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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还是我逼你?」许是他的话过于尖锐,我翻涌的心绪上来,语气也不好,「禁中有大前途,你母亲带你改嫁,便是指望你光耀门楣,我自问无愧对你之处,不该担你责备!」
江漪冷着脸,倏然住了嘴,半晌,后退一步:「罢了,道不同。」
我统共与江漪见过三次面,吵过两次,真是八字不合。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我捡起块石头狠狠丢过去:「王八蛋!」
椿嬷嬷拉住我:「哎呦,美人消消气……人多眼杂……」
「看见便看见,让他们都瞧瞧江漪怎么不敬后妃不敬长姐的!」说完仿佛还不解气,踢开脚底的石头,「扒了他的皮!」
「老远就听见你张牙舞爪的,谁欺负你了?」盛杭的声音兀地隔着假山响起,我心一惊,住了嘴,紧紧抓住椿嬷嬷。
我不清楚他听了多久,心中越发膈应他。
盛杭从假山下面绕出来,眉目一如往常地温润,嘴角噙着一抹无害的笑:「江漪惹你生气了?」
我索性不再掩饰,拉着脸语气发冲:「您把他要进宫里是气小四呢!早日气死我这个奸妃,您都没地儿哭!」
盛杭没料到我这个反应,脸上出现罕见的空白,继而哈哈大笑:「那你说来听听,他怎么气你了,朕帮你欺负回去!」
我心中略一沉吟,决定如实相告:「您是不是说臣妾坏话了?」
盛杭眉毛一挑:「该作何解?」
「小四说不让他在家待着,他便也知道了!一定是您说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小四心眼儿小了!」
盛杭笑容更盛:「朕说的是事实,怎么,小四还有别的心思?」
我撇撇嘴:「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那套官话,光耀门楣,替他娘争气。不然莫名多个仇人,可不划算。」
盛杭盯着我看了半晌,招招手:「来,瞧你冻得,怎么穿这么薄?」
我那是吓得,他绝对听见了,只是不宣之于表。
盛杭的手很热,贴在我冰冷的手背上,叫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拉着我往回走,旧话重提:「小四,朕是你的靠山。」
「知道啦……」我拉长语调,「以后您天天拉着我,小四耳朵都生茧子了。」
「怎么?还嫌烦?」
「您倒是换个花样说说,古有周幽王燃烽火戏诸侯,小四一代奸妃,可不能被褒姒比下去。」
「朕不是昏君,所以给你点摸得着的好处。」
「小四累着呢……」
「你想哪儿去了。」他剜我一眼,「你两个兄弟,需要建功立业。」
我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傻愣着做什么?」盛杭勾起嘴角,「小四啊,朕知道没有娘家,你在后宫寸步难行。朕戒心重,想对你好,但也会掂量着,怕你背叛朕。」
一束桃枝从墙内探出,稀疏的嫩芽遮不住天光虚影,盛杭的眉目轮廓分明,眼神清澈,竟有几丝认真在里面。
莫名地,我踮脚触及他额头,两厢对视,久久无言。
盛杭突然笑了,眉眼低低压下:「小四,朕没病。朕只是……看不懂你。」
「小四爱权,爱财,爱憎分明。」
盛杭点头:「你恨朕。」
「……」
他叹了口气,重新牵起我的手腕,往远处望不到头的宫道走:「能不恨吗?误了你的娘娘,误了你一辈子。」
原来他都知道啊。
「不恨。」
「小四,你又骗朕。」
「真的。」
「没良心是真。」他慢慢停下,叹了口气,像个上年纪的老人,「这路真长,小四,你累吗?」
我手心里被热出汗,却无动于衷:「您走了许多年,小四比您走得少,不累。」
「若朕带你出宫呢?咱们去草长莺飞,天高云阔之地。」
「宸妃喜欢的地方?」我半点弯子都不绕,「皇上为何不带她去?」
盛杭弯弯唇角:「咱们去北地,她不喜欢。」
我一愣,原来不是去江南,而是北方,离淳妃娘娘最近的地方。
感觉手上的力道骤然收紧,盛杭的眼眸亮得惊人:「小四,朕带你看看……自小长大的北地。」
他的眼神灼烫了我,我迅速挣开盛杭的手,倒退两步,心底如浪涛翻涌。
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在我和他之间慢慢滋生,我断定,这绝不是福气,而是万劫不复。
盛杭僵住,眼中的惊喜和冲动被倏然唤醒的理智盖过,眼神重新归于寂灭,那一刻,整个天地都寂静了,只有长风过巷,簌簌作响却难起波澜。
尴尬……
僵持……
我咽了口唾沫,不敢看他:「小四今日身子不适,不宜伴君,皇上恕罪。」
盛杭垂落袖袍,抖了抖:「好。」
他走的方向与来时相反,渐渐消失在尽头。
我仰头,看了看孤零零的天,半晌,自嘲一笑:「除了一张嘴,倒也不剩什么了,哪来的真心。」
明月前身(下)
11.
那日一别,我与盛杭好些日子没见。
出宫前夜,我对镜梳妆,突然想起盛杭,问椿嬷嬷:「皇上是在北地长大的?」
椿嬷嬷替我卸掉朱钗:「是,当年皇长子病逝,皇上才被宗亲从北地接回。」
他们老盛家福薄,几位皇子不是早夭就是病逝,盛杭因常年跟随长辈在北地练兵,身强体健,被众宗亲立为新帝。
算起来,宸妃与盛杭相识,便是在那时候。
「皇上此次带您去北地,是偏宠,亦是美人的机会。若能怀上子嗣……」
手中的玉镯应声磕掉一角。
我呆坐良久,如鲠在喉,半天只说出个:「北地气候干冷,过后再议。」
在靠近淳妃娘娘故土的地方,我做不出那种事。
其实我也猜不透盛杭的心思。
帝王薄情,姑且不论虚无缥缈的情愫,他愿意提拔兄长和小弟,给秦氏一门荣宠,便准备真正把秦家推到漩涡中来,来培植他自己的势力,抵抗贵妃和太后。
那么这次,子嗣未必是椿嬷嬷一厢情愿。
我叹了口气,让人吹熄了烛灯,沉沉睡去。
这一夜做起了梦,一道劲瘦的身影站在面前,五指掐住我的脖子,收紧,窒息感涌入脑海,我奋力拍打,逐渐看清眼前人,江漪。
冷漠、残忍的眼神如嗜血的孤狼。
他身上沾着血,脸上也有,血腥味钻进鼻腔,我泪如泉涌,被他一刀穿腹。
躯体绵软无力倒在地上,我隐约听见他在说话:「奸妃误国,盛家走狗。」
阴鸷眼神如附骨之疽,在心头绞弄作祟。
我怕极了,止不住发抖。
「美人……」
我抽搐了一下,一线明光破入脑海,黑暗中椿嬷嬷不停喊我,身下被褥被汗水浸湿成片。
我如同脱水的鱼,心有余悸地躺在床上,紧紧握住椿嬷嬷的手:「江漪会把我害死……江漪……」
椿嬷嬷单手附在我额头,轻声问:「美人做噩梦了,一个劲儿哭呢。」
此时天光尚未驱散黑暗,朦胧地透过纸窗,椿嬷嬷的轮廓隐约可见。
我一头扎进椿嬷嬷怀里,闷闷道:「嬷嬷,你别丢下我。」
她年纪大了,老咳嗽,声音也哑,发丝白了,再也没变回去。
如果连她都离开了我,我在深宫中,便再也没有亲人了。
椿嬷嬷轻轻拍着我的背:「不会丢下美人的……等您成了太后,老奴再走。」
我心里像压了块巨石,泪水扑簌。
她笑了:「莫不是要离宫了,美人舍不得,小孩照顾不周,还是老奴跟着吧。」
我摇摇头:「路途颠簸,嬷嬷在宫里养着。」
椿嬷嬷拒绝了我,天明,替我梳洗完毕,便撤掉了随行的几位宫人,换成她自己。
坐在轿辇里,我长舒一口气,嘴上不愿,可心里却高兴着,连见到盛杭都多了分笑。
那笑容在看见盛杭随侍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江漪换了一身常服,腰间挂着常用的佩剑,神情寡淡。
只是我方从噩梦中惊醒,看见他和梦中的恶魔如出一辙,难免心有余悸。
现下他无暇顾及我,只因身边还围着一个小姑娘,比我略小,穿桃色襦裙,青涩稚嫩。
「皇后的侄女,你没见过。」盛杭揣手站在原地,「小四觉得他俩登对否?」
那头小姑娘一口一个表哥地唤江漪。
我才隐约想起,江漪母族是清河宋氏,当今皇后的母族,似乎也出身清河。
他二人有了姻亲,盛杭便多了一道制衡秦家的工具。
我说:「兄长尚未娶亲,江漪不急。」
「言之有理。」
如此一番试探作罢,盛杭与皇后同乘,我有自己的马车,上车后便依照嘱咐,换成了寻常女子装扮。
突然,帘子一掀,凉风伴着一道身影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