」
我点头道:「好啊,我这就画押。」
他握住了我的手,眼角泛红。
「晚晚,你信我,你把命交到我手里,我一定护你周全。」
他的眸子依旧如深潭,一眼望不到底。可相比初遇时的凛凛严寒,又好像多了些温度,像是春风融冰,一直吹到我心里。
我忽然发觉,赵明徽他是皇帝,却也是个普通人。我们都曾有温暖的双手和亲和的笑意,只是一些事逼得我们,错过了安享平凡的机会。
我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靠着他的肩说:「明徽,我爹在后院埋了一坛女儿红,我都还没来得及喝呢。」
我又回到了慎刑司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赵明徽用我画押的罪状换了姜衍的兵权,为了避免姜相的怀疑,他让姜衍自己举荐几个备选之人接任京城防卫的统领。
赵明徽在那几个人中挑了姜衍手下一个看似老实的参将,那个人叫程自钦,是阿芷的父亲。
姜嫣然很高兴,她觉得自己圣宠犹在,依旧是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姜衍也很高兴,觉得既保住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京城的兵权仍还在他的掌控之下。为了让贵妃看起来清白得彻底,也为了坐实我乱党的身份,踩得我爹永世不得翻身,他谏言皇上在朝会上公审我,把我的罪行昭示天下。
而我,虽然算不上有多高兴,但也难免有些暗自得意。鱼已入网,只待合适的时机,一网打尽。
是我告诉赵明徽,对姜贵妃表现得失望却不舍,让姜衍觉得皇上想要的仍是姜家的依傍,而我只是个随时可以献祭出去的棋子。
是我告诉赵明徽,程自钦是徐靖最信任的副将,他不可能背叛我爹,他在姜衍身边蛰伏多年,无论如何也要引导姜衍选他接管京城防卫。
是我告诉赵明徽,一定要咬住徐靖一案的疑点不放,让我看起来有涉政的嫌疑,这样姜衍为了急于自证清白,定会要求公审我。姜衍太刚愎自用了,他自以为当初的事做得干净,即便有传言也只是捕风捉影,可他却想不到,我就是埋藏多年的证据。
赵明徽一一都做到了,杀人于无形,才是我最欣赏他作为帝王的地方。
我被殿审的前一天晚上,慎刑司看守的宦官给我送来一桌酒菜,样样都是御膳佳品,后宫中只有贵妃位分才能享用得起。
我淡笑一声,自饮自酌地吃喝了起来,姜嫣然给我准备的这顿送行饭,这份美意我可不好辜负。
我才吃了一半,一双坠着珠翠的绣鞋停在了我面前。我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擦擦嘴说:「对不住啊,我腿断了,就不向贵妃娘娘行大礼了。」
姜嫣然轻笑一声:「纪茵儿,你心倒是挺大,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吃喝。」
「我若惨兮兮的,岂不是正合了贵妃娘娘的意,那样我心里多不痛快啊。」我放下筷子,看着她说,「贵妃娘娘真是好谋划,故意让孙昱用刑的时候打断我的腿,这样我即便不死也是半个残废,没法再去分陛下的宠爱了。」
她挽了挽鬓边的发丝,语气中恨意不减:「纪茵儿,你骨头还真硬。你,还有那个珍妃,我真是讨厌透了。但你们啊,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皇上多看你们几眼又能怎样?没有家世,最后不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是吗?」我挑眉看她,「姜嫣然,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明白我曾经告诉你的那个道理。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是你的东西,千万别去碰,会遭报应的。」
佳贵妃好像在看一个疯子:「你在说什么疯话?本宫何时听你说过这种话?」
我拍了拍身下的枯草席:「来,不如你坐在这,咱们好好聊会天。」
姜嫣然自然没有听我的,她眼中尽是对未知的戒备与慌张。
可这并不妨碍我继续说下去。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吧,徐靖即将启程到钱塘赴任,姜衍带着你去徐府拜会,给徐大人送行。长辈们在谈事情,你就和徐靖的小女儿跑出去玩。」
「徐府后院的母猫刚下了一窝小猫,母猫护崽,把小猫藏在假山后面。是徐晚风带你偷偷去看的,她告诉你,只能远远看不能碰,可你偏不听,趁着徐晚风不注意,把那几只小猫抱在怀里摸。」
「母猫回来后直接发了狂,浑身的毛竖着往你身上扑,你手臂上被抓出了血痕,要不是徐晚风护着你,只怕你的脸都被抓花了。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徐晚风对你说了什么?」
姜嫣然向后跌了一步,指尖发颤地指着我:「你……你如何知道?」
我接着道:「我当时告诉你,不该你碰的东西就千万别去碰,不然早晚会自食其果。姜嫣然,我爹在东南打出来的商路,跟姜衍有什么关系?他好好做他的国公爷有什么不好,但既然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就别怪阎王爷要收他。」
姜嫣然吓得脸色煞白,揪住我的衣领问:「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看着她离我近在咫尺的脸,她身上脂粉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我的鼻息间。这种香粉是从海外舶过来的,走了我爹辟出来的商路,才能让他们今日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