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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盐选 | 断山海(番外篇):大婚之日
1
大婚之日要穿的喜服,秦晏一早便开始安排。
关于婚礼的筹备,主要由他来负责,迟绯月是不管的。
她前些日子去了趟江南,回来便时常失神地坐在窗边。
有一回秦晏进去看她,正遇上她握着一把竹嵌玉的扇子,目光垂落,说不清在想些什么。
那一瞬间,他的心好像被一些又酸又涩的情绪填满。
可他竟然连冲进去质问她的勇气都没有。
前两日,手下来报,说林遇辞死在了江南僻静之地,尸骨是隔壁一位老翁替他收敛下葬的。
秦晏想,她知道林遇辞是被自己赶到江南去的吗?倘若她知道,会怎么想?
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正如某些事发生的时候,倘若他知道此后命运流转,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一开始便不会那样狠绝。
迟绯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他越强硬,她的反击就越厉害。
若他示弱,她心中反而会生出一点不舍来。
秦晏就是靠着这一点不舍,反复示弱,卖可怜,把她的心从怨恨的迷思中一点点拉扯了回来。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阿月,喜服做好了,你出来试试吧。」
迟绯月回过神,将折扇收进袖中,走了出来。
喜服的图案,他盯着那绣娘画了许久,展翅翱翔的凤凰上,一弯金线绣成的月亮。
迟绯月在他面前缓缓解下了长裙,露出单薄的白色里衣,然后里衣也被一寸寸剥落,柔软地掉在地上。
秦晏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他狼狈地转过脸去。
迟绯月却笑了,她像一阵风一样掠过来,落在他身边,轻飘飘又雷霆万钧的力量。
那只柔软的手攀上他的肩膀,接着声音也像是一阵细细的风吹进他耳朵里。
「秦晏,你替我穿。」
小衣、里衣、宽大的外裙与上衫,嵌金玉的腰带系出纤细的腰肢。柔软的布料从他指间反复擦过,直到路过肩膀那一处淡色的伤疤时,终于停了下来。
床榻间时,他曾无数次亲吻那处伤疤,并在心中祈愿——
倘若时光倒流,他绝不会刺出那一剑。
迟绯月却并不在意,只是拢好衣襟,淡淡道:「我已经还给你了,不要再想那么多。」
现在她就站在他眼前,穿着大婚的喜服,没戴凤冠,满头青丝瀑布般散落下来。
此刻她看上去是如此柔软,几乎令秦晏忘记了她握着长剑站在他面前时,又是如何锋芒毕露。
迟绯月忽然叹了口气:「原本我觉得婚事不必大办,可我母妃说她想看着我好好地、风光地嫁人,迟九暮也说,我身为长公主,婚事是该风风光光地操办一场。」
她揉了揉眉心,神情里难得多了几分孩子气的无奈。
秦晏不易察觉地轻勾了下唇角,口中却道:「既然是母妃的心愿,你就当哄她开心吧。」
当然了。
迟九暮那里还好说,他只是稍稍拔了半寸剑出来,他便忙不迭地同意了。
可迟绯月的母妃就不一样了。
秦晏煞费心机,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她,说迟绯月前半生过得太苦,婚礼既然是新生,自然该大办一番。
她被秦晏哄得晕头转向,加上着实心疼女儿,终于点头应了下来。
2
秦晏的手指停在喜服衣襟处,寸寸收紧,终于还是收了回来。
他低咳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你早些休息,五日后便是婚期。」
迟绯月在身后,目光泠泠地望着他走远,许久才将地面上被衣衫覆盖的折扇重新捡起来。
秦晏却并无睡意。
这几日,同迟绯月相识后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总是在他脑中反复回放。
当初他派去的人,将迟国皇宫翻了个遍,也未曾找到密探组织的信物。
而他早就听说,抚宁公主十二岁前,能自由进出迟国皇帝的书房。
为了证实自己的怀疑,秦晏故意领了一样需要出城远行的差事,远赴与迟国接壤的边疆,果然碰上了意欲逃婚的迟绯月。
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她,问她二公主的事情,也不过是顺口所言。
多年前他跟随使臣去往迟国时,正是秦子阳一面捧杀他,又一面暗中磨砺秦安的关键时期。
他不是傻子,能察觉到秦子阳看似溺爱的眼神下藏着的警惕与厌恶。
那令他陷入困顿的,是曾经错觉的父爱。
直到他看到那骑在马上,从街上飞驰而过的身影。
红衣猎猎,肆意张扬。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把红色穿得如此嚣张又夺目,秦晏听到有人说:「那不是二公主的马吗?」
他记住了二公主三个字,却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偶尔会想起那天阳光下,比光还要耀眼的红色。
捉回迟绯月后,他就隐约觉得不太对。
太像了。
她身上那股狠绝的、不择手段的劲儿,她毫不留情的手段,她骑在马上时肆意张扬的笑容。
那种感觉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新奇。
像是独行的猛兽终于遇到了同类,一边警惕着对方的利爪,一边又渴望着靠近取暖。
直到迟绯月站在他面前,漫不经心地说:「我二姐姐死了,我杀的。」
秦晏忽然就确定了。
那不是二公主,那个耀眼夺目的红衣身影,绝不是惨死的二公主。
她那样嚣张,那样肆无忌惮,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这世间没人杀得了她。
点与点在此刻骤然连成线,多年前的一眼惊艳,同现在情不自禁的悸动重叠合拢,铺成他生命里最厚重的一份底色。
可那时他在从前逼仄的环境里压抑太久,尚且不知道该如何靠近,只能一点点试探着往前走,踩得自己鲜血淋漓,还要笑着把痛吞下去。
他不是看不出来,迟绯月明显对林遇辞更有兴趣。
秦晏想,还好他的手里还有筹码。
虽然有些卑劣,但他好歹能用那场交易,将她捆在身边。
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缠绕在这段时间里的,究竟哪一刻是利用,哪一刻是真心实意。
迟绯月背着他做了许多事,谈了许多合作,这些他都知道。
可秦晏竟然第一次,不想让事情全然在自己掌控之中。
他想在他能力之内为迟绯月撑开一方舞台,看她如何起舞,如何布局。
直到她被魏若云推进湖中,原本昨夜笑着说自己熟悉水性的人径直向深处沉下去,他的心脏也猛地向下沉,被拖拽的疼痛尖锐而剧烈。
秦晏没有丝毫犹豫地跳入水中。
在冰冷的水波里,他终于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拽上了岸。
他意识到,自己无法承担一丝一毫失去迟绯月的后果。
3
大婚当日,秦晏起了个大早。
他醒来时,天蒙蒙亮,风里残存潮湿的露水。
再过两个时辰,他就要去宫里接迟绯月,花轿会一路从迟国皇城,抬到长公主府中。
为着这场婚事,他们已经五天没有见面。
秦晏坐在窗前,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大亮,阳光穿透窗棂洒进来,尔后婢女躬身进门,替他换上喜服。
从骑马去接迟绯月开始,他那颗原本悬浮在虚空里的心脏,忽然就一寸寸落了地,被填满,但好像总有一处空着。
他竟有些不敢触碰。
一直到傍晚宴请完宾客,入了洞房时,秦晏发现迟绯月并没有盖着盖头坐在床边。
她已经扯掉喜帕,坐在窗边,似乎在望着月亮出神。
秦晏倚在门边,淡淡地叫了一声:「阿月。」
她回头望向他,秦晏这才发现她手里又攥着那把扇子,不由心中发沉。
「阿月。」秦晏的声音里渐渐涌上失落与沉怒,「我知道你放不下林遇辞,可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跟我怀念他吗?」
「秦晏。」
迟绯月的声音很冷静,甚至带着一点锋锐。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曾经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时候。
秦晏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迟绯月勾勾唇角,笑了:「你早就知道林遇辞患有眼疾,命不久矣?」
「……阿月。」
「你下了圣旨,将他逐去江南,听天由命;你早就知道了他的死讯,却没有告诉我。」
迟绯月说着,步步走近他,直至在秦晏面前停住,微微仰起头:「秦晏,你就这么害怕他吗?」
秦晏的心向无底深渊沉下去。
那只柔软温热的手抚上他的眼睛,迟绯月忽然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