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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个月的时候,白家小公子打电话过来,说要撂挑子不干:“世伯,祁哥那边我真应付不了了。我妈的骨瓷盘子被拿来当烟灰缸使的事儿先不提,就说跟他出去玩吧,【创建和谐家园】带出来的姑娘都不重样,花头还多,弄得我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祁哥体格强精神好,上下半场连着不用休息,咱这肾可顶不住。家里头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
对于小白说的这些荒唐事,生性多疑的祁元善听是听了,却没全信。只不过,结合祁陆阳突然冒出来的重病儿子……指头在扶手上轮番敲击,男人唇边溢出一丝不屑的轻笑:
“私生子的私生子,孽种的孽种?呵,想我们祁家上上下下几代人,左右就出了这一个浪荡货色。也是稀奇。”
吴峥不好搭腔,过了会儿才问:“那,亲子鉴定的结果还需要跟进吗?”
“算了。”祁元善摇头,“八成又是个短命的,先随他折腾着吧。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
祁陆阳在南江只待了一个白天,时间全耗在了几个病房里,没怎么抛头露面。等院领导得到消息赶过来时,人家已经准备走了。
好在,这位财神爷话里话外对南一的医疗水平全是夸赞,还很豪气地许下了与医院合作共建新大楼的承诺。
祁陆阳单独邀着余奉声去特需病区楼下抽烟。
“陆晚这几年多亏您照顾。她从小被我和他爷爷给惯坏了,性子急脾气大,人还娇气,没个长辈照应着我还真不放心。”他说。
余奉声本以为祁陆阳给医院砸钱是为了那个“病儿子”,和陆家没多大关系,当下很是讶异于他措辞中对陆晚的看重与袒护,便客气道:“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一时无话。
等手里的烟燃尽,祁陆阳才再次开口,意味深长:“既然都是当长辈的,咱们不管做什么决定,出发点都应该是为了她好。您说对吧?”
余奉声一愣,随后忙不迭点头,“嗯。是这个理。”
祁陆阳看向他:“我打听了一圈,行政岗挺好的,不过,以我们家侄女的性子肯定坐不住办公室,先不考虑吧。貌似眼科要更适合陆晚一些?方便的话,年过完您就给安排下吧。”
和余奉声谈完事情,祁陆阳准备离开。
“陆阳!”
走到白天等陆晚的小花园,楼上有人喊了他一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祁陆阳回身,看向病区外置楼梯上的那个姑娘,不说话,也不动。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穿过身体的风都变温柔。叹口气,男人抬手一挥,指尖上香烟的红点在黑暗中来回划了几个小圈,明明灭灭。
他要走了。
陆晚趴栏杆上,将身体又往外探了些,急道:“你别动,我马上下来!等我!”
对方似乎笑了笑,夜太黑,她看不清;祁陆阳眸中的星辰在发着光,一闪一闪,不经意间就拨乱了陆晚的心神。祁陆阳嘴唇张合几下,声音不大,她连猜带蒙,是一句“好好的”。
怎么样才算好好的呢?是好好上班,好好吃饭,还是好好地当个没有非分之想的小侄女?
陆晚想不明白。
她几乎是连跌带撞地就往楼下赶,边跑边喊,让人别走,可等她再次抬眼,祁陆阳已经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小路尽头。
就像一阵风似的,他轻飘飘吹皱陆晚心上的春水就跑,来去匆匆,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如当年。
陆晚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好久才回神往楼上去。曾敏在最上面那层的台阶上靠着抽烟,听到动静瞥了瞥她,没多说什么,显然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细长女士烟,曾敏邀请陆晚:“来一根?”
“我不会。”
“试试,会好过点。”
陆晚心里憋闷,伸手要去接,可等看到曾敏那种既像同病相怜、又好似物伤其类的神情,瞬间就不高兴了:“你自己留着吧。”
她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和曾敏这群女人一样,都只是祁陆阳在万花丛中过时,沾到身上的那片不死心的叶子。
陆晚执拗地认为,他们两一起长大,情分总归是不同的。
可细细一想,她又觉得可笑。
确实,祁陆阳不止一回拿着土耳其冰淇淋在陆晚眼前晃啊晃,变戏法一样地撩拨着她,她也无数次上钩,无数次伸手,无数次抱有期待,最终却连这冰淇淋是个什么味儿都没尝到。
陆晚除了抱着自作多情的优越感在这儿划清界限,除了翻来覆去的空欢喜,又得着什么了?
但她就是想尝尝那个冰淇淋。也许,她想也许,尝到了就能真正死心。
另一边,回程飞机上,祁陆阳展开了临走前陆瑞年给的几页信纸,默默看了一路。
老人家一手字相当拿得出手,遒劲有力,龙飞凤舞。而纸上密密麻麻写着的,是他花了一下午整理的做菜方子,详尽,清晰,毫无保留。
陆瑞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俩父子一场,情分不多不少肯定是有的,要菜谱他就给菜谱,不含糊。可至于其他的……
没了。有也不给。
话说到最后,老人家还垮着脸干巴巴地嘱咐养子:“回去以后,一个人也要认真吃饭。男子汉大丈夫,吃饱肚子干事业,别他妈给老子丢人。”
话糙理不糙,情义更不糙。
想听养父的话认真吃饭,又不乐意把陆瑞年的菜谱给外人看,从南江回来后,祁陆阳的业余爱好就变成了围着炉灶用功。
他无事时就窝在温榆河老宅的厨房里琢磨,还天南海北地遣人搜罗食材。南江市地处长三角,是水土丰沃的鱼米之乡,生于斯长于斯的祁陆阳嫌北方蔬菜品种少,不水灵,让下属想方设法地空运了好几次上海青、菜薹、红薯尖到帝都来,人力物力不计成本地投入着,为了点菜叶子闹得是人仰马翻。
有几次,祁陆阳甚至连公司的例会都懒得参与了,一副潜心钻研厨艺的荒唐样子。何嫂并不搭理他这突如其来的爱好,如定海神针一般在肉香弥漫中日复一日地诵经念佛。
倒是过来接人的吴峥被祁陆阳硬拉着当了几回试吃员,不吃完不让走。
“不瞒您说,小祁总的手艺进步得确实快。”被强行喂胖了五斤的吴峥如实相告。
祁元善却只是笑笑,半信半疑地感叹:“和那些玩得更出格的孩子比起来,我们家侄儿这也算是高级趣味。挺好。”
说罢,他给祁陆阳打电话:“周末来我这儿一趟吧,我回来这么久,咱们也没好好吃顿饭。是该聚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想挣扎下榜单,所以今天的渣南非常短小,各位凑合用(kan)
¡¡¡¡¡î¡¢Chapter 13
元旦这天,祁陆阳去了祁元善家里。
祁元善在帝都的住处位于西山。宅子是仿四合院的样式,依山而筑的建筑群里,游廊水系,千平花园,应有尽有。
“大伯。”祁陆阳进屋先将外套递给帮佣,招呼打得恭敬而生疏。
祁元善微微颔首。见时间还早,他拿了些公事问侄儿,又规劝道:“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找个正经女朋友。偶尔碰到一些必要的场合,总得要有拿得出手的女伴才行。”
“我最近带着菲菲在,很会来事儿。”
“这种小模特小明星之类的,不行。”祁元善直接否决,“你要不嫌伯伯多事,我会帮你相看下周围好人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到时候你抽空都见见吧。该收心了。”
祁陆阳不答应也不推拒,低下头玩起手机。场面冷了下来。
好在,祁元善家里总是门庭若市,今天也有其他宾客到访。人一多,自然就解了围。一个做珠宝生意的香港人姗姗来迟,还带来了位姓沈的“【创建和谐家园】”。
据说,这位沈【创建和谐家园】是个神算子,专司看相风水,近来在帝都富豪圈子里名声很大,千金难请;有个潮汕老板甚至砸钱在三环弄了层办公楼送他,名为净慈堂。
吃饭之前,【创建和谐家园】一时兴起给在座的几位都看了看手相。祁元善一向务实,从不信什么运势风水神佛鬼怪,只是出于社交需求才参与了下。
沈【创建和谐家园】一张嘴舌灿莲花,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些命中藏金、天生富贵之类的废话。直到他捏着祁元善的手,补了句:“您这千好万好的,唯独小指弯曲,子女缘薄啊。”
饭厅内一时是鸦雀无声。
——祁元善用尽办法都没能拥有一儿半女的事,是无人会去触及的禁区逆鳞。
峰回路转间,沈【创建和谐家园】又执起另一侧祁陆阳的手,笑说:“事不求多,但求精。贵公子掌心带痣,而且这痣漆黑如墨,气象润发,是执掌官印、大富大贵的好相啊。除了金星丘与月丘同时发达,桃花过盛,没有一处不好。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不等他说完,祁陆阳先笑出声来。起先只是呵呵几声,到后面似乎是越想越觉得荒谬,变成了放声大笑,搞得一屋子人更尴尬了。
香港商人赶紧给了一个眼色让这沈【创建和谐家园】闭嘴。祁元善沉默片刻,状似大度地安抚道:“没事。我们家的人长得都差不多,会弄错我和我侄儿的关系也正常。要是元信还在,【创建和谐家园】肯定不会看走眼。”他也扯了下嘴角,笑意显然未达眼底。
沈【创建和谐家园】满脸诧异,死活不愿承认自己失误,一直喃喃着“我怎么可能看错”。香港商人倍觉丢人,只好拉着他先行告辞了。
等将宾客和江湖骗子都打发走,见祁陆阳仍翘腿坐在原处自顾自看手心,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祁元善脸色阴沉:“你倒是好福气。”
“骗子的话您还当真了?”祁陆阳玩随手拿起个打火机把玩,“小时候家附近来了个和尚化缘,也帮我看过手相。您猜,他怎么说?”
祁元善示意他说下去。
“手心乌印,命比磐石,刑妻克子,父母缘薄……天煞孤星。”
祁陆阳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直直地看向祁元善:“我回头一琢磨,老和尚说得倒真没错,我不就是个天煞孤星么?”
想起那个也许姓祁的重病孩子,以及祁陆阳的处境,祁元善打量着侄儿的神色,悠闲地点上支雪茄:“都是些骗人的东西,信不得。你母亲不还在么?老家的养父有空也该多去尽尽孝,不要让外人戳我们祁家的脊梁骨。”
“或者,直接把他老人家接到这边来,住开元的医院里,好好调养一下身体。”
祁陆阳把玩打火机的动作顿了顿:“他就是个乡下老头儿,什么都不懂,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根本过不习惯。不如留在章华自在。”
“嗯。也有道理。”祁元善接着这个话题,一脸云淡风轻,“上个月,我又去南加州探望了一下你母亲。她状况不错,戒断反应缓解了不少,药在按时吃,人也胖了些。”
“今年的照片和视频我让他们都发你邮箱了,看过了吧?”
“没。有机会我再亲眼去瞧瞧她。”祁陆阳情绪平平,眉眼低垂,似乎不是很放在心上,“她有您的人贴身‘照顾’着,我很放心。”
等祁陆阳也走了,祁元善在空旷的会客室里默默抽着烟。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命比磐石,天煞孤星”,呵呵一笑,男人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确实很准”。
*
年关将至,除了评优考核冲绩效,以及尽可能地把病人都安排回去过年,陆晚这群小护士还被抓壮丁排练年会节目。
大家选了个衣服最好看、动作最简单的韩国女团舞随便练着,摆摆手扭扭腰,只当交差了。
练舞间隙,围坐着喝水的姑娘们开始叽里呱啦地讲闲话。话说到一半,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又开始互看手相。
“你感情线乱,烂桃花多,找男人得擦亮眼睛,晚婚最保险。”
“君君,你以后八成是生儿子的命。”
“我生命线这里怎么有条横纹啊,是不是老了会生病?愁死了。”
陆晚坐在一旁,没怎么认真听,也不搭腔。直到某个同事提了一嘴:“22床的钱总你们知道吧?就天天有不重样的大小美女来送花那位。我前天输液,看到他手掌心上长了颗黑痣,别提多稀奇了。”
有人拿出手机搜了搜,惊道:“哇,掌心痣?这可真是好命……不过还有个说法,我念给你们听哦。‘掌心痣又叫和合痣,是有缘人因为前世抱憾不能相守,而寄予来世相认的一种记号。当左手掌中痣能与另一个人右手掌中痣刚好重合时,那么他们便注定是前世情缘到今生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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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多年前就查到过这个说法了。
低头,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手心,陆晚没忍住叹气:自己的这颗痣,怎么到现在都没长出来?
*
那年,一个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回章华消暑的陆晚实在解不出手中的代数题,便推开卷子跑下楼买冰棍吃。
刚好碰上踢球回来的陆阳。
¡¡¡¡ÔºÃſڣ¬Í¦°Î¿¡ÀʵÄÉÙÄ꽫×ãÇò²ÈÔÚ½ÅÏ£¬ÈçËÉÈçÖñµØÕ¾ÔÚÄǶù£¬ÕýÉì³öÊÖÈÃÒ»¸öÒÂÉÀñÜñÚµÄÀϺÍÉп´Ïà¡£
出于好奇,陆晚停下脚步,趴在铁门阴影处往那边瞧,耳朵竖得老长。
看完相,陆阳想给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买瓶水,人家推拒地摆摆手,又瞟了眼他身后猫在暗处的小姑娘,合掌一拜,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