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突然,帘子一掀,凉风伴着一道身影钻入。
椿嬷嬷吓了一跳,赶忙护我。
待看清是皇后家的侄女,蹙眉道:「姑娘,我家美人体弱,受不得风。」
小姑娘歪头打量我许久:「你便是江漪的姐姐?怎么一点都不像。」
「宋姑娘,下车。」窗外声音清冷。
小姑娘欣喜地掀开帘子:「江漪,你终于肯理我了!」
风顺势灌入,我呛了风,剧烈咳嗽起来。
江漪脸色更冷了:「下来!」
宋姑娘噘嘴:「你好好说嘛,我出去就是了。」
人影很快消失,我知道江漪还在外面,不愿这副卑弱模样被他看轻,出声讥讽:「连桃花都摆不平。」
他没说话,半晌语气僵硬:「阿爹要你注意身体。」
嚣张气焰消失殆尽,一股酸涩涌上鼻尖。我攥紧手中的帕子,眼角湿润。
离家太久,自母亲去世后,我一直没有问过父亲的身体,厌恨,消怠,樊笼之内的虚与委蛇渐渐将我消磨成一把没有感情的利器。
如今听闻江漪唤他阿爹,我心中更是说不出地难受,仿佛不愿触及的伤疤又被掀开,我没娘,亦没有爹。
江漪厌恶我利益为重,对于我来说,这是抓住秦家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不要成为弃子,不要被盛杭利用干净后,老无所依,长夜独守。
「美人,穿厚点吧,北边冷。」椿嬷嬷打断思绪,亲手替我披上披风,又转而对外面说,「小公子,美人体弱,受不得惊吓,一路要多劳您看住宋姑娘。」
马蹄声渐渐远去,我最近确实惫懒,路上半睡半醒,待椿嬷嬷喊我,天幕黑沉。
盛杭此行就带了几人,算上奴仆约七八个,一下涌进大堂,店小二忙活好一会儿替我们安排房间。
皇后与盛杭同住,宋小姐住在他们隔壁,死活要江漪住她对门。
江漪不从,向盛杭【创建和谐家园】,去了走廊尽头一间,宋小姐对面的上房便给了我。
一路舟车劳顿,入夜后很快睡下。
我白日呛了凉风,从冰冷的被窝中惊醒,下腹隐隐坠痛。隐忍片刻,痛意不减反增,我勉强撑起精神,下楼要热水。
街上下了雨。
门前一盏孤灯摇曳,暗影涌动,凉意丝丝入骨。
店小二枕臂火炉前,鼾声阵阵。
有人贴窗而坐。
他一双黝黑的眼睛望来,我僵住身子,在台阶上站定。
对视足足一刻,他默默回头,继续看雨。
我扣响桌面:「小二,热水。」
睡意正酣的店小二不耐烦地转了个儿:「只剩一壶了,自己找去。」
门外雨声淋漓,江漪的桌子上放一盏红泥火炉,茶水滚沸,白沫沁出壶口,嗞嗞作响。
我不愿搭理他,转身上楼那一刻,腹中像被什么滚过一样,我出了一身冷汗,裹紧大氅。
「过来吧。」
江漪的声音淡淡从后面传来。
我死咬牙,转头,见他挑出新的一盏,斟满,推至桌边。
对温暖的向往最终战胜了对江漪的厌恶,我慢吞吞挪到桌边,入座。
借着炉火,我看清他年少的脸上,深云密布,一双眸子沉寂如潭,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压抑。
「喝完早些回去。」江漪提剑起身便走。
「等等。」我唤住他,犹豫半晌,一口饮尽,又拎起热腾腾的茶盏跟上前,「我跟你一起。」
我怕黑,尤其是湿淋淋的雨夜,娘亲披散着乱发,与父亲厮打,最后狠狠摔在门前的泥泞里。兄长捂住我和小弟的眼,骗我说:那是爹娘在玩耍。
娘是舞姬出身,做了爹爹的正妻,人人都羡慕我娘,唾弃我爹没有文人风骨,起初是这样的。
后来不算。
人都会变。
我爹也是。
他往上爬,爬到了龙门前,自己不是鲤鱼,便要借个鲤鱼跳过去,我娘就是那把杀鱼的刀,来一个杀一个,最后她累死了。江漪的母亲成了鲤鱼。
我娘的孩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弃子。
所以我拼命地争,起初是为了淳妃,后来是为了自己。
我盯着江漪高挑的背影,他身上有富家公子的贵气,有我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体面和教养,我学着做个得体的长姐,友爱兄弟。可江漪就像我爹梦中的仙人图,迟早有一日,他会替代兄长他们,成为我爹心中的最佳人选。
如果我此刻,把江漪从楼梯上拽下去,是不是能报复我爹,还能为兄长和小弟铺路?
他突然停了。
我神游天外,直愣愣撞过去,随后失去平衡,向着阶下倾倒……
江漪回头,瞳孔放大。
一柄沾着水汽和森冷月色的利箭在我注视下,狠狠穿进江漪的胸膛。
砰!
血花溅了我一脸。
我没想到,伏击对象竟是眼前的江漪。
他脸色只是白了一下,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形下,捞住我,扔向后侧:「跑。」
跑去哪儿?
他没来得及说,就已经与十几名黑衣人缠斗起来。
我踉跄爬起,顾不上膝盖剐蹭的皮肉,跌跌撞撞往上爬。
「趴下!」江漪冷冽的声音传来。
我敏锐低头,一柄利箭破云般擦过我的头皮钉在门框上。
事发突然,我无暇思考来者何人,与盛杭有什么关系,只用尽毕生力气,闯入二楼,大喊:「有刺客!」
预想中的混乱没有发生,甚至四周诡异地寂静。
我想起椿嬷嬷睡死一般,怎么也推不醒,此中必有猫腻。
来不及给我思考了,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近,江漪大步向我飞掠而来,不由分说夹在臂下,往走廊尽头去。
我担忧地看向身后,他们径直穿过我的房间,椿嬷嬷并无危险,至于盛杭,我早已无暇顾及。
「冲你来的?」
江漪嗯了一声,踹开房门:「从这里跳下去。」
这个高度看得我心尖儿一抖,抓死江漪的前襟。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寻常汉子从二楼的窗口跳下去,非死即残,他竟简洁干练地攀到窗边,眼都不眨地带着我一头扎入雨夜。
冰冷的雨丝入刀刃,在脸上剐蹭。
我拦紧他,惊呼:「慢……慢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笑了声,步速极快地带着我在巷陌间穿梭,衣裙很快就湿了,黏腻在身上。
他体力很好。
呼吸略显急促。
我拍拍他,忍着恶心说:「把我放下吧。他们不会管我的,我不行了。」
江漪没说话,如一头蛰伏的猎豹,目光敏锐在暗夜中逡巡,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们藏在稻谷里,脚步声在巷子里跌宕。
「人呢?」
「躲起来了吧!」
逼仄的空间,不舒服的姿势,我五脏绞在一起,几乎干呕。
江漪捂住我的嘴,向后拉近,蓬勃的心跳撞击着我的后背,炙热的气息将我包裹。
那一刻,度日如年,对刺客的恐惧被江漪盖过,我的注意力不由自主飘向身后那人,他布满茧子的手,沉稳有力的呼吸……
「走了。」江漪突然开口,拉回我思绪,回神时,他已经推开我站起。
我出了一身汗,浑身发抖,想动却动不了。
「走啊——你怎么了?」江漪发现我不对劲,蹲下观察我。
如果月色够亮,他一定能看见我苍白的面孔。
我腹中如刀绞,蜷缩在地:「疼——」
「哪儿疼?」
我没说话,他一把扛起我,顺着巷子大步向前。
路边的狗吠此起彼伏,街道寂静,只剩他急匆匆的脚步。
他把我带到了一间医馆。
门前挂着褪了色的幡,破破烂烂。
不多时,门开了,一位老者提灯出现在门缝内。
「公子。」
江漪推门而入:「看看她。」
江漪放下我,自行转入内舍,我留在小榻上,老者替我诊脉。
「您是……」
「公子旧仆……您唤我老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