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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三日攻城。」
王玙看完,点了点头,并无什么特别表示。
我虽心焦如焚,却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服侍他又吃了些米糕,接着搀着他去廊外散步透气。
大单于早等在门外,王玙一见他,便肃容怠目,似不愿理会,我连忙从旁揖礼:「大王,我家郎君尚有不适,还请宽容几日。」
大单于面色几变,终于还是忍了口气,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眼见人已走得看不见了,我忍不住咬牙:「王玙,你就不能忍上三天?」
对我的惶恐,王玙报以微微一哂:「放心。」
「我王家盘踞江南,数十万子弟一呼百应,如此局面,他怎舍得杀我?」
说完,便一晃膀子摆脱了我,径直往前方高台走去,一面走,一面支使我做事。
「拿纸笔来。」
然而,等我拿来了纸笔,本以为会看到什么机要的我,却看到对方一番挥毫,淋漓尽致地........
画了只老鼠。
瞧他落在胡人手里的日子,说不得比别院时还要悠闲,我忍不住出言相询:「你为何如此喜欢画鼠?」
他昂然而笑,一手指鼠:「瞧,这小眼如豆,瘦瘦仃仃的,像不像你?」
犹记讨金珠那日,他笔下那猫捉老鼠..........
于是我虚着眼,望着他在那老鼠头上依旧画了只威风大猫,猫爪高悬,而老鼠在其下抱拳讨饶,状极猥琐。
王玙一气呵成后,便将墨画展示在我面前,颇有些志得意满:「如何?」
我:「........」
他见我似有不快,忽然便柔下了声音:「怎么,如今胆子肥的很了,竟敢朝我下脸子?」
我轻咳一声:「没有。」
说罢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拿了那笔在纸上乱画,王玙冷眼觑着我写了几个大字,神情越来越痛苦,甚至以手加额。
「世上最煞风景之事,便是观美人写丑字。」
我不理他,依旧笔下不停。
等了一会不见他嘲讽,转头再看,却见人靠在廊柱上闭着眼,竟好像睡着了。
是了,他断了几日水粮,会有一阵子虚弱也是常理。
于是趁他小寐,我撕下那画纸上的老鼠,用口水粘了,偷偷贴在那猫的头上。
(三十六)
正暗戳戳地贴着,却不意王玙在身后幽幽道:「为何要骑我头上?」
我连忙掩卷,却见他长臂一伸,已是将那纸抽走了,拿在手里细细观赏:「不错,不错,趣味盎然。」
一边点评,一边还用眼睛耐人寻味地看我:「你若真喜欢骑,郎君让你骑一骑又何妨?」
请问,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正脸上贲红,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呼喝。
却是附近一将领见我们拉扯,随即闯进高台,一手指着案几上我写的墨字大吼,只是他方言浓重,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孰料刚才还笑着的王玙,忽地腰一弯,伸手便抽了那胡人的腰刀。
横刀断颈,血流喷瀑。
只在刹那,面前便多了一具应声而仆的尸体!
许是经历过滁州一事,我现在看到死尸已无感了,但这附近都是女御,很快便叫声四起,惊动了大单于。
对方匆匆赶来,见爱将被杀,双目赤红:「王家贵子,我敬你是君子,你却杀我帐下左先锋,此事可是君子所为?」
王玙冷道:「杀便杀了,又如何?」
我见那单于额头青筋直露,眼见已在暴走边缘,便将那染血的猫鼠图呈上:「大王,我与郎君正恣意作乐,是这人忽然闯入,对我言语不敬,郎君这才杀了他。」
大单于显然不信:「作乐,为何要画猫与鼠?」
我连忙攀住王玙手臂,状若扭捏:「这猫是我家郎君,这鼠,自然就是我呀。」
「猫戏鼠,鼠驭猫,只是闺房之趣罢了。」
大单于闻言,面皮抖了几抖,终于还是将纸丢还回来,一脸晦气地走了。
他走后,我便将纸团成一团,恨恨掷在王玙面前:「你若一心求死,那我来这里又有何意义?」
王玙神色清淡:「南锦屏,你很怕死吗?」
「怕死,为何还来找我?」
我语塞。
见我不说话,他一扬袖往回走,似乎丝毫不放在心上:「身上溅血了,你来为我更衣。」
我心下不快,又怕他作妖,只得泱泱地跟上去。
大单于对王玙还算礼让,衣物和王家的虽不能比,却也质地精良,剪裁合宜。
谁知,我刚为他宽下了外面的大袖,就被紧紧捉住双手。
王玙一双眼凝着我,表情疑惑:「你的手...........」
我见他似有嫌弃,口吻悻悻然:「郎君莫嫌弃,上一次,也是这双粗手为你更的衣呢。」
然而,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已被他紧紧捉在手里,甚至塞入自己衣襟里比较:「不对,上一次的手明明细腻柔滑,不似今日老树皮!」
拉扯中,我满面涨红,一不小心就扯开了他的衣襟。
一张半新不旧的银鼠色帕子,飘然落地。
(三十七)
这帕子看着十分眼熟,四边微微翘起,还有些许褪色。
我将帕子拿在手里,四肢瞬间僵硬,只能紧紧看着王玙质问:「你不是说帕子丢了么?」
对方不答,眼睛看向别处。
「敢问郎君,为何没有丢我的帕子,还一直贴身放在怀里?」
「你说呢?」
「锦屏不知。」
「当真不知么?」
我原本以为,这人对我只有玩弄之心,却没想到他随身带着我的帕子,从江南到邺北,濒死也未丢弃。
此刻千言万语,无可叙说,只能默然凝视着他,双肩颤抖,清泪直流。
「哭什么?」
王玙吁叹一声,伸手来替我擦泪:「小眼闪烁似鼠,哭起来似水鼠。」
我忍不住反驳:「既如此讨厌我,又为何留着我的帕子?」
「我也不知,只是时时憎你,厌你,又会忍不住想你,念你,你说,这又是何故?」
「憎、厌,为何要在想、念之前?」
「唉,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难得见到狂傲的王玙有此无奈之色,我忍不住想笑,眼泪却苦涩地滑入唇角。
对方见我泪流不止,轻轻一展臂,让我躺在他臂弯上,口吻颇有些幽怨:「昔日让你作我的妾,你不愿意,如今我身陷绝境,你却跑来与我一同赴死?」
「南锦屏,你虚伪。」
闻言,我笑了。
「是呀,你夺了表弟的帕子,转身就藏在自己怀里,你不虚伪。」
「你..........」
王玙好似又被我气着了,一把将我推开,转身面壁。
此时,恰好女御送来了午膳,我将饭菜布好喊人来食,却见王玙只回身瞧了一眼,面露不屑。
「喝,这碧眼贼,愈发敷衍了。」
我瞧他不是战俘,倒更像个大爷。
当下只好盛了肉羹,凑近那紧抿的红唇:「郎君好歹吃点,保存体力。」
「不吃,没胃口。」
王玙瞥我一眼,忽然挥挥衣袂,语气轻快起来:「江南有名菜,曰美人舌,不知女郎可有听说过?」
说罢,便用一双漆黑的眼勾着我,神情微妙而深邃,使人脸红。
一抔热羹,不知何时已被泼洒在地上。
而我蓦然被拉到他怀里吻住,像坠入了一汪充沛的泉。
王玙先前还是溪边吊影,饮风食泉的模样,不过一会,那一双清泓似的眼睛,便被搅动得沉郁泛红,薄唇微张。
「你若不愿.........」
对此,我没有扭捏,只伸出一根指虚按在他唇上:「愿与郎君,尽此一夕之欢。」
既不能长相守,便只在此处,只在此刻罢了。
(三十八)
因嫡母所为,我曾对男子畏惧如虎。
然而,王玙是多么与众不同的男人啊。
他洁净的鬓角,清凉的口息,如雕如琢的面孔,让这场我原以为的污浊之事,变成了一场旖旎而沉醉的幻梦。
因他的垂爱,使我长久的痛苦得到了抚慰。
帐中,他滑凉的墨发铺了满枕,神情熏然,引人沉醉,而我上襦搭在臂弯,后背被爱重地摸挲着,贴在他耳边絮絮低语:「王玙,你不能死。」
「你若死了,王家第一个生乱,司马皇族躲在洛城,还等着你主持战局呢。」
他沉吟一会,方轻声道:「寒门有慕容垂,亦可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