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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点声,怎么了?」
我红着耳根,气恼道:「想你!梦里都想!」
「什么梦?」
段荆刨根问底的功夫我招架不住,脑海里浮现出画面:像那天晚上,月光皎洁,树下跌宕的温情和怦然,明明是个吻,却叫我夜夜回味,心动难抑。
我不干净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段荆。
他竟然审问我。
我狠狠捶了他一下。
段荆眯起眼:「长本事了,你敢打我?」
好不容易涨起来的气焰噗地灭掉,我缩着脖子闷闷不乐:「你要是不亲我,我就不会乱想。」
「还是我的错?」段荆凶巴巴的劲儿又上来了,他将我双手锁在背后,眼中却藏不住笑意,「喜不喜欢我亲你?」
我脸皮薄,哪里招架得住他这些虎狼之词,眼神躲闪道:「喜欢……」
「那不就得了。」段荆拉近我,探身凑到耳边,笑出声来,「亲嘴儿,这才哪到哪啊?喜欢孩子吗?」
我声音发颤:「我病了……你……你克制一点。」
段荆抱着我,一骨碌滚到床里,顺手盖上被子:「放心,不动你。等我查清楚是谁——」
他眼底厉光一闪,浮现出深深地戾气:「祖坟给他刨了。」
我的病持续了几日,段荆夜夜宿在我榻上。
对此我颇有微词。
我觉得尚未成亲,如此过于孟浪。
段荆闻言,巧舌如簧糊弄我:「小爷抱了亲了,往后你才没心思找野男人。」
我觉得段荆缺少安全感,于是一本正经地表忠心:「我是个守本分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死了,还得为你守寡,不会找野男人。」
段荆一口茶水喷出来,捏着湿嗒嗒的袍子:「你是多盼着我死?」
我自知失言,郑重道:「那我不守寡,我殉情。」
段荆咳得更厉害了,擦掉前襟的水渍,喘着气朝我勾勾手:「过来。」
我走过去,被锁进他两手间,嗷了声。
段荆竟然咬我。
他一双眼睛黑亮,墨色翻滚时溢出了星子般的光:「张挽意,咱俩都活着不好?」
别人都喜欢自家男人喊小名,我独喜欢段荆喊我张挽意的样子,喊一次,心就慢半拍一次。
我可能真陷进去了,捂住脸,闷闷道:「我要走了……你放开我……」
段荆捏着我红透的耳根子:「亲相公一下,我就放开。」
那天我是红着脸从自己房里跑出来的,段荆的笑声经久不绝,春生见我一副挨了欺负的模样,忍俊不禁:「我就说,咱家公子会疼人。」
呸!
他哪里是疼我,分明是要我的命。
科考一天天近了,我听闻,二公子也要参加,且听席间,段夫人话里话外,托人攀上了端王的关系,必定能给二公子谋个好前程。
午饭过后,我跟着段荆从前堂往回走。
半路春生匆匆来,对段荆耳语几句,似有急事。
段荆回首掐掐我的腮,说:「你先回去歇着,我晚上回来用饭。」
「哦,好。」
我回去,从厨房里搬出一筐新下的核桃,搬了个小凳坐在角落里,敲核桃仁儿。
再一抬眼,天漆黑如打翻的墨,我想起身点灯,院子里进来一人,见我喊道:「姑娘,公子命我接你出府。」
我借着灯火,看清是春生,擦擦手迎出去:「他没回来吗?」
春生走得急:「嗨呀,公子被事绊住脚,刚忙完,在酒楼定席请姑娘过去。」
我身上沾了一些灰,叫春生等我片刻,回房打开衣柜。
这些衣裳都是段荆命人裁制的,京城流行的花样,上好的料子,一尺顶寻常人家小半年的口粮。我嫌穿在身上白白糟蹋了,平日也【创建和谐家园】,今夜心血来潮,挑了件最不显眼的青色襦裙换上。
走出去的时候,春生眼睛一亮,笑容璀璨:「姑娘快走吧,公子该等急了。」
香风浮动,环佩叮咚,身上挂满段荆买给我的首饰。
我总觉如此装扮过于浮夸,段荆却最是喜欢,还说拿银子养我,才越养越有福气。
方才瞧着镜中粉面朱唇、明眸善睐的少女,我竟不敢相信是我自己。
春生总说我是个美人儿,公子喜欢着呢,连府里的下人遇着我,都喜欢多看两眼。
难道这才是段荆拘着我,不让出门的原因?
我腼腆地笑笑,跟着春生往外走,在府门口,与月华小姐撞了面。
她是二公子的未婚妻,上次见过,今夜来此,大抵是来商议婚事的。
月华小姐提着裙摆拾级而上,瞧见我一愣,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在我身前站定,款款浅笑:「张姑娘,又见面了。要出门?」
「二公子在府中,天黑了,月华小姐小心。」我生怕段荆久等,不欲与她多言,匆忙下阶。
「张姑娘。」月华小姐出声喊住我,回首居高临下地瞧,「听闻既明也要科考?以往他在书塾,可不是爱做学问的料子。」
我脚步一顿,仰起头:「相公做什么我都支持他。」
崔月华见我不开窍,只好开门见山:「人要量力而行,若既明愿意,我可跟怀深哥哥提一句,端王无非是多帮一人而已。」
说没动心思是假的。
段荆挑灯夜读的场景我见过,他不像二公子,没有娘亲帮衬,没有岳丈撑腰,孤军奋战。
崔月华见我不说话,轻轻笑道:「张姑娘大可跟既明商议一番,他好面子,不愿张口,张姑娘可莫在此事上犯糊涂。」
说完,段府的朱门闭合,将我关在门外。
「姑娘,该走了。」春生提醒。
「哦!好!」
待我们匆匆赶到,已月上中天,人烟聚散,段荆斜倚门口,一脸沉郁,可见等出了三分脾性。
我快走几步,表明态度:「相公久等!」
段荆憋了一肚子训斥,在看清我装扮时,忽然阴霾一扫,眉目舒展:「今儿开窍了?晓得打扮打扮再出来!」
段荆嗓门大,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我羞红了脸,躲在段荆影子下往里拽:「你别嚷嚷,快进去。」
段荆轻笑不已,懒洋洋被我拽进隔间。
「菜都凉了,谁能想到你们女人家打扮起来磨磨唧唧的,不过好看,爷爱看。」
他这样直白地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段荆叫人重新热了菜,给我夹了满满一碗:「快点吃。」
说完随意地把玩酒盏,偶尔从我碗里抢点吃的放自己嘴里,就好像我碗里的才香。
我一皱眉,想挪盘子,段荆就板着脸训我:「不许挪!小狗才护食!」
他一个大少爷,专门抢人口粮,也不嫌丢人。
我心里装着事,食不知味,悄悄打量段荆。
他一抬头,敏锐地捕捉到我的目光,问:「怎么了?」
我向来憋不住话,开门见山:「我出门时碰见崔月华了,她跟我提了端王。」
「嗯。」段荆面不改色,细细挑干净鱼刺夹我碗里,「吃鱼。」
我没有动筷:「相公,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段荆点点头。
「那就好。」我舒了一口气,开始埋头吃饭。
两人无声对坐,段荆给自己倒了杯酒,突然问:「你怎么想的?」
我吐出一根鸡骨头,眨眨眼:「我听你的。」
段荆笑了:「这么信我?」
我沉思一会儿:「段伯父官至三品,是很大的官吧?」
段荆点头:「没错。」
「前日家宴,段夫人提起端王,伯父既没同意,也没反对,连伯父都想不明白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我没有见识,但跟着聪明人走准没错。
段荆饮了些酒,眉眼醺然,两方丹凤眼似含秋波,醉意朦胧地盯着我,又变成了勾人的男狐仙,好看得紧。
我两颊生热,眼神闪躲,「你……你干吗啊?」
男狐仙给我也倒了杯,轻声诱哄:「喝点儿。」
「我不会喝酒。」
他挑挑眉:「怕什么,相公在这呢。」
他可真是诡计多端,明知我受不住诱惑……
就一杯……
我爹能喝一大缸呢,不算什么。
我端起来,在段荆幽深晦暗的眼神中,抿了一口,心中顿觉甘泉喷涌:「甜的!」
段荆眯着眼笑,与我碰杯:「没什么酒劲的,随你喝。」
一杯下肚,身子被暖意填满,我手背贴脸,靠在小碗上觉得飘飘欲仙,似乎下一刻我也要变成个女狐仙,逍遥自在去了。
段荆待我真是好极,从不饿着我,如今还有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