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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红着眼,抓住九婕妤前襟:「你去给淳妃认错,去赔罪!」
她冷漠地拍掉我的手,反手给我一巴掌:「小四,醒醒,以下犯上能要了你命。」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道:「去洗把脸吧,往后,咱们可要姐妹相称了。」
椿嬷嬷从慎刑司被放出来的时候,仿佛老了许多岁,她甫一看到九婕妤,像一头苍老的母鸡,伸长脖子,做出攻击的姿态。
我扑过去,抱住椿嬷嬷,小声道:「嬷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没说完,我哭了,大概她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忠仆,其余崇祯宫的宫人,早已扛不住酷刑,相继离世。
椿嬷嬷无动于衷,任我抱着,很久以后,她两手搭在我肩头,推开,跪下去,哑着嗓子道:「老奴叩见美人。」
那天我回崇祯宫的时候,主殿无人。
听下人说,盛杭领着嫔妃在后花园听戏,九婕妤受邀在列,没带上我。
椿嬷嬷和我都没有在意此事。
恩宠不急于一时,有时候越争越少,徐徐图之才是正道。
我坐在昏暗的小厨房里,听石杵捣松仁的脆响。椿嬷嬷以前最喜欢做松仁饼给我们解馋,淳妃娘娘有时候不吃,也全便宜了我们。
她老人家吃了不少苦,动作明显不如以前流畅,按下面团的时候会发出骨节移位的脆响。
「淳妃娘娘是吃了心善的亏,美人你,亦是轻信他人,自今日起,统统要改。」椿嬷嬷语气平静。
经历风霜,椿嬷嬷内敛低调,双眼散发智慧的光芒。
等到松仁饼上了锅,椿嬷嬷擦干手,一本正经道:「美人,有些话,老奴今生只说一次,出了这个门,不论是你还是老奴,都带进棺材里。」
我点点头。
她蹲在我面前,苍老的声音掩盖在火柴噼啪声里,努力才能听见。
「在宫里,人命最不值钱。」椿嬷嬷眼底闪烁着寒光,「所以,老奴会不惜一切代价,替美人除掉障碍,直到您问鼎太后。」
我吓了一跳:「太……太后……」
「对,淳妃娘娘生前遗愿是魂归故里,太后有权力将她启出皇陵。如果您想赎罪,就必须做。」
「可我没那么大本事……」
「谁都不是天生就有的,怕,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我缩成一团:「如果是这样……九婕妤也能帮……」
「不,美人的面孔,才是最适合深宫的。无知,弱小,毫无威胁的样子,最能让人放松警惕。」
程九听戏,入夜才回。
听说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大概是与贵妃争,没争过,盛杭去了贵妃处。
从前淳妃娘娘在时,盛杭多半喜欢来崇祯宫,如今宫里换了我俩,一下子冷清下来。背后有不少人嘲笑我和程九是吃死人饭的。
程九气性大,加之今夜吃多了酒,竟命人将院子里的梅花树砍了。
我听见动静,命椿嬷嬷将程九身边的玉秀唤进来。
「皇上曾亲手在那株梅树下埋过一柄金钗,想来是不愿意你家主子砍了的。此事你莫跟着胡闹,她还怀着,劝她早早歇下吧。」
玉秀哪会听我的,一副桀骜的样子。
我剪了剪蜡烛,说:「夜不深,皇上应该还未歇下,皇上的东西,总要问过正主才是。」
玉秀不喜欢我,却总该帮着她主子争宠,若真将梅花树砍了,惹了圣怒,她担待不起。
玉秀眼睛闪了闪,退出去。
椿嬷嬷替我温了一壶热茶:「美人提提神,今夜有的忙呢。」
我接过,倚在靠枕上,静静低头,摩挲着杯缘。
「嬷嬷,玉秀是个聪明的,我不敢保证。」我说,「如果她不肯去找皇上,咱们就歇下吧。淳妃娘娘的树……」
椿嬷嬷笑了:「她若聪明,就不该跟着九婕妤胡闹。」
崇祯宫的闹剧到底把盛杭吵来了,那时我早已披好大氅,远远坐在藤子架下,既不显得刻意,也不过分透明。
程九借题发挥,撒酒疯似的扑进盛杭的怀里,哭得好不可怜。
盛杭脸色不虞,可美人垂泪,不忍过分苛责,温声细语地哄了几声,程九便破涕为笑,揽着盛杭的腰,往屋里勾。
盛杭笑着叹了口气,目光一抬,唇角的笑意忽然顿住。
他终于发现了我。
我搓了搓发酸的鼻头,用湿润的眸子望去,张开嘴,无声对他说了句:「谢主隆恩。」
他该明白,念旧的人是我,大度的人也是我。
盛杭薄情,所以总会为几分念旧感动,而我恰恰要成为这种人,一个盛杭想做,又做不到的自己。
做完这些,我毫不留恋地起身回房去了。
6.
屋里熄了灯,隔壁程九也消停下来。
椿嬷嬷在床边逗留了一会儿,「美人睡觉害怕吗?」
我蒙着被子,噗嗤笑出声来:「椿嬷嬷,我还是喜欢你凶我的时候。」
「美人长大了,老奴不敢。」她给我掖好被子,像给我讲故事一样,「早晚有一天,老奴要走在美人前面。您要学会自己走夜路,即便没人陪着了,您也能自个儿活下去。」
昏暗的月色透过窗纸,照亮了椿嬷嬷脸上的沟壑。
我想起了哥哥,他还在盼着我回家。
那张写满横线的纸已经被压在箱子底下,如我却要在一眼望到头的深宫里,孤独终老。
我拍了拍椿嬷嬷的肩膀:「我不怕黑的。你去睡吧。」
我在崇祯宫的床很大,被褥柔软,因此我一向睡得沉,迷迷糊糊中,我落入一个怀抱。
冰冷冷的,气味有些熟悉。
我惊惶地睁眼,嘴突然被人捂住:「小四,是朕。」
他声线压得很低,拍着我因害怕而剧烈抖动的后背,哄道:「朕一直放心不下,来看看你。」
我渐渐松缓下来,将脸埋进他的脖子里,眨了眨眼,用湿湿的睫毛去蹭盛杭的皮肤。
他顿了一会儿,说:「怎么哭了?」
我闷闷道:「明明是小四受了委屈,您却先去安慰九婕妤……」
盛杭被我逗笑了:「好,下次先哄我们小四。」
我这才抬起头,小声问:「您是偷着来的?」
说完,忽觉「偷」这个词不体面,做好了挨训的准备,谁道盛杭眸色发沉:「是啊,朕偷着来的,待会儿小四可要受住,莫叫他人听了去。」
我翻身将盛杭压在身子下面,去解他衣裳,一边嘟哝:「那皇上可要快些!」
盛杭轻咳一声,轮廓在月光下英朗鲜明,他笑道:「当时第一面见你,以为是个老实丫头,不承想,你是个最不老实的。」
我动作一顿,认真说道:「皇上喜欢老实的,那还是回去吧。」
语毕就要翻身下床,盛杭拽住我手腕,往身边一带,动作流利地挑开小衣带子。
我看到了他眼底的欲望,像一只只破壳而出的小鬼儿,将理智吞噬殆尽。
到底是个男人。
寒冷的冬夜,屋中却像着了火似的,灼热熬人。
火苗轻轻舔舐过炭火,撞得狠了,蹦出点点火星,时有噼啪作响。
约莫半刻,外面哐当一声,像铜盆坠地的声音。
我伏在床边,娇娇弱弱地喘了口气:「皇上,九婕妤约莫是醒了,您快去看看!」
盛杭嘶了一声,终于有了一些怒气:「你是朕的妃子,朕宿在你这里,哪个敢说不字。」
我低低地唤着,将脸侧过去,露出尚未消除的巴掌印儿,断断续续道:「皇上,小四好疼……」
盛杭突然顿住,半晌,用大手轻轻抚在我脸颊,怔怔问道:「她打你了?」
我无声垂泪,足以说明一切。
盛杭是个优秀的帝王,他宠【创建和谐家园】,却从不会给她们超出身份的恩宠,装可怜要适可而止。
我擦掉眼泪:「皇上,就当小四什么都没说吧。」
盛杭没有再说一句话,黑暗中,他摆手示意我继续躺着,自己穿好衣裳,抽身离去。
我坐在窗边,默默燃起一盏昏暗的小灯,唤椿嬷嬷打了热水来,沐浴更衣。
椿嬷嬷说:「外面都是皇上的人,玉秀不知道皇上是从美人屋里出去的。」
我点点头:「张敬忠还在?」
「是。」
「小灯便燃着吧。」
椿嬷嬷一顿:「皇上不会回来的,美人何苦为他留灯。」
我擦干身子,伸了个懒腰滚进被褥:「做给人看的。」
说完,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小灯,进入梦乡。
第二日,程九神清气爽地从屋里出来,与盛杭如胶似漆的模样,仿佛真是一对寻常夫妇。
她性子大胆,偏要学淳妃娘娘,穿红着绿,却因五官清秀,与衣着格格不入,显得艳俗。
我站在一旁,偶尔与盛杭对视,便能看见他眼底藏的深沉的笑意。
于是,我不经意地蹙蹙眉,揉揉腰,便听那头程九连唤三声「皇上」。
盛杭竟然走神了。
我嗔他一眼,在玉秀看过来的时候,低下头去。
听着那头盛杭低声哄九儿平心静气养胎,我多吃了一口早茶。
送走了盛杭,程九照旧对我耳提面命,颐指气使,话里夹着绣花针,不吐不快。
熬到中午,我顶着花盆站在院子里,程九命玉秀往花盆里踢毽子的时候,张敬忠捧着圣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