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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君,你说得头头是道,那你说说,这个公主跟和尚,哪里合适了?她明明有驸马,却偏要去爱一个和尚,图个什么?新鲜?【创建和谐家园】?」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冲破礼教束缚,踏碎世俗眼光,丫头,他们想要在一起,便是有千难万险也不在乎,这般情深似海,想要被世人承认,你说不合适吗?」
「两个傻子。要想长长久久的,为什么不把这段情爱藏起来呢?公主的权势做不到这个?干吗非要搞得人尽皆知,平白送掉一条性命。」
我噘着嘴说完,习惯性捂住头,等了许久,老君的拐杖也没有落下。抬头看去,老君背着手,拘着身子已经走到了窗前。
窗外那棵万年相思树迎风立着,树叶哗啦啦晃动,在地上洒下一片光斑。良久,我听老君叹了一句:「情,怎么藏得住呢?」
这句话当时我不懂,等我懂得,已经太迟了。
如果能回到月下定情那一夜,我定要问问历澜,为什么是紫竹林,不能是一朵光明正大的解语花?
05
梓柔她……她很好。
要说九重天上的神女有什么标准,梓柔一定是最像神女的那个神女。
貌美、温柔、善舞。
她的父君是天界战神,主杀伐,她却最为心善。
她曾在妖兽口中救下一只小狼崽,狼崽食肉,她不忍杀生,以自身血肉饲之,整整三十六日,一条手臂割得鲜血淋漓。
隔壁替太上老君看炉子的鹤琴曾托着头痴痴同我道:「姑姑,梓柔仙姬今日来取丹时朝我笑了一下,啧啧,便是吃了春风化骨丹也不过如此,嗨呀,真是好羡慕帝君啊。」
我看着水镜中又一对眷侣经我手共许白头,懒懒答道:「嗯,咱们帝君是个有福气的。」
从前情到浓时,我也曾赖在历澜怀里,吃味道:「他们说,你和梓柔,是天界双璧,十分般配呢。」
历澜挺拔的两道眉毛皱到一处,冷哼道:「想必那些老道儿神仙做久了,日子过得有些清闲,成日里逍遥自在,居然嚼起储君的闲话来,日后我定要好好给他们立一立规矩。」
「那……那你觉得梓柔怎么样?九重天上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他冷冷的眸子垂下来,不悦地瞥向我:「别人喜欢她,关我什么事?」
喔,他喜欢的,不是梓柔,是我,月鸿。
情爱真醉人,像相思树下埋了五百年的陈酿。
直到老帝君发了神谕。
【太子历澜同梓柔仙姬,倾心相许,缘由天定,愿结终身之盟,待新天帝继位后,择吉日完婚。】
便是我化形时候的雷劫也没有将我劈成这样。
06
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我初做月老,手头事情多了些,没有常常同历澜见面。
他……他也忙。
忙着……储君哪有不忙的,他一直都很忙。
他要批公文,要修炼,要赴宴,要赴【创建和谐家园】,一桩桩一件件,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最后一次相见时,历澜行色匆匆,只喝了一口茶便要走,我叫住他问,小石头已承月老位,他准备何时来娶我,他责怪道:「眼下多事之秋,谈何风月?阿月,我记得你以前很懂事的。」
见我对这回答不太满意,他又耐下心来哄道:「听话。」
老帝君发神谕那天,他用传音铃给我传了信——过往种种莫要再提,阿月,你是个懂事的姑娘,尽数忘了吧。
过一会儿,又传了一句:「听话。」
我从前是不大在意容貌品性这些东西的。凭你美若天仙还是丑女无盐,任你是村头野妇还是青楼艺伎,我都得替你牵条红线不是。
但这回,由不得我不在意。
梓柔仙姬性子那么柔善,我是小石头,从前老君气急了会骂我是小犟驴。
梓柔仙姬总是穿些清淡素雅的颜色,同历澜飘逸出尘的气质配极了,我是喜神,一袭红衣终年不变。
梓柔仙姬在蟠桃会上一舞动九天,我想来想去,唯一的特长也就是用红线扎小兔子格外熟练。
倘若是我这样毛毛躁躁地成了天妃,将来坐在历澜身边,坐在高高的大殿上主事,众仙家看了肯定要笑话。
还好,都能改。
我窝在姻缘殿想了好几天,最后换了身藕粉色裙子,梳着沉稳端庄的发髻,拿着新扎的小兔,掐了个隐身诀去玉泽宫——他说过,舍不得旁人见到我。
玉泽宫里头我来的不多,凭着记忆摸了好久才摸到历澜的书房,我方要进去,一女子笑脸盈盈端着一盆果盘自偏殿而来,正是梓柔。她先是替历澜研好了磨,后又替他倒了一盏茶水,纤纤素手执着墨玉茶杯递到历澜唇前,手腕上挂着的一串小金铃簇簇摆动着。
梓柔将皓腕举过头顶,摆出一朵莲花的姿势站定,她本就长得好看,现下腰肢轻摆,玉足点地,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历澜提笔作画。
他画的山水很有意境,花鸟鱼虫无不传神,想必画美人也很美。
我愣愣看了半晌,终究没有走进去。
画中不该有旁的墨点儿。
他承袭天君位的第二天,我念着过往情意去找过他一回,想要当面说声恭喜。他身旁的小书童答:「陛下今日有事,仙子请明日再来吧。」
只不过傍晚,我就晓得历澜今日有什么事了。
不单我晓得,整个九重天都晓得了——
天帝历澜同梓柔仙姬在三生石上刻下名字,三生三世,不离不弃。
从前我甜蜜得睡不着,后来我也总是睡不着。午夜梦回,我回忆着那些耳鬓厮磨,尚回荡在耳边的甜言蜜语,总疑心这一切只是个梦吧,我一个人想象出来的梦。
如果不是梦,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奇怪,这个梦居然有首有尾,这般逼真。
07
僵硬的回忆,逐渐开始有所松动。
「姑姑,姑姑。」红鹭抓着我衣袖,小声急促地开口,「快开宴席了。」
光顾四周,众仙皆已入座,整个大厅中唯有我还愣愣站着,殿中一时寂寂,数条目光交错到我身上。
我骤然回神,垂首敛目道:「小仙……身体不适,殿前失仪,望帝君与娘娘恕罪。」
历澜纹丝不动端坐着,手中把玩着酒杯,面色不虞,目光中写满了四个字——你不该来。
倒是梓柔一脸关切地探向我:「月鸿仙子没事吧,可要寻药君来瞧瞧?」
我在大殿角落随便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梓柔拍手传上舞姬,丝竹奏乐声响起,众仙推杯换盏,敬来敬去。
觥筹交错间,隐约听得一人神神秘秘道:「诸位可知那凶兽穷奇逃了?」
一人惊呼:「逃了?!」随即压低声音继续道,「不是说叫战神苍昊锁在琉璃塔底吗?怎么回事?」
原先那人小声道:「在下也不清楚呀,今早我听得守塔的小天兵说,那穷奇不知用什么法子在塔底凿了道小口,趁着帝君大婚守卫松懈,悄悄逃掉了。」
一人咬牙切齿:「这畜生!不知道又要出去害多少人,上任月老不就是被他……唔」
话音猛地被截断,他似乎被人捂住了嘴。
其实他们不必忌讳我,老君为了护我,被穷奇所杀,这事在天上还有谁不知道呢。
我兀自饮下一杯酒,只觉得胸口一片【创建和谐家园】,暗叹这酒不好,做喜酒太烈了些,喝着伤人。
过了一晌,又听得那头一人道:「话也不能这样说,要不是穷奇,咱们帝君又如何与天妃娘娘结缘呢,也算那畜生积德了。」
「哦?仙友此话怎讲?」
「咦?这位仙友不知吗?穷奇刚闯入天界那天,帝君在瑶池畔救下了梓柔仙姬,听说为此还伤了手腕呢,二人一见倾心,自此结下良缘。」
那天……那天……
我昏昏沉沉忆起来,那天,我去寻历澜,他衣袍有些乱,显然刚刚与人斗过法,右手还淅淅沥沥往下滴着血珠。
我大吃一惊,问他怎会弄成这样,他却不说如何受伤,只道穷奇闯入了天庭,叫我出门往后小心。
我只当他性子要强,不愿说打斗细节。
原是如此,竟是如此!
可笑我见他受伤,把我多年珍藏的一道护身符给了他,这符原是老君给我的,说是紫宸上神亲手所写,可驱凶避邪,护人平安。
我把那保命的东西幻化成一粒相思豆给了历澜,只说是从院里相思树上随手摘的,一个不值当的小玩意儿,你拿去戴着玩儿吧。
说这话时,我暗暗觉得本仙君这云淡风轻故作潇洒的姿态,真真是天上地下头一份大情种。
现在我只想一剑捅死自己——明明是天上地下头一份大傻子。
若不是没有了这道护身符,老君也不会为了护我而死。
一滴泪砸进酒盏,师傅……小石头……小石头错得离谱……
正当时,历澜同梓柔携手起身,举着酒盏,遥敬众仙官一杯。
我抬眼望去,梓柔白细的玉手上,那串小金铃中,多了红红的一点,正是那粒相思豆!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
可笑……可笑……哈!
「姑姑,我瞧你面色不好,还是少喝些吧。」红鹭担忧地伸手来抢我手中酒壶。
我醉眼蒙眬地打量她一眼,搂着她道:「哦……是鹭儿……你说,什么是情呢?」
她咬着唇怯怯道:「姑姑是月老,天底下还有谁比您更懂情呢?」
未及我答话,她又道:「姑姑莫要喝醉了,今日还有三万九千条红线要牵呢。」
我惨然一笑,放下手里的玉壶:「是了,还有三万九千条红线要牵,三万九千条红线……对对佳人都要幸福美满,我这就去……」
说罢,一把推开她,再不管他人如何,踉踉跄跄地走出了玉泽宫。
08
九重天上少了一位神女。
无方城中多了一位浪人。
所谓浪人,非仙非魔,不入三界,跳出五行,无根无依。
无方城位于三界交汇处,缥缈难寻,无规无矩,专收迷途之人。我也是听老君偶然提起,才知晓还有这么一个妙处所在。
只有心怀执念之人能寻到无方城。
而想入无方城,只有一个法子,把自己入城的缘由原原本本告知城主,不得有任何欺瞒,然后,用一样东西作为入城的抵押——如果你那样东西能打动城主的话。