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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纱布裹了鸡蛋,按在他眼睛上,
「我不过生了场病,磕到了头,你照顾我一段时间怎么啦?这就开始抱怨,合着我以前,都白对你好了。」
「嗯。沅芗……」
「干什么?」
「生病这段时间,你……记得多少?」
我一边替他揉眼,一边回忆:
「秋月大婚,我跟我爹娘吵架……哦,松子山还遇到山寇,逢人搭救……怪倒霉的。」
说到这,我突然郑重地盯着路泽谦那张俊脸,「你可曾谢过我的救命恩人?」
路泽谦愣愣的盯着我,「自然是谢过了。」
「那就好,他……」我话一顿,疑惑地捂住头,「他叫啥来着?」
路泽谦眸中渐渐的染上一层我看不懂的喜色,轻轻握住我的手,放到自己的眼睛上,
「不重要,沅芗,继续。」
路泽谦抱我坐在腿上,待了很久,也不说话。
我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翻看话本,他则一门心思处理公文。
他的发丝偶尔轻轻扫过我的脖子,弄得我痒痒的,身上淡淡的香气让我眼皮开始下沉。
闭上眼的那一刻,牢狱中丫鬟凄厉的惨叫和呕吐声骤然如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我打了个激灵,突然惊醒。
路泽谦抱住我几乎摔倒的身子,紧张道:「怎么了?」
我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方才梦见什么,却记不得了。
我茫然地看着路泽谦,「好像做噩梦了……可能这个姿势不舒服……」
路泽谦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安抚似的捋着我的后背。
外头有人禀报:「主子,方才宫里传消息来,铁云台在边城开战了,沈将军不日北上!」
「定在何时?」
「十天后。」
我听得心头一跳,大脑还在消化这个消息,路泽谦突然拥我入怀,语气温柔:「沅芗,我们成亲吧。」
「啊?」
我有些惊讶,「你不先处理公务——」
「成亲,好不好?十日后,我娶你。」
我被他箍的有些难受,「呃,会不会太赶……」
「我准备了十年,沅芗,我不想等太久。」
他说服我了。
我和他认识十年,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好。」
路泽谦气息都乱了,想吻我,我突然挣开他,面红耳赤地跑了。
白路两府联姻的消息次日传遍京城。
母亲的病又重了,我回去那日,她形容枯槁地躺在里面,偶尔认识人,但时候不多。
父亲说:「趁你母亲还在,赶紧把婚事成了吧。拖不得。」
我住回白家,专心侍奉母亲。
路泽谦每日下朝,会借着拜访父亲的名义来看我。
这日他来时,我正翻箱倒柜。
路泽谦方进屋,我抹了把汗对他道:「你手里还有祛疤的东西吗?」
「怎么了?」
我拉开袖子,露出手腕上一道疤痕,「母亲不喜欢,我想去掉,她们硬说我发脾气,全扔了。」
「路拾,去把药膏拿来。」
路泽谦拉我过去,紧紧抱住,「不找了,我给你就是。」
我举着手腕端详,「到底是什么时候弄的?我竟不记得了。」
「你滚下山的时候。」
「我也不爱发脾气啊。」
「你成日躺在床上,时间久了难免烦躁。现下不是好了?」
路泽谦总能耐着性子敷衍我。
我拽着他的手,来到炉火边烤,
「她们说我差点搞砸了秋月的婚事。改日我亲自向她道歉。」
「沅芗,你已经道过歉了。」路泽谦手掌托住我的下巴,抬起,让我与他对视,「什么都不要想,跟我成亲。」
他情绪有些……压抑,手捏疼了我的下巴,俯身下来,清冽的气息将我包裹。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身子紧绷着。
唇每近一寸,我便战栗一分。
水到渠成的事,在我看来,无比艰难。
「于……于礼不合!」我突然后撤,拉开距离,撑着路泽谦的胸膛将其推远,「母亲缠绵病榻,我……我……」
路泽谦呼吸微乱,闭了闭眼,松开我,「对不起,沅芗,是我唐突。」
「再过几日……我们大婚,我就……依你。」我咬唇,不敢看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好。」
路泽谦起身,裹上大氅,身影略显单薄,他似乎又瘦了。
打开门,冷风呼啸着灌进来,「我明日再来。」
次日,父亲把白家服侍多年的老人都换了。
还给我添了些新物件。
我收拾房间的时候,捡到一本手札,翻开,竟是我的字迹。
晚上无人,我便打开来看。
越看越无趣。
那是我病中写的,当时脑子不清醒,文笔也乱,胡扯个沈将军出来,写起话本。
似乎是没睡醒时,拿笔记下的片段。
丫鬟端茶进来,我吩咐道:「去我库房里找些首饰,给秋月送去。」
路泽谦不用我管,我这个做嫂嫂的,却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新来的小丫头满脸茫然,「小姐想送去哪?」
哦,是了,都是新人,不晓得路秋月。
我说:「送到将军府去。」
「哪个将军府?」
她将我问住了,镜子中,我逐渐露出茫然的神色。
「对啊,哪个将军府?」
我的小姑子,出嫁了,嫁给了谁?
不多时,我急出一头汗,小丫头吓坏了,掏出帕子帮我擦,
「小姐,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奴婢这就派人打听!」
我伏在案头,目光落在一个簪子上,手腕剧痛。
手腕,不是山石划破的,是我用簪子划的。
她们第一次服侍我,生怕怠慢,一会儿便打听来:「小姐,是沈将军的府上!」
我心烦意乱,拧着眉,「哪个沈将军?」
「京城都知道呀,沈将军,沈京墨。」
一种没由来的慌乱感席卷心头,哪里不对。
所有人都认得,为何我不记得,或者说,我根本记不住他。
目光碰巧落在手札上,我呆呆地盯着「沈京墨」的名字,思绪却无法聚拢。
「小姐,您早歇下吧,脸色不太好。」
「你们看话本,记得住名字吗?」
她们对视一眼,点点头。
我脸色更差了。
我出了问题,回顾前几个月,脑海中空空荡荡。
我试图捋出一条清晰的线。
我是白家独女,母亲因生我时伤了身子,再也生不出来。
父亲想纳妾,我母亲死活不愿,加之外祖家是名门望族,爹反抗不得,只好作罢。
所以,振兴白家的重任,落在我身上,觅得良婿四个字,念得我耳朵生茧。
凡有不如父母意,便会招来一顿责打。
十四岁那年,我当街拦马,认识了路泽谦。
爹说,这是个好机会,逼着我几次三番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