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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一声,径直走了进去。
外面一片敞亮,里头却不见一丝光亮,四周没有一丝声音,唯有我脚步发出的回响。
梓柔坐在大殿之上,身子隐在黑暗里,只露出个苍白的面容。
「你来了,」她说,声音里莫名有些沙哑发紧,像在忍耐什么极致的苦楚一般,「你藏在何处?要找你来还真是费了本宫不少力气。」
我抽出双刀问:「她在哪里?」
她却不答,急切道:「缚罗网,那天那张网在哪里,你快还给我。」
我冷笑一声:「还给你,再让你来捆我么?说,你把柳烟烟放哪儿了?」
她「嘶」了一声,似乎那莫名的疼痛更甚,咬着牙道:「你把网给我,我就把那只鬼给你。」
我道:「做什么装神弄鬼,我自己会找!」说罢,掐了个会发光的诀。
她急急道:「别!」
来不及了,一团白光在我手中腾起,殿内一时亮如白昼。
我被眼前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
梓柔她肚子时大时小,大时犹如揣了个枕头,小时也似装了枚鸟蛋在里头,她故意穿了黑衣,却仍有绿光从她肚中隐隐透出,更可怕的是,那东西似乎还会呼吸蠕动,显然是个活物。
这是……穷奇?!
难怪这一路来没人,原是这样!她肚子里有个怪物,定然不敢让旁人知晓。
我仓皇退后一步,不可思议道:「它……怎么会在你肚子里?你不是有孕么?」
下一秒就想通了,定是她偷盗她父君那张网时,不小心将穷奇放了出来,穷奇再逃被捉,必然受了重伤,只好附在她身上,不晓得哪位鬼才医官为她诊了个有孕的脉象出来。现在穷奇吸食她仙力逐渐伤好,正要破肚而出。
梓柔被撞破秘密,神情癫狂,蓦地把柳烟烟召出摁在地上,一把抓住她脖子,凄厉道:「快把网给我!」
柳烟烟满身血污,只轻轻哼了一声便没了反应,她一只厉鬼,不消梓柔对她做什么,天上这浩然正气就够她受的了。
我目眦尽裂,挥刀上前。
梓柔看着一副快不行了的样子,借了腹中穷奇的力,修为却是大涨。
我被她划伤几处,最后一下任凭她一剑捅进我腹中,挥刀斩断她右臂,硬生生将柳烟烟抢了出来,又立时往她口中塞进一枚生生造化丹吊命,拢了个结界罩着她。
梓柔失了右臂,血如泉涌,痛上加痛,在地上哀嚎半天后,又直冲我来。
我早有准备,双刀出鞘,一把将她钉在王座上,我用剩下那把刀紧紧抵在她心口,冷声道:「我不去找你,你偏要找事做,上次教训还没吃够吗?」
刀尖没入胸腔一寸,山穷水尽处,她大吼一声:「阿澜!!」
随即什么从她身上爆开,将我弹出,历澜【创建和谐家园】出现。
这是夫妻才有的同心咒。
历澜像是从什么宴席上被急召回来的,神情茫然,手上还握着只可笑的酒杯,他一脚踩在血水里,酒杯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梓柔用她浑身的仙力压住她腹中那怪物,此时看上去又是个正常的肚子了,她汗如雨下,断断续续道:「阿澜,她……她趁你不在,要杀我们的……孩儿。」
历澜视线凝在她残破的身上一动不动,半晌,转过身来,一句话没说,直接朝我攻来。
我一边接招,一边闲话道:「帝君,听说你大喜,我今日才晓得,原是惊喜的喜。」
他并不接话,攻势更猛。
忽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我说,你能不能有一次打架叫本座一声。」
22
历澜显然不是我和蔺时的对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被打落在地,嘴角留着不及擦去的血,却神情坚毅,挡在梓柔身前道:「对不起你的是我,你为何一次次对柔儿出手?她是无辜的!」
我一指边上躺着的柳烟烟恨道:「谁不无辜?」
历澜怔怔道:「她是谁?」
有些事,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历澜越听脸色越白,待听完前因后果,他一张俊脸白得一丝血色也无。
回头问梓柔:「柔儿……她说得可真?」
外面大批脚步声响起,天兵天将姗姗来迟,将我们团团围住,蔺时挽了个剑花将他们隔开。外面还围了群看热闹的神仙,却不敢上前。
梓柔死死咬住唇,并不说话,额上冷汗越来越多,看她忍得辛苦,我忍不住帮她一把,屈指一道光朝她打过去。
她本在濒临爆发的阶段,挨了我这一下,骤然泄气,那怪物般的肚子又显现出来。
众仙惊呼,历澜则是一脸不可置信。
梓柔用仅剩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历澜衣摆,焦急道:「阿澜,你……你听我解释,都是那【创建和谐家园】……」
「够了!」历澜厉声打断她,默了一下,掰开她的手道,「柔儿……我原以为你是个很好的,不想如此不堪……我们合离吧。」
他说此话这表情、这语气,一如当年对我。
帝后合离,如此大事,外头那些看戏的神仙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捂着嘴,眼睛却冒着精光,只恨不能立刻飞出去酣畅淋漓谈论一番。
三生石就在门口,本是为十五日那场大宴准备的,历澜和梓柔的名字亲密依偎在一起,恩恩爱爱地见证着这场闹剧。
可是任凭历澜如何念咒作法,那两个名字都消不下去,牢牢镌刻在那块三生石上。
自然不可能被他抹去。
姻缘神不管神仙姻缘,可是那天,我以姻缘神的名义,诅咒他永生永世不得所爱。
天道应了我这请求,将我处罚为堕神。
我上前行了一礼,柔柔道:「帝君与娘娘天缘巧合,小仙在此恭祝二位举案齐眉,永结同心,长长久久地做一对恩爱夫妻。」
「你……你……」历澜转回身哆嗦着手对我指了半天,也没个下文,反倒自个儿瘫坐在地上了。
蔺时抱着臂幽幽道:「这一段进城时却没有讲过。」
我小声咳了一下,心虚道:「城主也没问啊。」
一阵大笑响起,梓柔被钉在座上表情扭曲,不知是痛多还是恨多,她阴恻恻道:「很好,很好,今日你们,全部都要给我陪葬。」
说罢,不再压制腹中怪物,一只兽爪瞬间撕破她肚子,狂风骤起——穷奇要出来了。
蔺时难得正经了脸色。
穷奇再三被抓,此时凶性大发,大口一开就吞了边上几个小天兵。我二人上去与它缠斗,一时剑光飒飒,刀光凛凛,一交手我才晓得蔺时修为如此高深,之前与我那些只可算作小打小闹。
他衣袖翻飞,一剑削下两只兽爪,我用缚罗网将它束住,蔺时朝我扬了一下眉。
变故就发生在我要举刀那一刻,穷奇不甘赴死,举全身之力奋力一跃——
狂风席卷,东侧滔滔洪水滚来,西侧燃起熊熊烈焰,脚下大地向两侧裂开。
天破了。
适才围观的仙友们逃的逃,散的散,动作慢些的,便被天上那大洞吸去,立时化为烟灰消散。
而我身上猛爆出一阵五彩光芒,心中似有所感,甚至还很平静,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一般。
情不自禁向天上那大洞迈出一步。
那是我的归处。
「月鸿——你敢!」蔺时一把抓住我,同缚罗网铺天盖地一起罩下来的,还有他的怀抱。
我被网用力捆着,皮肉冒出黑烟,动弹不得,胡乱挣扎中,我瞧见他眼角那颗泪痣红得要滴血似的,而后从他脸上飞了出来,直直落进我眼睛眶子里去。
他紧紧抱了我一瞬,体温滚烫。
然后他转身,一头扑进了天裂处。
有声音飘碎在风中,他说:「我等你想通。」
23
这几日,天界出了几件大事。
一件是天妃梓柔偷盗缚罗网、私放穷奇,导致天破,放下不可饶恕的大错,抽其仙骨,剥除仙籍,引八十一道天雷诛灭。
这番处罚引起战神不满,天军多有躁动,天帝置若罔闻,日日留恋花丛,要寻什么真爱,众仙议论纷纷,天帝之位,恐怕要换人了。
一件是那个说「三界还是那个三界,众生还是那个众生」,向来不问世事的紫宸上神,居然以身殉道,祭了全身修为补天,众仙感其功德,在天柱旁为他立了块碑。
柳烟烟把这些消息带给我时,我并不关心,只让她再给我拿两坛梅子箐来。
她努努嘴,颐指气使地指挥宗景之去搬。
那日我失魂落魄回来,刚进无方城,一把剑就横在我脖子上,细节我已记不清,总之最后那剑修说了什么,抢走了昏迷不醒的柳烟烟。
他们的事我不甚清楚,只晓得那剑修最后,到底给她跪下了。
柳烟烟这张皮我没见过,素着脸,皮肤白瓷一般,耳边仍簪着牡丹。
她在我探究的目光里渐渐红了脸。
我道:「没什么害羞的,恭喜。」
这几日,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从前那些想不通的事,渐渐一件件想通了。
蔺时,也就是紫宸上神,修破道,他的【创建和谐家园】太过霸道,极容易走火入魔,可他却好端端的,显然有压制之法。
是老君给了他情人泪——这是相思树上结出的凝露——凡界千万情人的眼泪,相思泪,团圆泪,断肠泪,缠绵泪,百转千回,最适合压制煞气,所以他给老君写过护身符作为报答。
蔺时神陨的时候,那颗泪痣从他脸上飞出来,落到了我眼睛眶子里——这本来就是我的眼泪。那时候我被历澜伤得夜夜睡不着觉,坐在相思树上伤情,一滴泪混在情人泪里,叫蔺时拿去练功了。
所以,他应该是能和我共情的。
难怪他次次晓得我遇难,且找得到我在哪里。
从来没有什么钓灵鱼,谁会大老远跑去钓鱼。
他骗我。
全盘想通那日晚上,我梦见了老君。
我日日思念,却心怀愧疚从不敢梦见的人。
他坐在月季花丛里缠着红线团,见到我,哼了一声:「你舍得来了?」
我扑过去跪下,哽咽着,语无伦次道:「小石头没有脸见您……我……我做了好多错事,又遇见了一些人……好像又把什么都搞砸了……师傅,我好想您……」
老君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活计,一下下拍着我的背,他并没有说话,我却宛如有枝可倚,一颗心找到了归处,哭得愈发大声。
我说:「我想让蔺时回来。」
老君哼唧道:「那就让啊。你一块女娲石,天都能补,何况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