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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了沉淅快半年,他极少主动提要去看卫昭媛,更不会提自己要回去。
我牵着他的手,「我们先去看卫昭媛。」
几个月不见,卫昭媛宫里已经没了先前的热闹,就连滑胎,也只得了皇帝的几箱子药材和内侍传话的慰问。
皇帝甚至没来看她。
听说今天宁嫔也有些不舒服。
太医院一半的太医都去了宁嫔那儿候着。
卫昭媛明显精心打扮过,刚滑胎不久,头发却干净蓬松,眼睛还红肿着,脸上却化了淡妆。
只是她整个人肿了一圈,怎么掩饰都去不掉那容颜衰败的感觉。
沉淅和我一出现,卫昭媛就伸出涂着红色蔻丹的手疯了似的叫:「淅儿!我的淅儿!快过来,娘亲不能没有你!你回来啊!」
沉淅顿了一下,依旧要过去,我拉着他的衣领,低声问沉淅:「你还要过去?」
「她是我娘亲!」
我无奈,孩子太善良了也不是事儿。
我隔着几丈远问卫昭媛:「卫昭媛这模样,万一皇上来了,会怎么想?」
卫昭媛泪眼滂沱,「皇上不会来了,不会来了……」
我心想,真没用……
我一向不喜欢软弱的人,比如当年向梁之战临阵脱逃的驻军,投井【创建和谐家园】的太守,畏罪潜逃的都督……
那时候我爹捂着我的眼睛不让我看外界血肉纷飞,对我一遍又一遍说:「爹爹死也不认输,你也永远不许认输!」
沉淅如此软弱,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卫昭媛言传身教。
这次机会正好,我要给沉淅好好上一课。
「沉淅,你等三个月,那时候你要回去,我绝不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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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三个月,卫昭媛在太湖带着宫人泛舟,正遇到皇帝与宁嫔同游,卫昭媛不复当年纤细身量,穿一件姜黄色坦领配蓝宝璎珞,显得体丰娇艳,介于少女与妇人的风情晃得皇帝移不开眼。
宁嫔本来让漱玉阁排了舞,要献给皇帝,卫昭媛言到这段时日学了琵琶,正好为宁嫔伴奏。
珠圆玉润的手拨弄着琵琶,也拨动了皇帝的心。
皇帝一看身边的宁嫔,虽说怀了孕,却依旧瘦弱可怜,这方面就比不得卫昭媛万种风情了。
于是,当夜,卫昭媛复宠。
第二日,卫昭媛派了宫人来接沉淅。
沉淅问我:「你出的主意?」
「对。」
「为什么这么做?」
「让你看清事实。」
沉淅小小的脸闪过许多情绪,最终他释然一笑:「你赢了,我不回去了。」
没有谁在见过强者后,还甘于平庸。
玉子瑜不愿意,沉淅也不愿意。
天下猴崽子都一样好【创建和谐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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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媛复宠,有些账也就要开始清算。
卫昭媛在先皇后还在时就得宠,皇后一薨,后宫里剩下的女人年华老去的居多,她却正值豆蔻年华,娇艳欲滴,又生了三皇子,所以独得圣宠几年。
皇后当年走得不光彩,皇帝对立后这个事有心病,多半不愿意再立后。
于是后宫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了两年,太后一直忍着,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太后的耐心也就到此为止。
她给过淑妃机会,可淑妃奢侈无度,终究上不得台面。
她也给了贤妃机会,可贤妃孤高自许,后宫处处树敌,愚不可及。
这一次后宫里进了我与宁三娘两个新人,其实便是太后给出的讯号——后宫暂时不需要皇后,但是妃嫔可以进一些了!
宁三娘是个妙人,前脚宁家祖父被摘了官帽,后脚她就进了宫,卫昭媛论美貌、论才情、论家世,没一样比得上她。
所以才昏着频出,一会儿想把沉淅给太后养,一会儿又缠着皇帝再要个孩子。
那时的她看似鲜花着锦,实则已经是强弩之末。
后宫里她仇家不少,趁着她怀孕摆了她一道,先是发胖,再是滑胎,她容颜颓败,失宠也是意料之中。
分析得这么明显了,是谁害了卫昭媛,若她再猜不出来,也就白活这么多年。
淑妃有儿子有掌宫权,不需要害她;贤妃目无下尘,不屑害她;宁嫔更是只把她当垫脚石、挡箭牌,乐得看她蹦跶。
徐嫔、容嫔,二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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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嫔当年被卫昭媛狠狠羞辱过,笑话她的口音,在她生辰宴上当着满宫的面勾走了皇帝。
所以,当大家都以为这次是徐嫔下的手时,容嫔被查出来在卫昭媛的点心里下药,就格外令人震惊。
毕竟容嫔在后宫就像个透明人。
可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容嫔被贬入冷宫,容家也因此获罪。
皇帝觉得委屈了卫昭媛,想提一提她的位分。
恰好宁嫔生产在即,就等着诞下皇子,两位爱妃一同晋升,何等美妙。
三个月后,宁嫔生下了一位小公主,皇帝兴冲冲地让内务府给宁嫔拟封号。
谁知太后直接下了懿旨:
玉昭仪抚育三皇子有功,着晋为正三品贵嫔,赐号「仪」。
接了这旨意,我开心地啃了口内务府送来的蜜瓜:「太后可真调皮,这个封号皇帝想给宁嫔呢。」
福宝也喜上眉梢:「这是夸主子仪态端方。」
雍嬷嬷也来道喜:「恭喜娘娘,正三品已有协理后宫之权,太后娘娘对娘娘寄予厚望呀!」
?
嘴里的蜜瓜瞬间它就不香了……
沉淅和小公公们蹴鞠回来,满头是汗。
沉淅想向我问安,见我脸色实在不好,不敢说话,委委屈屈地站在门口。
我看了沉淅一眼。
沉淅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显得可爱一些。
「你娘要升职了。」
沉淅:「……哪个娘?」
我咬牙切齿,「两个都要!」
放下蜜瓜,我吩咐福宝:「准备仪仗,本宫要去谢!谢!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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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去见太后,她那里还坐着雍容华贵的淑妃,以及她诞下的两位公主。
两个小姑娘一前一后地逗着太后,殿内殿外都是快活的气息。
我进门前调整了脸色,开开心心谢了恩。
淑妃不停夸太后疼我,眼里却是深深的戒备。
太后却毫不在意,「哀家有些话要对子珩说,淑妃你先带孩子们回去吧。」
一个「淑妃」,一个「子珩」,太后偏心几乎是偏到脚后跟去了。
母女三人离开时,大公主回头看了我一眼,小小年纪,眼里竟然已经有了怨毒。
啧……
她们一走,慈宁宫便安静下来,女官煮好了茶便安静退下,殿里只剩我与太后。
太后分了我一盏茶,自己从容品茗,举手间潇洒肆意,颇有些魏晋风骨——谁能想到太后当年也是屠户女出身,进宫做了宫女,生下五女一子,击败各大豪门贵女,最后登上太后之位呢。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面对与她一样出身低微的淑妃、卫昭媛等人时,从不推己及人,有丝毫偏袒。
足可见后宫对人心性磨砺之深。
「先皇后走得早,哀家不怕说些让死人不安的话,皇后做个世家夫人没问题,做皇后却差得远。」
我安静如鸡,不敢说话。
「淑妃自幼进宫,虽说是家人子,可委实没受过贫苦,自囿前程,以为豪奢华贵便能令人高看,呵,落了下成。」
淑妃,出局。
「至于贤妃,读书读傻了。」
确实。
「如今淑妃贤妃之下,就是你了。」
我忙狗腿地笑着:「太后娘娘,臣妾实在是胸无大志……」
「胸无大志会费尽千辛万苦给玉家子弟寻老师?会将父母留下的遗产全部抚育军队遗属?会把跟着自己长大的弟弟扔到尸骨成山的燕云阙?子珩,看人看结果,哀家不会看错你。」
「但是,若臣妾所做,有负太后您所望呢?」
如果福宝在,她一定会冲上来捂住我的嘴。
但是这句话我已经从进宫前憋到现在。
就像伯父说的:「我的手下可以为我百死无悔,不是因为我是玉将军,而是我能给他们看得见的加官晋爵,封妻荫子!」
我呢,我莫名其妙置身后宫漩涡,我能得到什么?
太后勾唇一笑,隐约可见年少时的妩媚娇憨,「损我一人而利大邺,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