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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腹诽归腹诽,嘴上却应承:「哦,原是我多虑了。」
「又在心里编排我。」
不知为何,傅淮似乎高兴了些。
他张开手臂,我从善如流地为他束衣,只听他道:「顺势而为便是,无需多量。何况我怎会这般轻易动摇,不就一劫,带个情字,又能奈我何。」
狂妄。
心中登时涌现一股道不明的酸楚,似是有不可控的未来呈像摆在了我眼前,指尖一抖,衣料又太滑,险些没让我脱手。
「你说的是。」我低低地应。
3
下山这半年,我住在玄机阁,知天下事,自是长了不少见识。
我自诩是把好用的刀,但傅淮并非一有任务就派我出马。
刀要砍在要害之处,才叫好刀。
我这么宽慰自己,心里却清楚地知道,傅淮不够信我。
这也难怪,我终究有名有派,不是玄机阁的人。
即便在傅淮身边供他差使,也无非是为了报恩,连一声「阁主」都不愿喊。
难得叫几次「傅淮」,其余时候,我通常开门见山,鲜少给他称呼。
而傅淮此人又太过谨慎,做事步步为营……别误会,这断然不是指他瞻前顾后。
他绝非优柔寡断之人。相反,他为人处事,有自己一套章法,笑得越是温柔,做得就越是狠戾。
我态度不够诚恳,心中扎根多年的硬骨头尚在,他不信我,情有可原。
无妨,不信就不信罢。
他许久一次才出刀,我正好趁机偷闲,平日还能逛逛集市,听听小曲,看看话本。
虽说我背上扛着不合身的大刀,喜好倒是和寻常女子没什么两样的。
我好那话本中的儿女情长,时常为里头的主人公因误会生了罅隙而扼腕。
好几次还被傅淮抓了现行。
面对他揶揄的目光,我有些窘。
同时又在心里偷偷地想,如果傅淮出现在那话本里,定是要占那男主人公的一席之地的。
那么女主人公呢?
我细细回想,发现看过的话本里,主角设定大多相辅相成。
像傅淮这样深不可测、难以捉摸的亦正亦邪者,大抵得配个心地善良的正派人士。
而那正派人士,又得是个心性坚韧,纵使跌入谷底,也能触底反弹的明媚女子。
此时若还能再搭配个凄苦背景,那就再好不过了。
思及此,我一愣,没来由地代入自己。
那我是什么?
我出自狂刀派,虽是弃婴,但那段被抛弃的经历太过久远,早让我没心肺忘得一干二净。
且说自我懂事起,身边就有师兄与师父相伴。我并不孤独,过得无忧快活,与那主人公凄惨的身份背景,也是万万沾不到边的。
更罔论,早在十四岁那年,我便让双手沾上了人命。
我亲手杀了屠我满门的仇家。
师父说江湖人士,都这样不拘小节。
他还夸我有出息,有魄力。
自那之后,我对杀人一事,愈加麻木。
我实在不愿承认,在话本里,像我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往往是反派。
这样的结论令我陷入沉默。
估摸是我平常话术又直又多惯了,乍然安静下来,却叫傅淮不能适应。
他问我:「近日可是出了何事?」
我怔忪片刻,摇了摇头。
他没被我糊弄过去,倾身凑近我,用额头抵上了我的。
而后暗自嘀咕:「没有发热。」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松竹香,如同雨夜下,枝桠惊动发出的簌簌响声,让人感到心安恬静。
我碰了碰嘴唇,顿感口干舌燥。
心想,话本里的男主人公能对反派这般吗?
真要计较,这岂不是大逆不道?
又或者……
不容我继续深想,我额头一痛。
是傅淮弯指弹我。
「在想什么。」
他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带着压迫;再开口的语气平淡无澜,却比任何威逼利诱都管用。
傅淮生气了。
我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只得寻了一个还算有信服力的借口:「在想你的情劫。日后若是你动摇了,我是出刀,还是不出。」
「怎的想到那时去?」傅淮眼梢重燃温度。
「未雨绸缪。」
「我自有安排。」
末了,傅淮又转眼凝视过来。
这一眼看了许久,我手心都被看出了汗。
他淡淡道:「小霜,在我这儿,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此刻我便知晓,他在怪我多事。
这人无论施舍讨要,都是随心所欲,收放自如的。
正如温情蜜意,来得密集频繁,走得,也是干脆利落。
我垂眸,摊手翻看握刀磨出的厚茧。
没两眼,又默默蜷成了拳。
4
我说我前几日怎会因为话本的某些设定便动荡心神,直到三个月后,沈沛泠出现,我方才寻到答案。
师父说过,我这人,好似有点未卜先知的本事。可惜道行不深,每每都是冒出个苗头,还没抓住就过去了,等事情真的发生才恍然,这不是早就想到过吗!
沈沛泠便是傅淮传说中的情劫。
面貌姣好,身姿卓越,哪怕是有求于玄机阁,也仍是不卑不亢,红着眼眶时,好似受了惊的兔子,叫人看了,好不怜惜。
因为算准她会来,她没有被糊弄遣走,而是让小厮煞有其事地请进了会客堂。
玄机阁办事,除了钱财,还看眼缘。
我站在暗处,不禁好笑,谈何眼缘,这不就一走后门的吗?
身旁专门记录玄机阁访客的陈生搓了搓手,嬉皮笑脸地问我:「小霜姑娘,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你问我?」
陈生顿住,冷汗直流,不确定地点头,「是啊?」
他太紧张,我古怪地看他一眼,垂眸时碰上荷花池上水中影,冷不防愣怔。
原来我的脸色这般难看,怨不得陈生害怕。
玄机阁外堂,知晓我另一重身份的人不多,陈生算其中一个。
「怕什么,我又不杀你。」
我倚着栏,明目张胆地打量不远处的女子。
「你且说说,她来的目的。」
陈生便倒豆子一般说了。
沈沛泠过来,是为了玄机阁能助她前往无途药谷求药,以救她竹马一命。
无途药谷,又是一个神秘之地。
那儿有无数灵丹妙药,据说可以医死人、肉白骨。只是去途凶险,谷内迷阵重重,非常人能所入,而入侵者也不一定能金蝉脱壳,更别提取药了。
沈沛泠过来找玄机阁,也算是来对了地方。
「求药救人?」
陈生点头。
「救的还是个男人。」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又一记眼刀扫向陈生,「那她是否身世坎坷,年幼丧母,亲爹找了后母,家中还有个累赘对她处处刁难?」
陈生一愣,似乎不明白为何我要这般问,他拍马屁地呈来一份册子:「都写在这儿了,小霜姑娘。」
我只看了个大概,心里已然变得不舒坦。
和书里的女主人公差不离,沈沛泠身世坎坷,八岁那年丧失双亲,被人贩子卖去了一户人家做童养媳。
她小小年纪,却有一身傲骨,不甘于此,计划半年有余,终于成功脱逃,并幸运地拜入景苍门,由此结识了同门师兄白无尘这么个竹马。
如今白无尘身中剧毒,活头不过五月。
我思忖着,景苍门乃江湖第一正派,师父因与其掌门曾有过节,不止一次地喷骂他们挂着羊头卖狗肉,虚伪至极……如此门派,应是看不上玄机阁这种隐于暗处的灰色地带才是。
沈沛泠这是穷途末路没法子了,还是和景苍门闹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