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深吸了口气,叶禾望向小别院的方向,想到父亲殷切的眼神,终是咬紧唇,下定了决心。
夜幕降临,月光如水,叶禾踏进了段陵的房中,
段陵刚刚沐浴完,还只穿好一件单衣,浑身上下还笼罩着一层氤氲的水气。
叶禾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她抿了抿唇,不知哪来的勇气,竟走上前,伸出手从后面一把拥住了段陵。
段陵身子一僵,却没有推开她,房中一下静得可怕,只听得到两人紧挨的心跳声。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接近,也是叶禾第一次这么主动。
不知过了多久,段陵才嘶哑地开口,呼吸粗重,唤了叶禾一声。
叶禾猛然被惊醒,吓了一跳,身子习惯性地哆嗦起来,却咬咬牙,鼓起全身的勇气,又贴紧了段陵的背,颤声道:
「夫君,我……我想要一个孩子,只想要一个孩子……」
细声细气的话里带着哀求,如飘飘洒洒的雪花,在段陵心中柔软地化开,却又酸涩无比。
见段陵迟迟不说话,叶禾慌了,急忙补充道:「我不会再来烦你的,有,有了孩子后,我就搬去和爹一起住……你也可以,也可以再娶其他……」
话还未说完,段陵霍然转过身,狠狠地甩开叶禾,漆黑的眼眸满是戾气,像头随时要扑上来咬人的猛虎——
「滚,给我滚!」
怒不可遏的声音如一道闪电,吼得叶禾瑟瑟发抖,霎时红了双眼,所有幻想与希望全部坍塌。
她被粗暴地推出了房门,身子摇摇欲坠。
从这一天后,段陵再也不愿见她,成天在外面忙得昏天暗地,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里,喝得酩酊大醉。
两人的关系一夜之间回到了不堪的最初,叶禾搂紧被子,夜夜泪湿枕巾。
她想不通,她那么卑微地恳求他,这么多年了,她只是要个孩子,这也是很过分的要求吗?
叶禾不知道,日日买醉的段陵并不比她好过,他饱受煎熬,恨自己不该沦陷,不该不知不觉对她生了情,更恨她不是真心想要他的孩子,而只是想要一个依靠,为了摆脱他,她甚至不惜劝他纳妾!
日子在相互的折磨中飒飒而过,眨眼间,就到了段陵曾经入赘进叶家的日子。
这一天,段陵心里格外烦闷,推掉了一切事务,早早地吩咐管家,去红袖楼叫了一群莺莺燕燕,关上房门,大肆歌舞,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去没想到入夜时分,门外忽然传来了女子的哭喊,那柔柔细细的声音,正是叶禾。
管家忧心忡忡地进来通报了几次,段陵左拥右抱,醉得东倒西歪,在满室笙歌中,一把摔了酒杯。
「不要再跟我提夫人两个字!」
门外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叶禾疯狂地拍着门,却一次次被人拖开,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夫君,夫君,求求你出来见我……」
凄厉的哭喊一句句敲击着段陵的心,满腔苦涩中,他几乎就要心软,却又被怀中的美人劝下一杯酒,精明的女人们互相使着眼色,满屋歌舞声骤然变大,渐渐遮盖了门外的嘈杂。
段陵也在这时陡然忆起,就是几年前的今日,叶老爷将他逼上了绝路!
心一横,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再不去管外间的动静,昏昏沉沉地躺了下去……
等段陵一觉醒来时,悔恨来得措手不及。
府里全都挂起了白灯笼,临时设下的简陋灵堂中,远远地传来悲怆的哀乐,段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就在昨夜,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见叶禾的昨夜,叶老爷撒手人寰,一生叱咤风云的大商豪,在女儿肝肠寸断的哭喊中,终是不甘心地一点点合上了眼眸。
当段陵跌跌撞撞地赶去灵堂时,只看见一袭素衣跪在棺木前,披麻戴孝,孤零零的背影在空旷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单薄瘦弱。
段陵眼眶忽然一酸,一步步艰难地走近叶禾,涩声道:「昨晚,我……」
「昨晚我去找你,」不悲不喜的声音打断了段陵,叶禾纤秀的脊背伶仃地挺着,却并不回头,只轻轻开口:「想求你帮帮我,看在人之将死的份上,在我爹面前同我做场戏,说你会好好照顾我,不让他老人家下了黄泉也不安心……」
冰凉的声音回荡在灵堂里,木然,苍白,如一口枯井,再掀不起一丝波澜。
「可爹说的没错,是我太傻,不该奢望,还误以为你就是我的良人,只要我一心一意地等在原地,总有一天能等到你回头看我一眼……」
爹至死都放心不下她,她守在床边,颤抖不已的身子是从未有过的害怕与无助,她不管不顾地奔去找段陵,一道门却将她隔得彻彻底底,里面歌舞升平,外面却是漆黑寒冷,她拍着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可没有人出来,到最后都没有人出来……
夜里那么黑,那么冷,在大风肆虐的小别院里,父亲的手倏然垂下,她的世界轰然坍塌。
这个世上待她最好的那个人就这样走了,天地之间一片昏沉,没有光,没有父亲,没有希望,前路茫茫,她终于……什么也没有了。
背影动了动,叶禾缓缓转过头,那一瞬,段陵仿佛觉得时间都要静止了,他按捺住纷乱的心跳,正要上前,却对上了一双枯槁般的眼眸,叶禾定定地望着他,带着直逼人心的绝望与寒意——
「可现在我才明白,如果那年在树林里,我没有遇上你,该有多好。」
(四)
没有人知道假面是何年何月来到百灵潭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姓,更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来历,本体为何妖。
之所以叫他假面,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常年戴着面具,离群索居,住在一个偏僻的石洞里,睡在一口古旧棺材中,与世隔绝。
若不是这次来送请柬,蛇女浮衣还不会踏入假面的住处,和这怪人有了第一次接触。
又粗又长的蛇尾游走在潮湿的石洞中,浮衣四处打量着,小心翼翼地喊着:「假面先生,假面先生……」
满室昏暗中,一个人忽然从棺材里坐起,吓了浮衣一跳。
那人戴着鬼谱面具,阴森诡魅,盯着浮衣看了许久,看得浮衣额上都渗出了冷汗,无边死寂中,那人终于开口,却是嫌恶地吐出了三个字:
「真难看。」
声音有些嘶哑,却意外地低沉动听,浮衣愣了半天,顺着假面的视线看去才反应过来,他竟是在说她的大蛇尾难看!
腾的一下涨红了脸,浮衣伸长了脖子据理力争道:「哪,哪里难看了?明明这么好看的尾巴……你的真身还指不定多丑呢!」
「真身……我没有真身,我只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假面喃喃自语着,如幽魂一样从棺材里飘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站在了浮衣身前。
「你是谁?何故闯我石洞?」
浮衣被那双冷如冰霜的眼眸望得一个哆嗦,这才想起正事,从怀里取出请柬,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假面先生,是这样的,乌裳姐姐生了个好漂亮的娃娃,要给娃娃摆满月酒,我是来请你……」
饱含真情实意的话还未说完,洞里忽然飞沙走石,浮衣被一阵强风刮出了洞外,在半空中尖叫连连,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只听得洞里遥遥传来一声——
「已过午时三刻,洞里不留闲人,有事无事都勿扰。」
紧接着是棺材合上的声音,假面显然又入棺去休息了。
浮衣手握请柬,揉着摔疼的蛇尾,看向黑森森的石洞,欲哭无泪。
(五)
离满月酒的日子越来越近,浮衣也越发起劲地去邀请假面,就这样,她天天去,天天摔,连孔澜都不忍心看她每天摔得鼻青脸肿的了,劝她放弃算了,可浮衣偏偏就和假面杠上了,一股拗劲上头,愈挫愈勇。
渐渐的,浮衣摸清了假面的性子,有时还能死皮赖脸的和他说上几句话。假面脾气很古怪,心情好时会让浮衣盘旋在洞顶睡觉,心情不好时就直接赶人,一股风把什么都吹出去。
他的石洞里冰冰凉凉的,浮衣很喜欢睡在里面,她对假面的一切都好奇得不行,可惜假面从来不回答她的疑问,问什么都说忘了——
不是欺瞒,不是敷衍,而是真的忘了。
只有一次浮衣说到孔澜与乌裳夫妻情深时,假面破天荒地皱了眉:「妻子?我似乎也有过妻子的……」
浮衣大奇,刚想刨根问底,假面却抱住头,痛苦不已,他似乎在拼命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浮衣担心地想上前扶住他,却在假面的一声长啸中猛地被震开,又被大风吹出了石洞。
自此以后,浮衣再不敢在假面跟前提到「夫妻」、「眷侣」这些字眼了,孔娃娃的满月酒她也不奢望假面去了,她这才知道,假面足不出户原来是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没有来,假面就不会踏出石洞。
浮衣问他在等谁,他果然又是摇摇头,说忘了。
假面身上实在有太多谜团,浮衣想解也解不开,直到有一天,石洞来了个不速之客,替浮衣解开了心头所有疑惑……
那天恰是孔澜为孩子摆满月酒的日子,百灵潭烟花漫天,热闹非凡,席间觥筹交错,庆祝到一半时,浮衣忽然像想到了什么,悄悄离了座,带着好酒好菜,向假面的石洞游去。
假面从棺材里被叫醒时很生气,也不管浮衣说什么给他带好吃的来了,衣袍鼓动间就要赶人,浮衣赶紧把包袱挡在脸前,颤颤巍巍地道:
「假,假面先生,外头的凡人老说,朋友之间不就该有福同享吗……」
正准备动手的假面闻言一愣,漆黑的眼眸透过鬼谱面具,深深地看了眼抖成个筛子似的浮衣。
一阵风迎面而来,浮衣紧闭双眼,却不是预料中的扫地出门,睁开眼,才发现假面一把将包袱卷进了棺材里。
「好了,东西我收下了,你走吧。」
浮衣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没有吹她出去!
按捺不住的欣喜涌上心头,浮衣刚要开口,下身却忽然灼热起来,长长的蛇尾一鼓一鼓,散发出幽绿的光芒。
浮衣眉间一跳,难以置信地看向长尾,几乎瞬间明白过来,她,她这是要蜕皮化人,蛇尾修炼成双腿了!
在百灵潭修行了这么久,她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如今终于可以实现了!
浮衣忍住疼痛,心中欢喜万分,她环顾了下四周,假面已合上了棺材,她不敢惊动他,更不好意思让他看见她蜕皮的全过程。
时间刻不容缓,咬咬牙,浮衣拖着蛇尾,游进了石洞深处。
刚藏好身子,洞外便闪过一道蓝光,朵朵幽莲在空中盛开,一人踏风而来——
墨发如瀑,衣袂飞扬,赫然正是潭主春妖!
「段陵,七十七年之期已至,吾依约前来,尔速速起身,取回属于尔之物。」
清越的声音在石洞里响起,棺材动了动,不一会儿,假面破棺而出。
藏在暗处的浮衣瞪大了眼睛,乖乖,原来假面先生一直在等的人竟然是潭主!
蛇尾【创建和谐家园】辣地蜕化着,浮衣却浑然不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黑影,若有所思。
段陵,原来他叫段陵。
「七十七年前,你来到百灵潭,在我这里寄存了一件东西,你可还有印象?」
春妖淡淡问道,假面摇了摇头,忘了。
「忘了就对了,」春妖挑眉淡笑:「因为你寄存在我这的东西,正是你的回忆。」
一拂袖,春妖伸手在空中划了个圈,云烟缭绕间,半空中缓缓现出一面昆仑镜。
「七十七年前,你将回忆尽数托付于我,我替你保管了这么多年,如今依约前来,是时候完璧归赵了。」
指尖一弹,昆仑镜慢慢启动,银光飘洒间,幻化出人间的场景……
春妖的声音在假面头顶响起:「可看仔细了。」
假面闻声抬头,暗处的浮衣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强忍住下身的灼热,凝神看了起来……
(六)
「可现在我才明白,如果那年在树林里,我没有遇上你,该有多好。」
昆仑镜上闪过一幅幅画面,演绎着多年来的爱恨情仇,灵堂里,叶禾心如枯槁。
石洞中,浮衣也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她痴痴地望着昆仑镜中的景象,从不知情爱为何物的一颗心像浸泡在海水里,苦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