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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身边无论甲士还是女御,皆是如臂使指,仿佛心意相通,有朝一日郎君领兵,定然有如神助!」
我正吹捧着,便见面前人扬唇微哂,似有自得。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非是冷笑,淡笑,嗤笑,而是真真正正,发自肺腑之失笑!
便如春风拂槛,冰破雪融,月光坠水,涟漪阵阵,又如梅花飘摇,一夕落满了南山,个中滋味,难用语言描说。
然而这一笑后,王玙见我呆呆望着他,立时便肃容相向:「你有何愿望?早早说来,休要再拖了。」
「我..........」
我正犹豫如何说,双手将衣角揉得皱成一团,而王玙一双眼睇着我浮起红潮的脸颊,神色渐渐讥诮。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想作我的妾?」
「五百金珠便可。」
(十八)
话音掷地,四野俱寂,耳畔轰鸣阵阵,唯余风雪之声。
因为颤抖,我几乎端不住手里的茶,但仍是狠咬舌尖,尽量维持了平静的语气:「王郎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王玙踞坐于榻,半张脸隐于阴影,一张玉雕般的长手摩挲着碧玉把件,因为用力而青筋浮动,我只瞟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下巴几乎低到胸口。
「若郎君觉得五百金珠太多,少一点也行...........」
良久,王玙轻哼一声。
「我堂堂王玙,于司马朝廷累迁太常,司徒,或将升任太尉、太保,如此贵命,难道仅值五百金珠?!」
我惊呆了!
不给就不给,这借口也忒多了!
见他油盐不进,我心里不是滋味,只好另辟蹊径:「若不给金,郎君也可于差不多的世家中为我迁延保媒,寻一人品可靠的夫婿嫁了。」
不等他驳回,我便一口气提了许多条件:「那人最好年轻美貌,饱读诗书,庶子可,嫡子更可,还要嫡母宽厚,家风清正,如此方能不受磋磨。」
王玙听我说了许多,一双眼愈发深沉,澹澹而幽冷:「还有么?」
我连连作揖,满面堆笑:「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不拘给我金珠,或者帮我嫁人,郎君只要能做到以上一样,便算回报了小女替死之恩!」
王玙沉默一会,终是唤了女御上前,嗓音清淡。
「给她金珠。」
天籁之音,不外如斯。
我霎时心花怒放,弯腰作揖:「多谢郎君。」
王玙朝我不耐烦地挥手,就差把一个「滚」字贴在脸上了。
刚出凉亭数十米,我却忽然想起了一样事物,又连忙折回去:「王郎君,那个,我的帕子..........」
此刻的王玙已然宽了外衣,正阖眼斜靠在榻上休憩。
打眼望去,他一头漆发蜿蜒于枕,轻衣与肌肤同色,仿佛一道白月光照进了人间,唯美而残忍。
我站在原地,呐呐连声,又不敢出声打扰。
「..........丢了。」
等了一会,他终是回复了,我心下一颤,忍不住再次试探,「真的丢了?」
王玙不再回答,而是侧身向里。
明白再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的我,只好跟在女御身后泱泱离开,却不知我走远之后,身后人从软榻上起身,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书案,竟是少有地怒形于色!
「做崔小郎的妾她看不上,做我王玙的妾,难不成也是自甘下流?」
侍从们不意他忽然发怒,大惊之下跪了一屋子,良久,方有甲士缓缓起身,从袖中掏出一物呈上。
「这是那日,您在竹林中扔在小女郎脸上的,小人以为郎君有用,便捡拾回来..........」
王玙盯着那一小块月白色布料,神色变了数变。
那甲士见状,又小心翼翼请示:「郎君,此帕似乎为那南家女郎心爱之物,您看?」
出乎意料,王玙的回复只有两个字。
「丢了!」
(十九)
拿到金珠之后,王家特地派出数名甲士,一路护送我回家。
考虑到家中人多眼杂,我故意带着王家甲士来到城北,用囊中的一小部分金珠,从掮客处购下了位于牛尾巷内的一处三进宅院。
虽为末等士人聚集处,却也清幽雅静,且一路上有王家车队紧随其后,威风凛凛,以至于左右忌惮,邻舍闭户,甚有一年轻女郎,为了避让而摔倒于道旁。
令我十分满意。
拿下门锁钥匙后,我揣着囊中剩下的金珠,大摇大摆回到南府,打算带上小梅一起前往新家。
幸而,娘亲除了留给我一张帕子,还留给我一个小梅,帕子丢了,我还有小梅!
想到这里,之前在王家留下的伤心也被尽数冲散。
我进了南府,便院前院后地呼喊小梅,直喊得嗓子都劈了也不见回应。
这几日,南家阖府正为了明日南锦绣的出嫁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没人理我。
心下不安愈演愈烈,我径直寻到正为南锦绣添妆的嫡母,开门见山地质问:「我的小梅哪里去了?」
自王玙一事后,南夫人对我多有忍让,此番神色依然和风细雨:「小梅?她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
「巴陵太守纳妾,她主动求去,已去了三天了.........」
闻言,我眼前直冒金星!
「她怎么可能求去!她说过要等我嫁了,让我养她一辈子的!」
对我青涩而无措的怒吼,南夫人回以一副怜悯并同情的口吻:「傻孩子,她从一个家生婢做到了太守的妾,那是何等的造化?世上哪有人不愿做主子,而甘愿做奴婢的呢!」
「不,不,你骗我!」
我在怒吼中回了房,取了金珠便往外跑。
此时陈家聘担已至,猪羊牛牲,花红表里,自大门一路绵延至内院,堆垒足有百抬。
放眼望去,处处红绸铺面,丝罗坠地,富贵难言。
我却只觉恐怖。
这张辉煌的锦绣大口已经吞掉了小梅,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二十)
巴郡与滁州相邻。
十几年了,我从未出过滁州,就像其他生长于斯的小娘子一样,理所当然地生活在这一片不算丰饶的土地上,也从未打算离开。
但我没办法。
我得去把小梅要回来。
天黑透了,我揣上剩下的三百金珠,用自己平时攒下的串钱贿赂了府里赶车的小路子,让他连夜带着我赶往巴郡。
马车颠簸了一夜,我便做了一夜噩梦。
第二天午时,我们赶到庾府,只见大院府兵如云,枪戟森森,刚往前走了两步,便被一根长枪狙到喉下。
「来者何人?」
对着那雪亮的枪头,我咽了咽口水:「南家锦屏,求见太守..........不,求见太守新纳的姨娘。」
「喝,这倒罕见。」
那府兵收了枪,朝身后人笑道:「一个小玩意儿,来找另一个玩意儿,新鲜不新鲜?」
众人自是捧腹大笑。
我见他谈笑自如,显然颇有地位,连忙将一颗金珠塞到他手里,小声诉求:「大人,我有金,只要您为我找来姨娘,这颗金珠就是您的!」
对方捏着珠子,眼神顿时晦暗不明。
令小路子在车上等我,我跟着府兵来到不远处的暗巷,刚转过身,便被对方抓住发髻,狠狠抵在墙上!
「说!金在哪里?」
任我如何也预料不到,堂堂巴郡太守府之府兵,竟敢于大门口公然抢劫!这哪里是兵,明明是匪!
庾牧治下之乱,可见一斑!
我半张脸磕在生冷的青砖上,顿时疼得钻心,只能不住讨饶:「大人,我阿耶是云水县令,只要能找到小梅,我会给您更多金的!」
然而对方根本不听,一手粗鲁地在我身上掏摸,不多时便寻到了那囊袋,将金珠倒在自己粗糙的手心把玩,垂涎之色,溢于言表。
我心知遇到硬茬了,转身要逃,那府兵却狠狠掐住我脖子,目光淫邪:「世家的女郎,又怎会孤身出行?」
「说,你到底是谁?!」
我被他掐得喘不过气,只得搬出最有力的救兵:「实不相瞒,我、我实是王玙爱姬........」
「呵呵,还要骗我?」
「那些金子都是他给我的,你看那囊袋上,还有王家徽印........」
那府兵再不识字,王家徽印却是识得的,我见他面色变幻,出言威胁:「你夺了金子便罢了,若敢侮辱于我,被他知晓了,定会将你枭首于众!」
王谢二姓,对庶人的威慑是不容置喙的。
对方一犹豫,手便松了,我连忙将他一推,撒腿就往巷外跑!
(二十一)
我本想用这五百金珠置了屋宅,剩下的再赁几个铺子,这之后嫁人也算嫁妆丰厚,以后和小梅的日子便要好过得多。
怎料不过转瞬,小梅没了,金珠也没了。
可以想见的是,若我继续盘桓于此,不但找不到小梅,甚至还会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