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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拦腰抱住我,往半空一抛,我吓得尖叫一声,抱住段荆脖子坐在他腿上。
他勾着嘴角:「乖,咱们今晚就圆房!」
7.
说起圆房,我心里忐忑。
「我们去哪啊?」
「新宅子。」段荆平息了情绪,替我理好衣裳,「母亲去世那年,李氏进府,我从父亲手中要回了我娘的嫁妆。那时候父亲还是个公正的父亲,即便李氏怀有三个月身孕,他仍然不顾李氏反对,答应了我。」
「三个月?」我心里咯噔一声,段荆的母亲久卧病榻,不止三个月,也就是说……在此之前……
段荆笑笑,眼中嘲讽之意更甚:「我娘体弱,他寻个外室,全宗族的人都觉得没什么。可等娘一走,外室变继室,丑事一桩。当年我眼睁睁瞧着我爹因为一个女人被革职,从此家门衰落,可真是个情种……」
最后两个字,他咬着牙说出来的。
我没想到当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后来呢?」
「后来啊……」段荆抱着我,像哄孩子似的,一摇一晃,「李氏的娘家,在端王那立了大功。恰巧,我爹和端王,有一点血缘,我家才重振门庭。李氏生下段渊那天,我因课业不好,被爹罚跪在院子里,那晚下了雨,他在李氏那,和他们和乐融融,次日才想起我。那时,我终于意识到,我没娘了,爹也走了。」
「其实他们的家,我哪里稀罕待啊……」段荆自嘲一笑,「不用李氏逼我,我自己就走。可某天深夜,我听见李氏和爹在屋中谈嫁妆的事,才知道,我娘的嫁妆,李氏偷偷扣了一半,李氏的亲哥用我娘的钱,叩开了端王的大门,从此流水的银子进了端王口袋,我小心翼翼,不敢沾惹分毫的富贵,是用我娘的嫁妆换来的。李氏骗了我爹,骗了所有人。」
「他们踩着我娘的尸骨,喝着亡人的血,怎敢心安理得过他们的富贵日子?从那时起,我便开始荒唐无度,挥霍家产。李氏想给段渊留下的东西,我统统挥霍掉。我看着我爹的眼神,由最初的愧疚,变为冷漠,厌烦,才知道,这世上哪有长情之人?揭开表皮,全是丑陋的血肉,没有例外。」
段荆情绪不对,他紧紧抱着我,仿佛要将我勒断。
「既明,你……」
段荆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头沉沉压在我肩上。
我才想起,他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没有休息。
看着他柔软垂下的睫毛,我的心突然变得很痛,人心都是肉长的,段荆当然也会痛。
段荆的身躯大我很多,我吃力地反手将他抱住,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听着马车咕噜噜压过石子路。
「既明,我爱你。」
我喃喃地说。
「虽然我没什么力量,脆弱又没用。」
「我想尽可能地温暖你,免你冻毙于风雪。」
脖颈处骤然湿润,我下巴垫在段荆的肩膀,仰头望着漆黑的窗,风吹起窗帘,月色倾洒。
我知道段荆是醒着的,他哭了。
可我没有说话。
多年之后,段荆才告诉我,他在那晚,有了家。
段荆的新宅子并不大,三进的院子,养了一些花花草草,因为年岁小,生得细弱。
他牵住我,往里走的时候,我跟他说:「他们以后会长大的,变得枝繁叶茂。」
段荆今夜异常沉默,直到走进正堂,我惊呼一声,屋子里亮堂堂的,喜绦挂满,红烛高照。
「准备仓促……」段荆迟疑了一下,满脸懊恼。
原来他方才不说话,是因为心里忐忑。
「你在小厨房里,说要做妾的时候,我就急了。」段荆沉着脸,「当时就让人准备了东西……如今看来,太过草率,我叫他们撤了。」
我急忙拉住:「别!别!」
话一出口,我就因自己的孟浪骤然松手。
段荆猴急似的捉住,揣入怀中,眼中泛起热切的明光,像得到了什么宝贝,小心翼翼。
「挽意,你不嫌弃我?」
面对他的期盼,我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是张扬明艳的段荆,是骄傲不可一世的段府大公子,肯喜欢我,我就很知足了。
我缓缓抱住段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能嫁给你是我天大的福分。」
「好。」段荆笑了,发自肺腑地笑,拉着我对着门外跪下,「今晚,我要娶我的姑娘。」
「没有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没有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仅以婚书一页,薄产一册,聘张氏挽意为妻。」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来日,还张氏挽意富贵荣华,生死不负。皇天后土,此证。」
我此生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誓言,红着眼眶,潸然泪下。
这一晚,没有长辈,没有满堂宾客,我们对着一轮孤零零的明月,许下誓言。
段荆将一个锦盒交给我:「挽意,段府的当家主母,交给你了。」
他的发丝乱了,眼睛红了,衣裳沾了灰,抱着一方破旧的锦盒,明明很狼狈,可说出的话,重若千金。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另一只手与他交握:「我陪着你,若是累了,回头看看,我在。」
京城多雨。
屋中开了扇小窗,雨自屋檐淅淅沥沥滴落。
这是我在新宅与段荆看的第一场雨。
新安的窗户在雨幕中,发出低弱的吱呀声,不小心撞到深入廊下的一束青桃,树枝摇曳,青桃被窗棂轻轻拨动,如同我此刻跳动的心,轻曼摇曳。
这是我们的家。
院中的小树枝条细弱,在这酷热的暑夜,尚抽出几朵青葱嫩芽。廊下栽种的牡丹花隐匿在夜色中,含羞带怯。
段荆将我抱坐窗边,轻轻的吻,唤我的闺名。
我脸颊红透,只觉得这场闷热能要了我的命,「相公……」
却换来段荆一声低笑:「看外面,挽意……」
窗扉外,大雨滂沱,弥漫的水汽中,一条细嫩的枝条遮在牡丹上方,在风雨中飘摇零落。
它还年轻,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抵御风雨。
但我知道那棵树终有一天,会变得枝繁叶茂。
次日清晨,雨停。
牡丹经过一夜风雨,花瓣被雨水冲开,熟透了般层叠如云霞,傲然绽放。
「挽意……」
「挽意,你尝尝这个。」
「汤太烫了,你等会喝。」
「来,相公喂你。」
我停下筷子,思忖片刻,吐出一句:「你怎么了?」
从昨夜到现在,段荆就像个老妈子,眼睛时刻黏在我身上,不肯松懈半分。
段荆眼睛一转,落在我发红的手腕上,面露愧疚。
「还困吗?」
我幽怨地瞪着他,将近傍晚才从睁眼吃点东西,还要被他问这问那,呸,不知羞……
段荆的耳根子立刻红了,轻咳一声,唤春生拿药来。
他一边涂着药,一边说:「对了,明日我便上任了。」
难道在我睡着的时候,来人了?
段荆笑着:「一个小官,俸禄不多,你别嫌弃我。」
大多数时候,段荆的笑是张扬恣意的,可此刻他看向我的目光里,暗藏几分小心翼翼。
几分闷气瞬间消散殆尽。
我捏着酥糖,递到段荆嘴边,什么都没问。
段荆因我与家中决裂,叫春生递了文书回去,言明分家,还将我签下的【创建和谐家园】契撕了个彻底,连向官府报备的机会都不给。
公公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是被段夫人劝住的。
至于我的爹娘,据说留在段府了。
段夫人待他们极好,从春生回来时的表情我就知道,爹娘定然骂我骂得难听。
如今,段荆只有我。
我也只有段荆了。
可他不但没有消沉,比以前更加精神。
回来时意气风发,好几次当着同僚的面,抱着我啃。
我颇不好意思,偷偷劝他,段荆满不在意:「我亲自己媳妇碍他们什么事?看不惯回家亲他们的去。」
某日,府中来了贵客。
崔月华。
彼时段荆尚未回府。
她站在门口,四下打量:「既明便住在这种地方?」
语气淡淡,我却从中听出一丝遗憾。
「月华小姐有何贵干?」
崔月华回神,看见我,伸手递上红笺:「我与怀深哥哥好事将近,请你二人前去。」
我迟疑一番,收下。
「你与既明……」
「我嫁给他了,」我清晰开口,「数日前。」
以往是不在意的,如今莫名小家子气,连从别人口中听见段荆的表字都要暗自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