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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月,我迷恋他的皮相和身体,却清楚知道,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不过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而他天之骄子、国之栋梁,虽然不小心在我这墨池子里滚了一遭,洗去一身尘灰,仍然可以去更加广阔的天地遨游。
同样,我并不认为,他对一个认识不久、来路不明的女人,能有多少难以割舍。
天上星、尘中墨,短暂交错,终究要驶向各自归途。
颜如星的工作一拖再拖,仍不可避免进入到收尾阶段。
他提出让我随他走,我笑着婉拒了。
这一拒,就等于公开宣布,我和他这段露水姻缘的终结。
他知我柔中带刚,说一不二。
我解他一身傲骨,雨打风吹不易折。
他走的那天我没送,坐在阳台看了一宿的星空。
所幸,我于他不知不觉时,已悄悄偷得一捧星光。
往后余生,聊以慰藉。
14
我请了一个擅长烹饪、会开车的阿姨。
然后,往我的大房子里添了两张床,一张给阿姨,一张给我还未面世的宝宝。
我跟着阿姨学做各种点心,跟闺蜜去逛街,买各种漂亮的小裙子和爬行服,按时孕检……
我养胎的日子过得恬淡安适,闺蜜夸我越来越良家妇女时,我想起过去那个造天作地的陈墨,总觉得恍如隔世。
颜如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心情大好时会接一下,跟他胡扯瞎掰,后来骗他说我有了新的男朋友,日子过得逍遥乐活,让他不必挂念。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我通讯录一个躺尸的存在。
我前半生遇过很多人,唯独颜如星,惊艳了我半个青春。
他不再打扰我的生活,我却仍对他念念不忘,也清楚知道,我和他这一生怕是再难有交集。
有次产检,我听到一位准妈妈说,怀孕期间经常看谁,肚子中的孩子就会按那个模子长。
我信了。
我手机里颜如星的照片少得可怜,我一一打印出来张贴在卧室,每日晨瞻暮仰。
闺蜜看到后问我悔不悔,我摇摇头,告诉她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只知道,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于童话中,骗骗小孩子罢了,现实生活远比童话更残酷,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我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行动越来越不便。
三十六周时,医生说我骨盆窄小,胎儿头围过大,建议剖腹。
我开始恶补剖腹产的各种资料,了解到剖腹产是将皮肉脂肪子宫一层层切开,将孩子取出后再一层层缝上,也就是剖宫产。
了解到,剖腹产后极有可能留下疤痕,而且根据产妇体质不同,疤痕大小颜色也不一样。
我还看到有人说,剖腹产没有经过产道充分的挤压,胎儿吸入的羊水和分泌物不容易挤压出来,容易发生窒息和新生儿肺炎。
也有人说,剖腹产时如果胎儿额头正对切口,医生下刀力度不当,手术刀还会割伤胎儿……
随着关注的奇奇怪怪的知识增多,越临近预产期,我心里越没底。
加上肚子太大,怎么睡都不舒服,后面几个星期,我整日顶着一对熊猫眼,双目无神,脸上乌云蔽日,宛若幽灵。
闺蜜看不下去,劝我转到他们医院生产,说我上了手术台要是害怕,她可以翘个班去陪我。
我想了想,从私立医院转移了档案。
还千叮咛万嘱咐,让闺蜜走走关系,一定要给我安排一个拿刀最稳的医生。
万万没想到,四十周进了产房,才发现主刀医生是颜如星——我前男友,肚中崽儿他爹。
做贼心虚的我,没扛住镇静剂和麻醉剂的双重药效,昏迷在手术台上……
15
事后闺蜜告诉我,我在手术台上睡得特别香,还打起了小呼噜。
麻醉师、器械护士和颜如星的两个小助手想笑不敢笑,整个手术室弥漫着一股特别诡异的气氛。
而她这个陪产人员,则是笑到一半被赶了出去……
作为当事人,我听到这件事时笑不出来,一是因为刀口痛,二是因为我的主刀医师颜如星,还成了我的住院医师。
我不明白,他怎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指导工作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闺蜜都没听到风声?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一是害怕借精生子的阴谋败露,二是怕他跟我争夺抚养权,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
悲催的是,我生的明明是个儿子,却一点没遵循同性相斥的道理,特别黏颜如星,一看到他就眉开眼笑,伸手咿咿呀呀要抱抱。
病房里的所有新生儿,每天早上都要被集中抱走洗澡。洗完澡,别人的崽儿都由护士推着婴儿车,逐病房派送。
我的崽儿,则享受的是最高级别的待遇,每天由颜如星抱着送回来。
小小软软的人儿,我抱都不敢抱,他抱起来得心应手。
颜如星每天早晚两次检查我刀口的恢复情况,不忙的时候就拿着本书,坐在我病房的椅子上看,时不时会瞟我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有护工阿姨在,我依然觉得瘆得慌。
这个时候我才后悔无比,为什么当初要转到公立医院。
更后悔,为什么当初要不惜砸重金,弄个单人病房。
最可恨的是,我享受到了十个月没有大姨妈的幸福生活,现在却要天天带着恶露,动不动糊染床单。
有两次护工阿姨帮我换床单时,颜如星就在边上看着,分外让我抓狂。
忍无可忍的我,跟闺蜜商量好了「越院」计划,并一起踩好了点。
我要提前去月子中心,等出了月子,就带着我的崽儿去环游世界,离某人远远的!
跟护工阿姨学会了正确抱娃姿势后,我趁颜如星不在、崽儿熟睡的功夫,抱上崽儿开溜了。
不曾想,刚用医院内部钥匙打开防火门,一只手就把门压了回去。
我呆呆回头——
颜如星一手撑门,一手插白大褂,面无表情看着我,「串门?」
16
我强装镇定,「医院有规定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他把插在锁孔上的钥匙拔掉,揣进口袋,「但是这个门不可以。」
我眼睁睁看着作案工具被没收,束手无策。
「想走是吗?」他明知故问。
我咬着牙点头。
「回答我一个问题。」他目光落在我怀中睡得正香的崽儿脸上,「孩子父亲呢?」
「不知道!」我磨了磨牙,「你走后我放荡成性,【创建和谐家园】太多,搞不清楚是谁的。」
「是吗?」他从白大褂的大口袋掏出几页纸,一页一页亮给我看。
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上面显示,其中一份样本来自颜如星。
他指着最后一页的检查结果,「麻烦解释一下这份《亲子鉴定书》。」
白纸黑字红章,我看着「确认亲生」几个字,脑袋嗡嗡响。
这家伙天天装的是一本正经,保不齐在我生产那天就取了样本,真小人!
「你想怎样?」我先发制人,「娃是我的,谁都别想从我手中抢走他!」
颜如星目光平静,「我是他生物学的父亲,你不能剥夺他享受父爱的权利。」
「他有妈妈就够了,倒是你一把年纪,是该成个家了。」我贱嗖嗖出主意,「信我,你这条件放相亲市场绝对抢手货,千万别在我这棵树上吊死了。」
他被噎住了。
就在这时,我家崽儿突然哇哇大哭,我怎么都哄不好。
颜如星伸手接了过去,扒开尿不湿看了一眼,「尿了,换个尿不湿吧。」
「哦……」我灰溜溜跟着他往病房走,心不甘情不愿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懂?」
「分内工作,熟能生巧。」他一边安抚崽儿,一边跟我解说,「新生儿哭闹,要么饿了,要么拉了尿了,要么冷了热了了,要么感到害怕了,无外乎生理和心理两方面原因。」
他熟练地给娃换好尿不湿,哄睡了,交到了护工阿姨手中。
「去我那里坐坐?」他发出邀请。
事已至此,瞒都瞒不住了,总得划清楚双方责任,光逃避也不是办法。
「行。」我应了。
17
进了办公室,他把门一关,转身就把我抱在怀中,还小心地避开了我的刀口。
我脑子一团糨糊,搞不清楚状况。
「我们结婚吧。」他下巴枕在我肩上,声音轻软。
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愣愣由他抱着,不能言语。
他亲了亲我的耳珠,重复了一遍,「墨墨,嫁给我好吗?」
「是因为孩子吗?」我有些为难,「如果因为孩子大可不必,我决定生下他,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的,没想过让你负责,也不需要你负责,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身子一僵,没说话。
「你放心,我有钱,不会苦着他的。我住的地方你也知道,你要是想他可以随时去看他,我不会拦着。」我很善解人意,「你现在孤家寡人,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孩子,想对他好,这种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完全没必要因为他留在我身边。」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劝慰他,「阿星,等你成了家,和心爱的人生了孩子,就会知道夫妻恩爱、儿女承欢膝下,才是真正的天伦之乐。」
而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与其付出真心、得到后失去,我宁愿在还没有陷入时脱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