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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着是着实有些大不敬了,那婆子咽了一小口唾沫却是不敢接自家主子这话头。
当然了,这位江姨娘本就没有打算听着婆子的任何回答,她而是眸光冰凉的瞧着不远处雪地里那一道道凌乱的脚步。
春已经开始渐暖,院子里的雪水也融化了大半露出了下头冒着青芽的嫩叶,那处正巧就是昨日二房楣姐儿掉入湖水里的地方。
这园子里那所谓的证据自然是找不出的,但总归小心驶得万年船。
江姨娘嫌弃看了一眼绣鞋上沾染上的泥水,她随手掐了一株枝丫上的青芽,食指拇指轻轻一揉,那青芽便被悄无声息碾得粉碎。
江姨娘瞧着那婆子,下一刻开口声音柔和又端庄妩媚道:“反正曾妈妈既然做了初一,不妨十五也一块儿做了。小姑娘命大死不了,但总归是瞧了不该瞧见的东西,万一牵扯上我们……”
说到这里江姨娘声音一顿,又继续慢悠悠道:“不如就妈妈再辛苦辛苦,把昨日那个把事儿给做砸了的小丫鬟给清理干净。”
当即这位曾妈妈面色一白,她就知道这事儿是不能善终了。
但是她自己都是苟且偷生之人她能怎么办,不也就是卑微着为了多苟活几年么,当年她在宫里头的大宫女伺候的可是一宫之主,那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后来因为一时间被猪油蒙了心,犯了不该做的错事儿,如今只能卑微的隐姓埋名,处处被人牵制。她更是因为害怕暴露身份夜不能寐,才四十岁出头的年纪,活生生熬得像六十岁的老妪。
江姨娘瞧着曾妈妈那发僵的面色,江姨娘鼻子里不满的轻哼一声:“曾妈妈难道是怕了?你不是宫里头出来的宫女么,虽然没听你说伺候过什么贵人,但是宫里活着出来的人这点胆量都没?曾妈妈莫要忘了,这事儿既然你做了一,后头自然这二三四……都得你来,毕竟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曾妈妈浑身一颤,她赶紧忙不迭的应了:“瞧江姨娘你说的,奴婢只不过是想着要如何悄无声息的处置了那办事不利的小丫鬟,姨娘别说奴婢在宫里头带了些年,那见过的法子可谓是多不胜数的。”
江姨娘满意一笑:“我便知道妈妈是个得力又有手段万事都不用【创建和谐家园】心的。”
她这般说着,便搭着江妈妈的手,竟然是往如今崔娇玉住着的那漪澜苑的方向去了。
……
属于宁国公府世子爷的慎独居花厅里。
凤灼华从晏昭廷手中接过他亲手泡的一盏子茶水,轻轻额抿了一口,入口芬芳微苦而后就是一股子带着回甜的茶香。
凤灼华瞧着那半透明的玉盏子里头,因为滚水而变得青绿舒展开来的茶叶,她挑着眉头看着晏昭廷问道:“这是什么茶?喝着极好的。”
晏昭廷微微一笑:“臣就知道殿下定是极喜欢是,是北边大梁特有的名茶‘雀舌’”
‘雀舌?’这名字倒是取得极其巧妙的,舒展开后的枝叶不就是仿如雀舌么。
二人说话间,外头响起一阵规律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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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
外头走进来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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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家青春洋溢,此时此刻就好似春日里的花儿一般娇俏可人。
而那姑娘身后跟着的人却是一袭索大的斗篷,兜头兜脸的把人给遮了个全乎,这人定是花嬷嬷认识的人,不然她轻易是进不了这屋的。只是恐怕是如今身份敏感,轻易见不得外人去。
凤灼华瞧着那人的身形,她先是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晏昭廷,而后瞧着打头的姑娘笑盈盈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南风妹妹来了。”
“本宫就说今年的春日冷得紧,偏偏的今日怎么就回暖了不少,一片春意盎然,那喜鹊儿都忙不迭的在枝头报喜。”
如今这花厅里坐在首位的姑娘,正是皇后娘家虞家这一辈最大的姑娘虞南枫。
她可畏是虞家的掌上明珠,虞家老夫人放在心尖尖的宠着的姐儿。
虞南枫这般得宠,一是因为虞家人丁不兴盛,虞家老夫人与老国公爷夫妻是恩爱了大半辈子,后院干净得只有一个娶妻之前的通房丫头,在加上那通房又没有一子半女的;二是因为于家老夫人这一辈子也就拢共生了一儿两女,后头拼了老命生下虞南嘉后便伤了身子。
这虞家老夫人最小的幺女虞南嘉因从小身子不好,怕养不活,那名儿就用下一辈的名字去取名儿,据那游方道士说是好养活。
而到了虞南枫这一辈,老夫人唯一的那心尖尖的嫡子可畏是争了一口气!和自家的嫡妻那可是一连生了三个嫡子两个嫡女,再加上后院也只有一个姨娘,生的是一儿一女。
于是虞家最小的这一辈满打满算也就是七个孩子,看着这孩子看着是不少,但比起别的府上恐怕姨娘生的都不止这一些。
于是作为嫡长女的虞南枫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生,再加上虞家姑娘个个在京城里头都是出了名的美貌,自幼诗书、礼教、琴棋书画,自小就是又娇又俏容不得半点委屈的养在闺中的。
……
所以这虞家姑娘虞南枫她自小与平阳公主凤灼华便是个极其不对付的。
因为曾经凤灼华偷偷溜出宫去时,最常落脚的地方便是虞家。
而在虞家生活的时日里,虞家姑娘在讨论琴棋书画的时候,她却是与虞家哥哥们讨论的是骑马射箭;在虞家姑娘们读书练字的时候,她却是光着脚和虞家哥哥们在溪水里头摸鱼摸虾子。
三观不同自小又都是娇养长大,同有隐隐傲气的两人,自然是极其看不顺眼对方的。
而今日。
虞家姑娘才进门时,凤灼华随口跨出的那几句话,却是夸得虞南枫一愣一愣的。
要不是凤灼华面上笑盈盈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讥讽,虞南枫都以为凤灼华她是在指桑骂槐了。
等伺候的丫鬟看了座,上了茶,虞南枫端着那盏子滚烫的茶水吹也不吹抿了一口,被烫醒神后,虞南枫才怪异的瞧着凤灼华,嘴唇动了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在她想出声质问的之后,视线一瞟,这才看得悄无声息坐在凤灼华身旁的驸马爷晏昭廷。
当下虞南枫俏脸一红,这坐下的凳子仿若在发烫,她整个人显得愈发的变扭。
这一刻,虞南枫简直后悔死了,她就不该答应自家的小姑母虞南嘉跑到这什么宁国公府里头来自找没趣儿。
第46章 第 46 章
当下。
虞南枫拧巴着一张脸, 欲言又止的看着不远处端做着的凤灼华, 那小眼神更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偷偷瞧了一眼晏昭廷。
然而虞南枫这一眼过去, 恰巧与晏昭廷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男人的瞳孔深邃如墨,里头却是带着令虞南枫心惊胆战的冷色, 那冷色深处似乎裹着凶狠的杀意。
虞南枫浑身一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然而等她再次瞧去的时候,晏昭廷眼里的冷色已经消失得无隐无踪变成了带着细碎光影的笑意, 只是这抹笑意奢侈得只有在望向她的平阳表姐的时候才会出现。
当下虞南枫心里头难免一阵失落,越发纠结的揪着手里头的帕子, 整个人都快别扭成一个青瓜了。
主位上头凤灼华瞧着虞南枫那样儿,她忍不住‘噗呲’一笑, 转头对着身旁伺候的如笑道:“南枫妹妹这恐怕是喝得太急了,烫了嘴儿,如笑你去小厨房里找郭妈妈拿几个冻柿儿过来给她尝尝。”
虞家大姐儿虞南枫虽不知冻柿子是什么,但是她总归知道那定是什么吃食, 这大冬日里吃生冷的吃食这不是故意落她面子么。
这一时间虞南枫那是又羞又恼,羞的是她似乎被凤灼华戳破了心思,这恼的是这竟然是当着那人的面给戳破的。
虽然她曾今也如京城那些个贵女一般, 也迷恋过这位宁国公府世子爷一段时日。但是自从他与自家表姐平阳大婚后, 虞南枫便也歇了那些个小心思, 乖乖的让家中给自己相看,前些日子定的是常威将军府上的嫡长子单明朗。
但是倒是的曾经暗地里喜欢过的少年郎, 如今都是初次这般近距离的见着, 姑娘家多多少少总归是有些难堪和拘谨不安的, 何况这人如今还成了自己的表姐夫。
虞南枫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一旁一直未出声的,虞南嘉的衣袖悄声道:“南嘉南嘉……你可知冻柿子是什么?”
从头到尾一直木愣愣拘谨的坐着,连脑袋都不敢抬的虞南嘉先是一愣,继而那双失神的双眸才难得带上了一点细碎的光。
她的神情好似回忆:“北边的食物,北边的那柿儿可不同于我们汴京的柿儿酸涩,冬日里往檐廊外头一冻,再端到暖融融的屋子里头,可比得上什么点心都美味,不过就是那柿儿寒凉,冬日里吃多了难免会腹痛。”
凤灼华瞧着声音带起了淡淡回忆的虞南嘉,她心头一叹,她对于虞南嘉的印象便是她定亲后,日日躲在屋子里头绣嫁衣的,少得只有一丁点儿的印象。
到底是多年未见更是隔世,年少偷溜宫去在虞府玩闹的时光,那时候她这位小姨母已经定了亲事,可比不得她们这些半大的孩子无忧无虑。
但曾经虞南嘉的死却是成了虞府的催命符,后头她母后离去后,虞府的一众亲眷也都未曾有一个善终的下场。
凤灼华放了手中已变得冰冷的茶水,眸光一瞬不瞬的瞧着那位被笼罩在斗篷里头的人,笑盈盈问道:“与南枫表妹一块儿来的可是南嘉小姨母?”
虞南嘉心头一紧,双手死死的揪着斗篷的衣摆,眸光悄悄的看了眼,出乎意料也同坐在花厅里头的晏昭廷。
到底虞南嘉心里头惦记着那个孩子,这般近况她的身份根本就是隐瞒不住的,于是只得无奈答道:“平阳许久不见。”
她这般说着便掀开了斗篷上头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帽子,露出了那张极为姣好面庞。
凤灼华瞧着不远处自家小姨母那张与她母后像极了七分的脸,一样的倾城绝色娇艳无双;然而不一样的却是两人的眼睛。
她母后那怕已然三十过半但也会时常天真宛若少女,而虞南嘉的那双眼睛,哪怕此时带着微弱细碎的光,瞳孔深处也依旧是死气沉沉。
一个是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而另一个却是沉于溺水边缘,时刻都能绝望消失。
这时候恰好如笑端了一碟子冻柿子从外头走了进来,凤灼华笑盈盈的拿了帕子包了一个递给虞南枫:“南枫表妹,你不是试试?”
虞南枫虽然堵了满肚子的闷气,但是吃她还是要吃的。
毕竟那柿子瞧着通红通红的,一冷一热下,外头还带了一层如细纱般的白霜,单单看着就是极好吃的东西。
她咬了咬微微发麻的舌尖儿,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接过凤灼华抬手递上来的冻柿子,对着那冻柿子小心翼翼的剥开一个口子,再小小的咬上一口。
香甜的柿子味儿,带着一股子比蜜还好吃上数倍甜滋滋的美味儿,当下虞南枫连往日里深刻在骨子里的优雅都顾不上了,再次大大了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舌尖那股子几乎被烫起泡的疼痛感,终于被那甜滋滋的美味给压了下去。
虞南枫吃了半颗冻柿子后,这才有些眼巴巴的盯着凤灼华道:“平阳你可真不厚道,这般好吃的东西这些年都你一人独享了?我要是知道这东西有这般的好吃,那些年我也跟着大哥哥二哥哥和三哥哥与你一同摘柿子去。”
果然吃货的眼里只有吃,优雅是什么,自然是优雅的吃!
等虞南枫一连说了三个哥哥之后,一旁坐着不动声色剥柿子的晏昭廷眼神微微一变,他心中暗道那几个哥哥他可得好好查一查。
凤灼华听得虞南枫的话儿,她倒是没想那般多,而是咯咯咯的笑出声来;“我们汴京的柿子可比不得北边,我这些个不过是前些日子驸马托人从北边送过来的,南枫妹妹喜欢的话,等会子我让人送些到你府中。”
“送给我?平阳你愿意送吃的给我?”虞南枫双眼微微瞪圆,有些不可思议的瞪着凤灼华问。
毕竟在虞南枫看来,她与凤灼华两人吵吵闹闹也有些年了,二人从来都没有互相看对方顺眼过,怎么她就成个亲而已,反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凤灼华瞧着虞南嘉笑盈盈道:“我们都是一家子姐妹,难道这是要了命的仇怨,总归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过是几个冻柿子,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好意思收了我的东西,等空了也让人送些府中好吃的东西过来给我尝尝。”
不过是好吃的东西这还不简单,府中上下论哪处好吃的东西最多,自然是承德公府嫡出大小姐的小厨房里头好吃的东西最多。
虞南嘉想也未想便一口答应了,笑眯眯的又咬了一口那冻柿子。
吃着吃着虞南嘉又是眉头一皱,瞧着身旁同样小口小口吃的冻柿子的小姑母,她不由疑惑问道:“南嘉小姑母,你可没去过北边这柿子你怎么知晓得这般熟练。”
虞南嘉的手一僵,本就不太好的面色显得愈发的煞白,整个人更是有些摇摇欲坠。
上头凤灼华瞧着虞南嘉的神色,她也知道自己那表妹无意间一句话儿,这可是戳了自家小姨母的心窝子。
人生有谁能像她这般幸运重来一回,心头不自觉发软,凤灼华瞧了一眼已经起身默默离去的晏昭廷,她心头深深一叹,对着旁边的如笑道:“如笑,你带虞家表姑娘去你春山姐姐的屋子里头与她说说话儿,或者去府中的园子里走走,这宁国公府上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果然虞南枫一听春山,她当即眼睛一亮:“春山这是去哪儿了?前头不是听说她陪着太后娘娘出门礼佛去了,怎么的今日怎么还不见她,我可喜欢春山了。”
如笑对着虞南枫恭敬行了一礼后,便带着虞南枫出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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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虞南嘉才起身对着凤灼华的方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殿下,今日的事儿,臣妇谢谢殿下。”
凤灼华瞧着虞南嘉的动作,她眼中失落一闪而过:“南嘉小姨,你何必与我这般生疏。”
虞南嘉一愣,缩在袖中的手死死的纠在一起,她瞧着凤灼华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忍不住道:“我听说殿下昨日救下了一个落水的孩子,可否让……让臣妇见见她。”
凤灼华瞧着手中帕子里包着的那半颗冻柿子,她一下便失了胃口,瞧着虞南嘉那张血色尽失的脸,突然声音幽幽道:“晏卿楣,宁国公府二少爷晏清润的长女,生母不详……上头祖母不疼,下头姐姐妹妹也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