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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间,陆嘉月故意起得迟些,估摸着曲榕也该出府回国子监去了,这才出门往孟氏的正房来。
孟氏携了曲英,正要往曲老夫人的上房去问安。
陆嘉月因听说这几日里曲老夫人也病着,便欲随了孟氏一道去问安。
孟氏道:“如此也好,你病了那些日子,老夫人还问了你几回呢,如今她老人家病着,你去瞧瞧也是好的。”
孟氏走在前头,陆嘉月与曲英携手,说说笑笑地跟在后头,众丫鬟婆子簇拥着,一路来至曲老夫人的上房-菊安堂。
陆嘉月初入曲府那一日,便来菊安堂拜见过曲老夫人。只是此时想来,也都是前世的事了。
曲老夫人孀居数年,性情端重,素来喜爱菊花风姿高洁,陆嘉月今日重来,只见庭院中的菊花依旧开得如火如荼,纷繁绚丽一如前世。
五六个穿着水红缎子袄的丫鬟迎上来,行礼的行礼,打帘子的打帘子,将孟氏母女与陆嘉月迎至曲老夫人的宴息室。
曲家虽非公候王爵,却也是世代簪缨,在燕京亦算得是根基稳固的高门望族。故而这宴息室虽只是曲老夫人日常起坐的一处地方,却也是布置得甚是雅致华丽,装点摆设无一不精。
曲老夫人头戴貂绒额帕,身穿鸦青缎金丝团绣福纹大袄,半搭着一张簇新的彩织百花羊绒毯,倚着个银紫缎绣黄绿二色菊花的大引枕,懒懒地歪在暖炕上,身旁围着四五个大丫鬟,身前锦凳上坐着一个穿宝蓝缎绣如意纹夹袄,头上梳着桃心髻的妇人,那妇人手中端着一盏燕窝牛乳羹,正一勺一勺地喂给曲老夫人。
丫鬟们纷纷向孟氏行礼,那妇人闻声转过头来,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小巧圆润的面容,细眉丹目,秀鼻薄唇,正是曲家四夫人,方氏。
方氏未语先笑:“大嫂子来了。”
孟氏点了点头,先瞧了瞧曲老夫人的脸色,在暖炕下面的锦凳上坐了,柔声问:“老夫人今儿可觉得好些?”
曲老夫人是曲老太爷的继室,曲老太爷故去多年,曲老夫人却还不过花甲之年,身处富贵锦绣之中,养尊处优,虽发间花白,面上却依旧光润,不见几丝皱纹,此时只因在病中,才略显出几分憔悴。
曲老夫人笑了笑,“原也不是什么大病症,只是入了冬,着了些寒气罢了。今儿倒觉得这身子比昨儿松泛了些。”
“那就好,”孟氏见曲老夫人用完了羹,便接过丫鬟们递上来的温白水,亲自服侍曲老夫人漱了口,“程太医的方子向来用药温和,多以调理静养为主,老夫人再喝上两副汤药,静养几日,想来也就大好了。”
方氏笑着接过话头,“可不是?程太医的本事,大家都是瞧得见的。大嫂子的外甥女病得那样重,喝了他几日汤药,就痊愈了,老夫人不过是为时气所感,想来自然痊愈得更快些。”
孟氏闻言,便向曲英递了个眼色。
曲英会意,牵着陆嘉月的手,上前与曲老夫人行礼问安。
曲英是常来菊安堂的,言行举止自是熟稔。陆嘉月此时说来尚只来过菊安堂一回,然则前世里在曲家住了三年,曾随孟氏和曲英来过许多回,故而也算不得陌生,便落落大方地随着曲英一道给曲老夫人和方氏行了礼。
曲老夫人见陆嘉月今日神态竟全不似初到那日一般胆怯瑟缩,不觉有些意外,留心细细瞧着,见她模样儿依旧柔弱娇嫩,只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更见清澈明亮,眼神里更透着一股沉静如水的气韵。
于是心里不由生了几分怜爱之意,向陆嘉月点了点手,将她招至身前,含笑拉着她的手又细瞧一番,抬头对孟氏道:“这孩子,病了一场,却像换了个人似的,模样气度愈发出众了。”
曲老夫人夸好,方氏自然跟着捧赞,“老夫人向来眼光最是独道,我原还说这孩子是个极招人疼的瓷娃娃,如今一瞧,可不成了人见人爱的金娃娃了?”
一句顽笑话引得满屋里人都笑起来。
陆嘉月唇角弯弯,笑得极是温婉柔顺,依依行礼,谢过了曲老夫人和方氏的称赞。
曲老夫人果然又对她更添几分喜欢。
孟氏瞧在眼里,也跟着高兴。
陆嘉月虽跟着她养在长房,一饮一食却都出自曲家官中的花费,三两日尚无不可,若是时日长久,难免上下人等背地里嚼些闲话舌根,以为陆嘉月占了曲家的便宜。可是如果得了曲老夫人的另眼相看,谁还敢小瞧了陆嘉月去?
需知曲老夫人的态度,正是曲家上下人等行事的“准则”。
第七章 把戏
? 宴息室里众人正陪着曲老夫人说笑,忽有个穿粉绸夹棉比甲的丫鬟悄悄走了进来,俯身与方氏耳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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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宝钿说了什么,只见方氏立刻沉了脸,细眉微蹙,道:“她没有眼力见儿也就罢了,你如今竟也跟着呆笨起来?不见我正伺候老夫人,倒在这时候上赶着来请什么示下!”
声音虽不大,众人却都听见了。
曲老夫人便问何事。
方氏忙笑着回:“是郑旺家的,因大嫂子那里新添了几个丫鬟婆子,她竟就不知道如何发放月钱了,倒赶着这节骨眼儿让宝钿来问我——她也是办老了事儿的人,如今竟愈发糊涂了。”
方氏是曲府里主持中馈的当家之人,郑旺家的是她的陪房,管着曲府内院上下人等的月钱份例之事。
孟氏闻言,心下明白方氏所说正是为服侍陆嘉月而添置的那几个丫鬟婆子,她原本便不想为此事多生枝节,遂道:“各房使唤的人原都有定数,我院子里既添了人手,她们每月的月钱就从我的份例银子里划了过去,发给她们吧。”
曲老夫人略一凝眉,正欲开口,却是方氏先笑道:“大嫂子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子骨肉,分得这么清楚做什么?若是连这点丫鬟婆子们的月钱都要从大嫂子的份例里划过去,那教外人知道了,只怕要取笑咱们曲家小气呢。”说着,吩咐宝钿,“去告诉郑旺家的,照着规矩发下去就是了。”
孟氏不缺这些微银两,自然不想担了这白占官中便宜的名声,再欲推辞,曲老夫人道:“老四媳妇说得在理,老大媳妇你若再推辞,那就见外了。”
既然曲老夫人都发了话,孟氏也只得无奈应了。
陆嘉月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一旁,看似静默无言,心中却明了通透。
前世里她便知道四夫人方氏这位当家之人的精明圆滑,非是一般,且曲家四位老爷,大老爷曲宏和二老爷曲宪是早年间亡故的吴氏老夫人所出,三老爷曲宥是庶出,只有四老爷曲宁是曲老夫人亲生的儿子,方氏这位四儿媳妇自然也最得曲老夫人欢心。有曲老夫人做靠山,她又有手段,打理起家事来自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宝钿是跟在方氏身边多年的大丫鬟,又岂会如此没有眼色,在方氏服侍曲老夫人的时候,进来请什么示下?眼前这一幕,多半是方氏一早就吩咐下了宝钿,故意在曲老夫人面前玩的小把戏而已。
为的也无非是想在曲老夫人面前做个好人,博个持家有道,宽容大度的好名声,再顺便让孟氏欠着她一份人情。
不过方氏虽有心计,又擅使手段,却好在心肠并不坏,至多算是个颇有城府的内宅妇人罢了。
众人又陪曲老夫人说笑一阵儿,眼见就到午初时分,各房里要预备用午饭,众人才告安出来。
陆嘉月因见菊安堂庭院里的菊花开得实在是好,不由迟步多看了几眼,曲英瞧见了,便道:“后园子里也有,都是花房里才培出来的,你若是喜欢,我带你去瞧瞧?”
曲家的后园,从前其实是一赵姓官员家的花园,后来赵姓官员离京归乡,将府邸售卖,因两家府邸相背而立,曲家便将赵府的花园给单买了过来,打通墙院,改为自家的后园。那园子原本面积不小,又建得精致,其中不乏亭台水榭,溪涧假山,至于草木花树更是葱茏繁茂,曲家买来之后,又再度修葺,精心打理,如今景色是愈发地好了。
前世里陆嘉月不大去后园,今日天气晴好,倒有些想去走走,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孟氏因陆嘉月大病初愈,又成日地待在屋里,正愁闷坏了她,闻言很是高兴:“今儿天好,就让你英表姐好好儿地带你在后园子里逛一逛,早上我让小厨房预备了水芹羊肉馅的饺子,待会儿回来和你英表姐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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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园去要经过三房的院子,陆嘉月与曲英携手一路行来,还未到三房的院前,已远远有一阵吵闹声传来。
曲英驻足听了片刻,凝眉一叹,“这必是二嫂嫂又在和二哥吵架了。”
曲英口中的二哥,便是曲家二少爷,三老爷曲宥的独子曲槐。
曲家除了三老爷曲宥,其余三位老爷皆有官职在身。然若论起钱财,却是三房最有钱。
三老爷曲宥自幼不喜读书,学识平庸,无缘科举仕途,便帮着打理曲家官中的铺面,学了些做生意的门道。后来成年,娶了出身山西太原府巨贾之家的黄氏为妻,正是如今的三夫人。黄氏母家历代行商,二人成婚后,曲宥索性跟着黄家的人做生意,二十余年下来,如今他一个房头名下的钱财产业,竟比曲家官中历代所积攒下来的还要多出几成。
商人重利,身份低下,历来受人轻视。更何况曲家又是官宦世家,三房行商贾之事,虽有钱,却也因富而不贵,自觉心虚。曲槐也是一个不会读书的,三房仕途无望,便只能在儿媳妇身上做文章,以谋求些颜面。可是略有些门第的官家,便要自恃身份,不肯与商贾联姻。
后来好一番寻摸,花费重金娶了京兆尹府一个六品主薄的女儿胡氏为媳,做了曲家的二少奶奶。
三房自以为娶了个官家小姐进门,也算是脸上增光,谁料胡氏竟是个性子骄横的,偏曲槐又纨绔,常在外拈花惹草,胡氏便仗着自己官家小姐的身份,有恃无恐的与曲槐闹脾气,曲槐拿她无法,曲宥与黄氏更是不敢委屈了这位官家出身的儿媳妇,是以小夫妻两个每每吵闹,也都只能由着胡氏去。
胡氏的呼喝叫嚷之声,不断传入耳中。
陆嘉月不欲再听下去,伸手牵住曲英的衣袖,“姐姐,夫妻吵闹,只怕有些话不是咱们能听得的,咱们还是快些走开吧。”
曲英点点头,拉了陆嘉月的手走开,待离得远了,却还是忍不住又是一叹,“我只是觉得二哥可怜,那样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二嫂嫂一个弱质女子给呼来喝去的。”
“这有什么可怜的?”陆嘉月不以为然地笑,“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个中意趣,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方能领会呢。”
第八章 试探
? 时已初冬,后园中花木疏落,自不如春夏之时青翠繁茂,倒是沿着亭廊摆着的数十盆菊花,迎霜而开,风姿清雅,煞是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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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行至一株腊梅树下,腊梅清香幽然令人欲醉,陆嘉月轻折了一枝,捏在手中把玩,忽“哎呀”一声,笑了起来。
“姐姐,你快瞧,这花骨儿竟是并蒂相连的呢。”
曲英正自伸手攀着一枝腊梅于鼻间轻嗅,闻言笑道:“胡说,这并蒂相连的向来只有荷花,必是你看错了。”
陆嘉月揉了揉眼睛,嘻嘻一笑,“果然是我看错了。”
曲英从她手中拈过花枝,看了一眼,只是一枝寻常的腊梅花,哪里来的并蒂相连?
于是一笑置之,“你这眼神,明儿该让人给你换上个决明子的枕头用一用了。”
“姐姐取笑我,”陆嘉月微蹙了眉,一副委屈地模样,“这腊梅花没有并蒂相连的,人却是有的——”
“又胡说了,”曲英笑着睨她一眼,“人非草木,各自为生,如何并蒂相连?”
陆嘉月一本正经地道:“男女夫妻,本为一体,可不就是并蒂相连了么?”
曲英不想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先是一怔,继而忍不住笑出声来,“是在哪里学得这些话?倒说得有几分道理。”
“是我自己悟出来的,”陆嘉月笑得颇得意,接着拿手中的绢帕掩嘴轻声道,“我知道姐姐与娄家少爷定了亲,来日成婚,姐姐与姐夫夫妻一体,恩爱缠绵,正是并蒂相连了。”
曲英面上登时飞红起来,一跺脚,佯怒道:“愈发胡说了,这不是我取笑你,竟是你这个小丫头来取笑我了,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陆嘉月忙拉着曲英的衣袖,晃个不停,“我错了,我错了,姐姐,我再不胡说了。”
“知道错了便好,”曲英这才转“怒”为喜,拉起陆嘉月的手,“以后在旁人面前可不能再说这些话了,看旁人笑你不知羞呢。”
“我听姐姐的,”陆嘉月将头点得似小鸡啄米一般乖巧,忽而眼珠一转,眨了眨眼睛,“姐姐可见过娄家少爷么?”
曲英哭笑不得,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企盼,倒让自己不忍心敷衍,只得回她:“...倒是匆匆见过一面。”
“如何?”
“什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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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英又羞又急,实在不知陆嘉月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竟一个劲儿地将话头引到她的婚事上。可是到了她这般如花年纪,少女怀春,对于自己的姻缘心里总是有几分幻想和憧憬的。
深居闺阁,平日里也无人与她谈论她的婚事,眼前陆嘉月的一番话,倒有些触动了她的心思。
于是细回想着与娄文柯见面之时的情形,低声幽幽道:“那日是娄夫人带了娄少爷来拜访祖母,我躲在屏风后头,悄悄瞧了一眼罢了,祖母和四婶倒是都说他品貌端方,我倒是瞧得不大真切,如今自然也是不记得了。”
陆嘉月只管拿眼睛细瞧着曲英的神色,口中笑道:“想来姐姐大约正是那时对娄家少爷动了爱慕之心了。”
“不过匆匆一眼,哪里来的爱慕之心?”曲英淡淡地笑着,眼中却毫无眷念神往之色,“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须彼此爱慕?咱们家与娄家是世交,又门当户对,祖母和母亲都说这门亲事妥当,我自然会依从她们的意愿。”
陆嘉月闻言,心头一松,似一块久悬的大石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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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即便斩断这段孽缘,也不必担心曲英会因此受到伤害。
京都官宦人家多如牛毛,再给曲英从中挑个好夫君便是。
陆嘉月心中主意暗定,大为松快,也就不再纠缠于曲英与娄文柯之事。抬头向四周张望一番,见东南方向有一片枫林,几十株枫树连在一起,枫叶火红如半天云霞,甚是壮观。于是指了枫林,“姐姐,咱们去那边瞧瞧可好?”
曲英顺着她目光望去,微笑颌首,“那枫林里还有个亭子,叫做枫晚亭,咱们走了这一路,正好去亭子里歇一会儿。”
枫林里有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陆嘉月与曲英进了枫林,沿着小道往里走,眼见一座小巧精致的六角凉亭就在眼前,却发现亭子里已经有人。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于亭中倚栏而坐,身上穿着葱绿素缎夹袄,秋香色锦裙,头上梳元宝髻,戴着两朵草绒珠花,生得十分娟秀清丽的模样。
只是这少女此时眉目之间颇有愁郁之态,一旁立着个丫鬟,也是一脸的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